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鲤
“你若是过来,我便不保证自己下杀手了!”黑衣人握剑的手愈发用力,声音决绝。
华以沫眼角瞟向黑衣人,波澜不惊地开口道:“嫌这趟水还不够混么?亏我们前日可是帮了你啊……”
黑衣人闻言显然大惊,手一震,剑尖便刺破了苏尘儿颈间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痕来。
华以沫的眼神瞬间沉下去,望着黑衣人的眼神也愈发逼迫。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变成了喃喃之语,“我们明明没有碰过面。”
“是没碰过面。”华以沫的手在背后握紧,“可真不巧,你靠近车厢时我不小心记下了你身上的气味。”
黑衣人缓缓抽回了架在苏尘儿喉咙的手,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隐瞒。你知我手上有术门的东西,让我离开,你若执意要留住我,我自有办法与你们同归于尽。”
“呵,就凭一个小机关?你觉得把握有多大?整个术门我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你手里的东西。”华以沫轻轻地笑了笑,不屑道。
黑衣人只觉得后背被一层冷汗所浸透。
“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华以沫的视线余光落在床上,顿了顿道,“不过,我对你的命倒实在无甚兴趣。你若是有本事,便寻其他的法子罢。今日,我留你一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黑衣人望着华以沫的神色,看不似有假,抱拳道:“姑娘的恩德,陆某记下了!今日之事对不住,望姑娘海涵。陆某不再打扰,告辞!”
说着,便越窗而去。
“主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放了他?”阿奴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不解道。
华以沫缓步走向桌子,重新点燃了蜡烛,房间内重新开始明亮起来。
“你下去罢。不会有事了。”
阿奴瘪瘪嘴,看到主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也明白华以沫不想说,只好嘟囔着退了出去。
华以沫轻轻地坐在了床沿,低头望向微阖着眼的苏尘儿,举起手上的锦帕,开始擦拭对方脖颈间的血痕。
“尘儿看来什么都不怕啊。”华以沫边擦边道,“若是这剑再划得深一些,怕是回天乏术了呢。”
苏尘儿闻言,抬起眼,望向华以沫,淡淡道:“有鬼医在……你会让我死么?”
华以沫手中动作一顿,忽然笑起来,摇了摇头:“不会。”
“嗯。”苏尘儿似乎料到华以沫的回答般,并不惊讶。
“尘儿又忍过一次了呢。往常这噬心散,连许多男子都经受不住。尘儿却总是让我刮目相看。”说着,华以沫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来,往手上倒了些,开始往苏尘儿的伤口上抹去。
苏尘儿一时没有开口。沉默了番,才望向华以沫,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道:“若是,我没有忍过去呢?”
华以沫唇角笑意愈浓:“那么,我再问阮家堡去讨些其他的好了。”
“你太小瞧阮家堡了。”苏尘儿顿了顿,开口道。
华以沫俯□去,话语轻柔道:“尘儿,是你太小瞧我了。”华以沫眼珠一转,笑道:“你听说过沙狐么?”
苏尘儿眼神一震。
华以沫重新抬起了身子,指尖滑过苏尘儿的伤口:“沙狐是西沙漠的一支盗匪,狡猾得很,当初灭他们的时候,还真是想了些法子。最后才决定用迷幻草所研制出来的药物。”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内部矛盾自相残杀的。”苏尘儿喃喃道。
“自相残杀是没错,不过不是因为矛盾,而是因为药物噢。”华以沫给苏尘儿抹好了药,低下头望着苏尘儿,“这药我整整研究了七日,试了二十四个人,方才投放。效果还算差强人意。尘儿觉得,比之沙狐,阮家堡如何?”
苏尘儿的眼底愈发漆黑:“为何是阮家堡?身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然是因为……我不喜欢。”华以沫笑着,“尘儿瞧我,是个怕多事的人么?何况尘儿难道不知,我是最讨厌江湖规矩?”
翌日。
“苏姑娘,你知道昨晚的黑衣人是谁么?”阿奴一上马车,便凑到苏尘儿身旁,好奇地低声问道。她不敢去问华以沫,只好来问看起来还算是好脾气的苏大美人。
苏尘儿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华以沫,才开口回答:“应该是前日在酒楼前被术门围攻的人。”
“啊?”阿奴惊讶地睁大眼,“他来当刺客干嘛?还把剑架到你脖子上。”
苏尘儿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他,我们才与术门起了冲突。他应该是想把矛盾激烈化,引开一部分针对他的矛头罢。”
“原来如此!太奸诈了!”阿奴恍然大悟,出口啐了一声,道。
“情势所迫,在他的立场来看,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苏尘儿边说着,视线边落在车窗旁。
“噢,苏姑娘果然聪明。”阿奴不忘巴结一句。
“阿奴姑娘客气了。”苏尘儿回过头来点了点。
“可是,他到底与术门有何恩怨呢?”阿奴疑惑。
苏尘儿并不知晓如今江湖里的情况,因此也只是摇摇头。
马车外的黄四忽然开了口,声音传进来:“阿奴姑娘有所不知,这人呢,名唤陆杉,原是术门排行第五的弟子,机缘巧合之下卷了自己门派里的宝贝逃了,所以被术门追杀呢。咱们那日,刚好触了眉头,撞见清理门派这种事,才会话还没说几句,就被牵连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昨晚听他说起的,好像也是这个宝贝,说什么可以和我们同归于尽。”阿奴这才想起驾车之人是百晓楼的,连忙继续追问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叮当珠罢。这玩意和雷门的炸药差不多,不过使用更加方便,杀伤力也更大。是术门第二代掌门做出来的,里面被装了许多相生相克的东西,在珠子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若是这股平衡被打破,便会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因此只要往地上这么一砸,嘭地一声,就能引爆了。范围约有百米,所以陆杉才说是同归于尽嘛,在短短的一瞬间,谁都逃不了百米啊。”黄四细细地解释道。
“听起来不错诶。”阿奴眼中爆发出光亮。
黄四笑道:“就是因为好用术门才会视若珍宝啊。你想想,要是远距离扔到百米外的敌人身上,不管是一个还是一群,都“嘭”地一声灭了,管你武功厉不厉害。”
阿奴眼中光亮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黑衣人的身份揭晓了噢~~~嘿嘿
☆、美人蛇蝎(二)
百晓楼。楼高七层。三层之上,所藏尽是江湖武林的各路消息。大到被历史洪流埋入深处的事件隐秘,小到某个三流角色的情感纠纷。而越往上,所藏秘密也越震撼。江湖中人,有许多为了获取所要的信息而来百晓楼购买。然而这些也仅限于四五两层,五层以上,便无法用金钱获得了,且只有百晓楼楼主方有动用的权力。若是第六层还可以酌情而用,那么第七层,每一个都是足以轰动江湖的隐秘,是只能被埋入历史深处,只有百晓楼楼主方阅过的。
百晓楼的楼主,江湖人称百晓生。这并非是一个名字,更确切地来说,已经成为一个冠冕。每一任百晓楼楼主,都必须抛却自己的姓名,成为“百晓生”。
百晓楼始终在江湖上保持着中立,这也是其为何能屹立百年而不倒的原因。它掌握着足以令江湖人士心惊胆战的秘密,却并不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本,就是信誉两字。所有人都知道,百晓楼的楼规第一条,便是:中立者,方永恒。若得一丝偏颇,群起而废之。而事实上,百晓楼也的确是做到了。因此它才能延续至今。
如今的百晓生,已是百晓楼第十九任楼主。
“楼主,玄三和黄四已经在楼下了。天一正在接待。”地二轻轻敲了敲门,出声道。
不多久,耳边便响起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拉了开来。
地二连忙低着头站好。
百晓生回身将门仔细掩好,才转过身来,沉默地站立着,半晌后方才开了口。
“走罢。”
说着,率先朝楼下走去。
阿奴好奇地打量着江湖中名声鹊起的百晓楼,朝一旁的黄四道:“你们百晓楼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黄四嘿嘿一笑:“都知道倒不敢说,不过知道得肯定比所有人都多就是了。”
“那你们也知道我?”阿奴眨着眼,笑嘻嘻地问道。
“自然。华姑娘的面目虽然极少有人见过,但是名声却也在江湖传了许久。阿奴姑娘侍奉了华姑娘许多年,我们百晓楼也得知过一些。”黄四答道。
“噢——”阿奴显然对答案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便顾自打量起百晓楼的装饰来。这百晓楼虽不及鬼医窟奢华,却贵在别具匠心,瞧来精致得很。
华以沫和苏尘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端着茶水慢慢抿着。碧螺春的清香缭绕,看起来也新鲜得很,想来储存得极好。青翠的茶叶才水中缓缓舒卷,映衬着淡淡一抹绿意的水色,极是可人。
“华姑娘愿前来贵楼,当真令此地蓬荜生辉。”
一个儒雅的声音响起。华以沫抬起头,望向楼梯口。
百晓生身着靛蓝长袍,外面罩了墨色外衫,头束同色发带,整个人瞧来器宇轩昂,英姿不凡。
“你便是百晓生?”华以沫上下打量了番走上前来的百晓生,眼神深邃,“那锦囊,便是你写的?”
“是我所写不假。”百晓生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寻了寻,无意发现了百晓楼里有华姑娘应该会感兴趣的东西,方才斗胆以此消息作为交换,想恳求华姑娘救一人。”
“带路罢。”华以沫站起身来,望着百晓生道。
百晓生神色一喜,连忙应了下来,往楼上领路:“华姑娘这边请。”
华以沫点点头,瞧坐在原地的苏尘儿道:“你也上来。”
百晓生的视线落在苏尘儿神色,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脸上依旧不动神色,往楼上走去。
“华姑娘,我已用朱果吊着采儿的性命,暂且没有什么危险。她中了……毒,我不忍瞧她苦痛的样子,给她服了百眠丸让她陷入昏睡。只是她的身子依旧虚弱下去,我寻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想到姑娘你了。”一边走,百晓生一边说着采儿的情况。
华以沫的脚步顿了顿,复又迈开来,轻笑道:“你还真舍得下气力。朱果这般的妙物也拿来吊命,病人是你相好?”
百晓生略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神情带了抹失意:“华姑娘说笑了。我是百晓楼楼主,哪来的相好。”
“噢?莫非你不喜欢人家?”
“我……”百晓生眼神暗下来。
“百晓楼楼主,不可婚嫁。”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插了进来。
华以沫抬眼,颇感兴趣地望了一眼开口的苏尘儿,笑道:“原来如此,这可当真比我鬼医门下还要冷血的规矩啊。”
百晓生苦涩地笑了笑:“只是为了防止百晓楼因楼主个人情感而发生处事不当有所偏颇罢了。若被有心人所利用,更是灭楼之灾。”
“噢?听这话,像是发生过一般。”华以沫沉吟道。
“本来百晓楼的确没有这条。”百晓生解释道,“五十多年前,百晓楼第九任楼主爱上了一个女子,却不曾想那女子心有预谋,窃走了当时龙虎门门主杀害尚武镖局前任镖主的隐秘,导致龙虎门一昔事变,被尚武镖局仇杀,两方争斗惨烈,最后落得两败俱伤,渐渐在江湖里消弭。后来经探查才知,那个女子正是尚武镖局前任镖主的女儿,来百晓楼探查真相。”
“呵,你们楼主这般厉害,竟没察觉么?”
百晓生闻言叹了口气:“也许……后来其实是察觉了罢,只是已经陷了进去,才宁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事发之后,他便……谢罪而亡了。那女子,也从此消失,连百晓楼都探听不到一丝消息,可能……”
百晓生并未说出口,然而众人都明白他未尽的话语结局,一时都没有再开口。
“到了。”百晓生站到了一间房前,朝华以沫点点头,“接下来,麻烦华姑娘了。事成之后,华姑娘所要的消息,百晓生必定双手奉上。”
华以沫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门“啪——”地一声,被阖上了。
“苏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也被带了来。”百晓生转头望向苏尘儿,低声道,“你可知,阮家堡快翻天了。”
苏尘儿眼底一沉:“发生什么了?”
百晓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不便多言。如今你在外面,若是可以,便多留心些消息罢。华姑娘要救采儿……我已欠了她人情,但阮兄为人仗义,也帮我过一事,我也不忍瞒你。只能言尽于此,望苏姑娘体谅晓生的为难。”
苏尘儿知晓百晓生说的都是实话,也不再开口追问,只是黛眉微微皱了皱,眼底有了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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