作者：一月青芜
赵凌知道她心思怜爱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我不欺负姑姑了，姑姑身体难受吗？是凌儿不好，姑姑自从清醒之后凌儿一直没有为姑姑的身体着想，凌儿真的有些害怕你身体受不了。”
冉清湄听她说的温柔，知道她担心自己，开口道：“姑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为我延续了几个月的寿命我心中已经知足了。”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在生命的最后能有赵凌关爱也已经满足了。赵凌闻言心知她所言不假，今早起来冉清湄的手比昨天更冰凉，她心里难过悔恨好害怕冉清湄醒不过来，又不好打扰她睡觉只有那么在她身边看着她等着她，还好冉清湄及时醒来了要不然赵凌就要担心死了，但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是真更是悲切不由又红了眼眶落泪道：“是我不好，我不怜惜姑姑……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你不要这么悲观。”
冉清湄看着她为自己又一次落泪心里一软伸手给她擦眼泪道：“我也给你道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昨晚答应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就会努力活下去。你不要哭，我都笑了你怎么要哭？姑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凌看她勉强支撑还要安慰自己，实在于心不忍也只好收了眼泪拿出力气笑了一笑吻了吻她的唇道：“我不哭。只要你有活下去的心意，我相信以你的意志就能有奇迹发生。”
冉清湄把头靠近她亲昵的微笑道：“傻孩子……不难过了，大清早的。我们不说这些了。”
赵凌百依百顺的点头道：“恩，凌儿应该努力让你开心才是，我不说这些了。”
冉清湄看她着实乖巧心中甚是甜蜜，她虽然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段情缘，但是人对感情的发生总是显得后知后觉，也许感情总是先一步埋在人的心里，到了特定的时刻它自己就会发生，就像一颗种子要发芽大地都不能阻止它的成长。冉清湄到了此时早已万般都看的开了，她心里也不觉得和赵凌在一起有何为难似乎就该是如此一般，赵凌爱她，她爱赵凌，简单又自然。她看着赵凌知道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反倒希望她能够更好的活下来开口道：“你陪我在别院里已经待了数日了，连日你只陪着我，照顾我辛苦你了。姑姑既然决定要振作着活下来，姑姑也希望你摆脱掉心里的魔障好好的振作起来，你既然是有目的的下了江南，打算要帮你兄长做一番事来，你就不可怠慢了。”
赵凌自从失去了杨滟，真是生不如死有时候想一想更是万念俱灰。如今冉清湄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出言宽慰鼓励她振作叫她如何不充满感激。当下宛如醍醐灌顶又是激动又是惭愧道：“姑姑教训的是，我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我可把大周的事都忘的干净了。”
冉清湄看着她也有几分怜惜道：“我知滟儿伤你很深……你心里还惦记着她。她既然跟文真走了，你们便还有相遇的机会。你很好，也不需要妄自菲薄。文真虽然心机比你深手段比你狠，但是她也少了你这份宽厚。你只需按照心中所想去做，姑姑自然是支持你的。”
赵凌受她一番悉心宽慰当下一心的豪情壮志又都浮现了出来，她困在杨滟的事里已经太久了，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还要为百姓做些事情。冉清湄的话无疑是指路明灯，让她找回了希望与信心喜悦道：“姑姑相信我真的能做好吗？”
冉清湄慈爱的点点头道：“姑姑在四哥身边二十年了，四哥的秉性脾气我最清楚。当年父皇不肯立他也是有道理的。四哥他好大喜功，喜欢做表面文章将来做了皇帝劳民伤财不仅会害了大周的百姓，也会害我赵家丢了来之不易的江山。先祖起事不易，将士鲜血换来的汉家天下不可被清人再度夺走。自从你父亲去世，这三年姑姑才幡然醒悟，自己帮着四哥其实是助纣为虐，不仅会紊乱朝纲也会牵连百姓……如今天灾四处，百姓流离，朝廷因为梁王多年把持官员们人心不齐不能及时救灾，姑姑也有一份责任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凌儿和你兄长若真有心，也是百姓的福祉，姑姑自然愿意相信你们能够让天下的百姓免除了一场无妄的战事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
她一番肺腑之言，说的赵凌差点手都抖了起来，高兴的将她抱住道：“是了是了。姑姑说的极是。我用继续完成我的使命，我要先先祖那样为大周，为百姓做出一些事来。其实不瞒姑姑说，我本来想借助民间的力量帮助哥哥筹一些款项，我好不容易混进了江南第一帮的义首堂……”她本来说的开心，说到最后想起了沈雪衣想起自己因为万念俱灰一时冲动跟她挑明了自己的真正身份，盼她远离自己……这下可好了雪衣定然是恨死自己再也不远看见自己了……她便越说越低沉了起来。
冉清湄看着她道：“我也知义首堂帮大业大，在江南一带很有实力，你的想法很好，你打算怎么做？”
赵凌听她问起一脸为难又叹口气道：“恐怕是不成了……我本来已经做上了玄武舵的舵主，玄武舵控制江南最多的商行，很多米商都在其中。我本意是借此机会筹集一些善款与米粮送与黄河灾区的百姓。这下好了，雪衣她定然已经将我革职……我不成了……”
冉清湄不知其中道理看着她疑惑道：“为何不成了？你犯了什么错吗？具姑姑所知义首堂的规矩颇为严格，管理也很谨慎，一般舵主没有什么大错不会革职的。”
赵凌苦笑着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跟冉清湄提起，自己一身风流孽债说出来只怕惹她笑话让她难过，但不说吧又瞒不过自己这位蕙质兰心颇有才略的姑姑，当下只有厚着脸皮道：“因为……姑姑不要笑我，更不要恼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到会碰到姑姑也没想到会和姑姑在一起，那时候就连滟儿我也不曾动心……我自下江南第一个碰上的姑娘不是别人，就是那义首堂的堂主沈雪衣。她很好，是个义薄云天的大侠女，她杀李得怀劫富济贫，我机缘巧合碰见了她，初见之时心中被她的义举震撼她又生的十分美丽，我一见倾心就爱上了她……也是因为我这份心思才有了后来这么多事……可是滟儿的事过后我心中万念俱灰，只觉得不可能有人再倾心爱我，我见她来相救，却不知着了什么魔，跟她说了我的真是身份，她一直以为我是个男子，现在好了得知真相，必然，必然是要恨极了我的……我也没脸再去见她……”
冉清湄看着她那个样子，真是要佩服她了，好气又好笑，伸手捏她的脸道：“你真是个多情种子，招惹的这么多姑娘为你伤心难过，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的脸皮实在太厚了一点，姑姑都要给你气死了。”她口中虽然说生气但是眉目之间却带着笑。
赵凌给她捏住口中直呼痛，龇牙咧嘴丑态毕露，冉清湄又给她这个模样逗的乐了，要恨也没了力气。赵凌知她心中疼煞了自己是逗着自己玩的，胆子也就大了看着冉清湄装起无辜来道：“姑姑轻点，凌儿全身上下就指望这张脸过活了，拧坏了还是姑姑心疼，我也知我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可是没法子，上天不知为什么太厚待我，好姑娘都让我给碰见了，雪衣豪气，滟儿精灵，姑姑……”
冉清湄哭笑不得瞪着她道：“姑姑怎么了？”
赵凌嘻嘻一笑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还是低下头在冉清湄的眼睛上一啄道：“姑姑最温柔，姑姑最疼我，只有姑姑肯抛开所有连人伦也不顾的爱凌儿。”
冉清湄拿她没有办法，叹口气轻轻一笑道：“以后你就明了了，姑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姑姑的麻烦可多着，你心中爱的人多，就会逐渐忘记姑姑……”
赵凌知她说的是死的事情，当下紧紧抱着冉清湄的身子道：“姑姑不要难过。凌儿爱煞了姑姑，你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爱人，天上地下我就你这么一位姑姑。我忘记谁也难以忘记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生都侍奉姑姑，不会委屈了姑姑的。”
冉清湄听见她的情话，微微挣脱她的怀抱看着她，这孩子简直就是自己的魔障，自己为了她……那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开口道：“你这张嘴啊，得惹的多少好姑娘为你高兴为你难过……”
赵凌摇摇头道：“我只愿姑姑高兴，不要姑姑难过。姑姑不嫌弃凌儿花心，凌儿心里感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冉清湄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苦笑道：“姑姑几十岁一个人了，大情大爱都过来了。如今我这个身体，还有心力跟你这小鬼计较吗？不论你爱上谁了，我知道感情到了也是难免。姑姑若是想不开不若早点下去见云涯也是好的。你也不要自责了，姑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就够了。”
赵凌闻言心里好生感动，这世上冉清湄永远最疼爱她最理解她，不论自己是对是错，做的是不是过分，姑姑都能这么温柔豁达的对待自己，开导自己，姑姑对自己的爱自己就算是十辈子也报答不清楚，她心里感激抱着冉清湄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不断点头恨不得把这么好的女子揉进血肉里替她承受这世间一切的苦难，要她平平安安才好。
冉清湄知道她心思骨头都给她抱疼了推开她笑一笑道：“天都大亮了，我们起来吧。今天天气好，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窝在别院也有些时日了。我怕你在不出去透透气你就给憋坏了。至于赈灾的事我们可以一起从长计议，姑姑为你多想一些法子吧。”
赵凌听的连连点头，想起自己与她的情爱又觉得被人知道难免遭人不齿，害怕委屈了冉清湄。冉清湄摇摇头也不在意道：“姑姑想的开。别人要说就说去吧，说的多了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会闭嘴的。我也体谅那些不能理解鄙夷的，难以忍受的非要指责的人。毕竟这不是谁都能想明白的事。”
赵凌即便是已经铸下大错还是心怀罪恶，过的忐忑。却没想到冉清湄看的这么开，到了把她都震撼了的地步。她简直就是菩萨转世，悲悯宽厚，能够理解所有人，到了一种无对无错目空一切又充满慈悲的超然境界……当下点头感激道：“姑姑说的是，凌儿反倒敢做不敢当，显的没有勇气和担当了。我说要照顾姑姑，若连这些都看不开，那自是一场空话。我不去想这些了，姑姑就是我的爱人，谁若不服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冉清湄笑一笑道：“便是这个道理了。做人应该有一份决断多一份担当，否则该争取的不争取，该要爱的不能爱，老是顾及着无关紧要的事，活一世一事无成，纵然道德无缺又有何意思，未必是内心所求。这些道理云涯死后，我慢慢琢磨透彻了。到了如今，姑姑说给你知道，你要好好记在心中，做一个有血性的人才配是我们赵家的子孙。”
赵凌听的浑身热血沸腾，不住称是。冉清湄见她明白笑着点头，自己时日无多，只盼能将赵凌多教导一分是一分，以她的资质必然会做出一番事业，到时候也无愧自己一番深情。
她二人虽然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居然能够各自问心无愧，尤其是冉清湄还能坦然面对豪不迟疑，这份决心与勇气也叫人佩服的很。赵凌照顾着她起床，唤来仆人为她梳妆，又侍奉她用过早膳这才推着她出了别院。她心中爱极了冉清湄，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话下，众人的目光又有什么好畏惧？
第66章 服众
这一天大早，众人都在堂上依旧那么沉闷，这个气氛都快把人压抑死了。柳丫头吵吵嚷嚷刚把两个要死要活的老头子拉开，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叫两个老不死的不要闹了，白易给她说的只往张天正身后躲，张天正活一辈子何曾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教训过，当下涨红了脸跟她对骂，结果越说越说不过，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没有办法。
白易可给逗乐了，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好容易柳丫头说的累了端起茶杯喝水，张天正气的差点想伸手把她拍死结果没法子没武功了现在等于废人一个，咬牙切齿也枉然。
白易哈哈笑道：“臭老鹰，你现在知道没了功夫多难受了吧，一个小姑娘都能欺负你，你还是快快让我做做实验，研究研究想办法把你功夫恢复了怎么样？”
张天正正要说话，忽闻一个声音温婉动听开口道：“白先生不要为难我师父了，师父是要得道的人了，你多日纠缠他害他不能清净修行彻底铲除内心的魔障，纵然医好了他的身你医不好他的心魔那也是枉然。”
那一声出来宛如菩萨下凡点化众人来了，众人小小一惊都回头去看，但见一个白发披肩却容姿清绝风仪无双的美丽女子正微微笑着，她气质高贵更难得有一份睿智豁达，一见之下叫人没来由就要对她倾心佩服。这人不是病入膏肓的冉清湄是谁？不知为何她今日眉头舒展，目中光芒清明，脸上薄薄一层染了胭脂，看起来更加容姿焕发不像一个久病的人。她身后赵凌一脸笑意正推着轮椅带她过来。
众人盼了数日，看见这两个肯出来了，冉清湄的神志似乎也恢复正常了，柳丫头一激动差点就哭出来了，看着赵凌激动道：“公主，你可出来了。你担心死我了。”
赵凌点点头笑一笑却不开口，柳丫头不知她是何意思看她面目已经一扫归来时那种面如死灰一蹶不振的痛苦神色，眉间荡漾的愉悦与幸福难以遮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赵凌看起来也从泥沼里走了出来。
海棠也挺高兴的看着她和冉清湄道：“大长公主您的病情看来好转了不少，海棠恭喜你。公主你看起来也振作了许多，我心里就放心了。”
她说的诚恳，冉清湄笑一笑道：“我听说你是天保门的后起之秀，对凌儿一向尽忠职守，你很好，只是这大长公主的名号就不要叫了。我现在还是钦犯之身，成宗削去了我的皇籍，这些虚名都是过去了。你若不介意还是叫我坤秀宫主好了。”
海棠也难得一见这么通情达理的温柔美人，点点头喜道：“都一样，公主和宫主，叫起来可没区别。我心中钦佩你您风仪，你在我心里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大人。”
赵凌一笑道：“奇了怪了，你一贯嘴笨吃亏，如今见了湄儿比我还能说会道。”
她那句湄儿出口，众人不明就里都是一阵别扭，眼瞧她明明是冉清湄的侄女，说起话来没有一份尊卑大小，乱了辈分居然喊的这么亲昵，再看冉清湄似乎也没有一点不适应要指责的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下白易见她出来了，就要给她号脉，看看她病情究竟如何。冉清湄一笑伸出脉搏让他过来瞧瞧。白易看她面色早有惊讶，按道理冉清湄时日无多不该是这个气色，结果他一伸手面色就变了，万分惊讶道：“你，你，这不可能，你已经是半截在棺材里的人了，这个脉息不是你应该有的。你，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冉清湄摇摇头笑着没说话，跟着看向赵凌一脸甜蜜幸福模样。赵凌也笑一笑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四目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做作，心中都是十分坦然。
半天几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说不出话了，按道理冉清湄既然清醒，神智恢复了就不该还把赵凌当成冉云涯一般的看着，赵凌就算是假装这个假装的也有些过头了吧？他们正迷惑，就见洛冰青从门里过来了，她一直在院子打坐听下人说师父好了出来了，喜的顾不得其他飞奔而来。一进门看见冉清湄果然在此，人又显得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内心喜悦激动难以掩饰冲到她的座前跪下道：“冰青参见师父，师父你可是好了，徒弟这几日好担心你。”她本来生性冰冷，但是感念冉清湄的养育之恩内心最崇敬她，视她为自己的亲人一般，如今师父病似乎有了起色，最高兴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了冉清湄十几年的洛冰青。她说的动情，冰冷的面色露出难得的喜悦笑容，看起来更加美丽不凡。
冉清湄见她也是激动，三个徒弟里冰青虽然话少，人也低调，但是冰青性格忠厚对自己最有心，她对冰青的喜爱也不一般，只是怕她也同杨滟一般给自己宠坏有些感情都放在心中没有言语。如今大悲大喜过去了，她看着还跟在自己身边风雨不改的洛冰青也险些要掉眼泪，伸手扶她起来道：“冰青起来。师父恢复了神志见了你也很高兴，你很好，很好很好的。”她一连说了三个很好，已经是极大的赞誉，洛冰青从前把师徒尊卑看的严重也未曾听她真心流露的夸奖，乍听之下也是感慨良多，差点也要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