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爷是枫子
“也会孝顺你的。”
温世昭弯了弯唇,不动声色提起另外茬事:“对了,你的玉笛不是碎了么,你给孤吧,明日上朝的时候,孤吩咐金玉阁的人去修。”
“要修多久呢?”
“具体的孤问问金玉阁,不过上次修了一年多才修好的,这只是条小裂缝,想必很快。”
温世昭眨了眨眼,见她从衣袖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笛,不急着要,“你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吧。”
“好啊。”
当悠扬悦耳的笛音响起在雪花飘飘洒洒的天地里,温世昭认真听着不由自主跟着调子轻哼着,这是她最喜欢听的曲子。当雪满长空时,曲子尽了笛音也停了。萧韶君刚放下横在唇边的玉笛,这人柔软的嘴唇当即贴过来,与她一番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要破局,只能不忘初心。
第102章 晋江独家首发79
大雪纷飞了数日, 到处白茫茫一片, 肃穆堂皇的王宫银装素裹, 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厚重感。
温世昭除了早朝处理政务以及批折子, 也不干点别的趣事,就陪着朝阳殿的母子二人。每日起榻前, 萧韶君总要给她把把脉,脉相一直安稳才放下心。别人瞧见她们如此恩爱, 宫里都传王上宠爱王后娘娘, 一刻也离不开似的粘着王后娘娘。
今日雪停了, 还出了太阳,在严冬是个极好的天气。温世昭兴冲冲携着萧韶君去王府, 她跟二王兄商讨过继之事, 萧韶君就在一旁与二王妃聊些家常话。毕竟是一家人,孩子过继给无子嗣的叔伯也是寻常事,何况还是入王宫成为公主, 从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再加上王爷多子多女, 二王妃自然是同意的。
只是王爷别有心思, 明里暗里提示温世昭可以多过继几个孩子, 王府有五六个世子呢,看中尽管带走过继王宫就是了。温世昭心知肚明但不说破,婉拒了二王兄的好意,王宫有一个小皇子就够了,再多了只怕以后兄弟俩为权互相争斗, 她并不想看到可悲的手足相残。
后来小郡主被嬷嬷抱过来,萧韶君一看就十分欢喜这孩子。小郡主刚出生没几日,小脸与皮肤不像寻常婴儿那般皱巴巴的,圆圆的小脑袋长出几缕软软毛发,她在萧韶君怀抱中没有闭着眼睛睡觉,而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萧韶君,小嘴唇微微弯起来像是对她在笑。
萧韶君的心被她的笑暖化了,这便是今生注定有母女缘分。
几个王爷与王妃貌相不差,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不俗的,尤其是她们四兄弟翩翩温文尔雅,长得都比较像先王,看起来孩子的五官及轮廓与叔伯也有几分相似。
出了王府,萧韶君先是扶着温世昭上马车,从旬殷手里接过小郡主就一直抱着她。温世昭方才只顾着与二王兄说话,没怎么看这孩子生的是何模样,此时见着萧韶君笑吟吟的,心痒难耐,忍不住凑过来看孩子,这么一看倒是惊奇,伸手用指腹戳了戳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脸。
“王后觉不觉得,这孩子比泓儿小时候长得还水灵?”
“漂亮吧?”
温世昭一本正经:“当然漂亮,跟她母后一样漂亮。”
“油嘴滑舌。”萧韶君抬眸嗔了温世昭一眼,手里轻轻拍着裹布,低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轻声道:“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么?”
“嗯,孤想过了。”
温世昭望着她笑,“惟愿岁月静好,就取惟静二字吧。”
“惟愿岁月静好。”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神色有些恍然,萧韶君轻轻念道:“温惟静。”
“如何,好听么?”
萧韶君望进那双含柔的黑眸,温世昭扬起眉头笑容更深了。她点头浅浅笑道:“好听。希望我们的小公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还要辛苦你这个母后,一起抚养她们兄妹俩。”萧韶君抱着孩子温世昭就揽着萧韶君的腰,深怕马车突然抖动把她们母女给摔了。
萧韶君靠在温世昭的臂膀,眉眼温柔含笑,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
温世昭笑了笑,右手牢牢拥紧萧韶君,左手抚着温惟静的小脸,她惊奇地碰碰她的小巧鼻子,又摸摸光亮的小额头,忽然皱起眉心,小声嘀咕道:“静儿长得多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公主,这以后得多少公子求着孤下嫁给他们呢。”
萧韶君好笑地看着一脸不大乐意的温世昭,“等静儿长大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王上可要给我们的公主挑个世间最好的驸马。”
“终身大事急不得,这还要看静儿到底喜欢谁,年纪大些没关系,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尊贵着呢,不怕寻不到好人家,到时候你这个母后可不能逼着静儿成婚啊。王后已经过了二八成婚的年纪也没急着成婚,不也二十多岁还未成婚么。”
温世昭瞅着温惟静,注意力扑在小小的人儿身上,表情风轻云淡好像只是不经意随口一说。萧韶君听了脸色僵了僵,心间泛起酸涩,低垂着眼眸,倒也没再说什么。
当年的萧韶君为了信守承诺,不惜抗赐婚的圣旨不遵,三年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直到二十二岁那年来到温国成为温世昭的王后。这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如今有儿有女还能与相爱之人今生相守,这已经是这辈子最难得可贵了。
回宫之后,温世昭吩咐礼阁寻了个好日子,温惟静正式过继王宫,成为王宫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公主。温世昭担心萧韶君抚养两个孩子累着,拨了好几个奶娘以及几十个嬷嬷,所幸有了抚育经验,不至于像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的,萧韶君总是亲手细心地照顾着静儿与泓儿。
随着日子的过去,温世昭体内的毒性久久解不了,导致曾经健壮的身子状态越来越虚弱,为了不被萧韶君看出什么异常,她格外注意藏着小心掖着。因了天下渐渐安定,温世昭识人善用,无需事必躬亲,经常空出时间与萧韶君一起照料两个孩子,还时不时去趟城外看看长姐。
温世昭满腔柔情对待萧韶君,就像初遇那时的热情般,不再提及不堪往事也摒弃任何不欢愉的过往,依旧是一往情深不减分毫。萧韶君渐渐安心下来,尽心尽情陪着她照顾她,弥补这些年带给她的伤害,慢慢也沉浸在温世昭带给她的欢乐幸福当中,也享受着天伦之乐。
这么转转眼,春夏秋冬又是一个四季轮回,天昭九年,小公主到了牙牙学语的周岁,温世昭隆重摆了抓周礼,领着众臣前来观礼。
静儿聪明伶俐,不像泓儿周岁时淘气爱玩,她很乖巧懂事,安静的性子倒是与萧韶君有几分相似,极讨温世昭的喜爱。在抓周礼上,静儿竟然抓了一把缩小的长剑。
众臣纷纷祝贺温世昭,小公主将来定是巾帼不让须眉,与英姿飒爽的长公主这般可带兵可打仗。温世昭却不这么认为,静儿应该与她的母后一样文武双全。
如此平淡又含着幸福的日子,谁不贪恋温暖呢。
这一年多以来,日子长了相处久了,萧韶君发现一些端倪,那是源自一日夜里,她起床想去偏殿看看孩子们睡得如何,却惊觉熟睡的温世昭气若游丝,呼吸极弱随时要断了般,慌忙叫醒她之后,数番把脉的脉相又是正常无碍的。
如此几次下来,萧韶君百思不得其解,去太医院仔细询问过叶太医,叶太医给出的诊断是温世昭经脉断裂与这两年北伐南征劳累过度引起的遗症,近日温世昭越来越嗜睡,记性偶尔也会出现些许的偏差,所幸问题并不大,叶太医都归于遗症。
当年狠心挥剑断她手脚经脉,如今落下病根难以根除,这些遗症将伴随一生。萧韶君愧疚自责,一边照料着她们父子三人,一边深究医籍寻求治疗的法子。
所幸还有好消息,不知因了什么缘故,多年无起色的双腿,温世昭下地行走竟不用拐杖也可以稳稳当当迈步伐,一日比一日转好。
只是不能站着行走太久,久了双腿还会拉着经脉产生痛楚。温世昭不想再体会那四肢百骸的钻心之痛,老老实实坐在轮椅,等双脚痊愈些再下地久行,以免功亏一篑。
这天夜里,萧韶君睁开眼睛那瞬间下意识坐起身,她被温世昭拥在怀里却感觉不到这人胸膛的起伏,吓得她面色苍白,颤着手去探温世昭的脉搏与鼻间的呼吸。
“阿昭,阿昭!”
温世昭从沉睡中苏醒,听到萧韶君惊慌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微弱的脉搏也随之恢复如常,她感觉到萧韶君的手指放在鼻间,不急着睁开眼睛,反而屏息静气。
明明脉相正常,萧韶君却感觉不到温世昭的呼吸,这人也不醒,深怕出什么事情,就在她伸回手急着要下榻的时候,温世昭竟睁开眼睛,攥住萧韶君的手腕,望着她笑了笑,然后轻飘飘说了句:“王后你怎么了啊,孤刚才是逗你玩儿的。”
萧韶君怔了怔,僵硬着身子,坐在她身边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半响之后她推开靠过来的温世昭,躺下去背过身,气得眼泪掉下来。
温世昭也知道玩过头了,哽了哽发涩的喉咙,极快敛下任何情绪,手抵在床榻撑起身子贴近萧韶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小声道:“王后不会是生气了吧?孤也是看王后总担心孤的身子,晚上也睡不好觉,孤看着心疼,就想逗逗你开心的,谁知道你会这么焦急。其实孤一点事也没有,王后不要担心。”
她越这么说,萧韶君越生气,眼泪也掉得厉害。
“孤知道错了,孤再也不会了,王后不要生气好不好?”
“孤真的知道错了。”
“王后。”
温世昭摇了摇萧韶君的手臂,脸贴着她的脸颊摩挲着,声音轻轻柔柔地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如此担惊受怕,你竟还有心思故意逗我玩儿?你怎么这么任性,这种事能玩么!”
这般堵心又气又急,萧韶君怎能不生气,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气得不轻。温世昭越靠近她,她越是来气,也不想听温世昭的花言巧语企图把她哄骗过去。萧韶君用力挣了挣身子挪进榻里深处,离温世昭远些背过身不想看到她。
“王后真生孤的气啊?”萧韶君怎么挪温世昭也跟着挪,身子紧紧贴着萧韶君的后背,一手抚着她的头顶发间,一手揽着她的柔腰,低头吻了吻耳畔:“王后小气鬼。”
萧韶君身心俱疲,那种失落感越来越强,揪着她的心痛成一团。她害怕失去她,她怕这是一场春闺梦,更怕身后这人像梦里那样,牵着儿女的手走了,不要她了。
“王后,你说说话好不好?你别生气了,孤想听你说说话。”温世昭知道萧韶君真生起气来,不言不语也不理人,耐着性子柔声哄她,“王后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了呢,孤向你保证,再有下次孤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温世昭含进萧韶君晶莹的耳垂吸允着,嘴唇覆上纤长的脖颈往上,亲她的脸颊,吻她的红唇。萧韶君依然不为所动,由着温世昭亲吻自己,闭着眼睛就是不回她。
“王后。”温世昭唤她一声,稍稍仰起头,摇晃着她的身子,声音低沉,“孤胸口痛。”
萧韶君下意识睁开眼睛,慌忙扶着温世昭坐起身,拉着她的手放在腿间,一边把脉一边急声问道:“胸口哪儿痛?觉着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温世昭攥住萧韶君把脉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你不理我,我心里难过,我这里就痛,你能感觉到么?”
萧韶君动了动嘴唇,手心传来这人一下下的心跳,温世昭极少向她坦白内心的,有一刹那,她看到了温世昭脸上流露出来的痛苦。
“我不要什么江山,我也不想当什么王上,我自始至终就想与你在一起而已。你明明答应嫁给我,随我回温国,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你不抛弃我也不会变成这样,这能怪我么?你不能怪我,你明白么,你以后不能怪我,是你让我变成这样。”
“我一心一意待你,什么事也都依着你,你还想我怎样呢?我实在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你明白么,你别怪我也别恨我,我也不再恨你了,我们扯平了。”
温世昭眼眶圈红,看着萧韶君无措苍白的脸,慢慢松了她的手,低头揉着眉心,手撑着额角,情绪显然有些崩溃,难免口不择言,说些连她自己都不懂的胡言乱语。
“阿昭……”
“抱歉。”温世昭打断她,两手抚着萧韶君的双肩拥着她躺下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寻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呢喃轻语,“刚才是孤不够理智,你当孤什么都没说好了,孤身子没事,你也别生气了,孤就这样抱着你,夜深了早些睡吧。”
萧韶君听了她那番话,哪里还有睡意。承受这般残酷的经历,无论是害她残了双腿再抛弃她,还是后来的离开与背叛,温世昭再恨她怨她,带她一起回国之后,却从来不忍心怒骂苛责她,依旧待她很好,事事顺着她哄着她为她着想。
这份执着从始至终,温世昭做到了曾经许给她的诺言。即使极少时候提起那些事,萧韶君也知道温世昭心里有芥蒂。伤痕一旦落下了,岁月可以抚平痛苦与折磨,却抹不去清晰可见的疤痕,只要想起来,疤痕虽不会溃烂,但也足够致命。
萧韶君不愿她们再生波折,也不愿深深刻在温世昭心里的芥蒂痛着她一辈子,这些事情有始有终,隐藏在深处的秘密终究要大白于天下,向这人揭开丑陋的真面目。
她没有丝毫睡意,也知道温世昭情绪波动过后根本睡不着。
寂冷的寝殿,烛光随风摇曳,以至帐内光线忽明忽亮。萧韶君伏在温世昭怀里贪恋她的温暖,开口唤了她几声“阿昭”,温世昭应了她,她轻声问道:“你恨我么?”
“不恨了。”
分明是言不由衷。萧韶君唇边涩然:“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在萧国,我为何突然变卦……为何废了你的手脚,为何不随你走。”
温世昭没有说话,听到她问:“你听过萧国的司天监么?”
“嗯,略有耳闻。”
“司天监存在数百年,预言的天下大事无不验证,因此司天监无论得出任何预言,我父王坚信不疑。你来萧国不久,就在比武招亲之前,司天监预言你是天下之主。”
温世昭眼皮一跳,皱起眉头,不冷不淡道:“什么天下之主,这也太荒唐了,迷信之言而已。”
“虽然我也不相信,可是你现在已经是天下之主。”
温世昭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父兄知道你是预言的天下之主,十分害怕你会亡了萧国统一天下,他们与齐乾密谋取你性命又担心被温国追责,所以利用我来对付你。在你离开萧国那一天,他们埋伏在城外,我以你的信任换你回头,为了让你活着离开我只能这么做,我不想要你的命,我不想伤害你,我也想随你离开……可他们人多势众,我没办法,齐乾也不会放过你……我若是随你走,你便走不了。”
“你相信我……我没想过要你性命,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萧韶君揪着温世昭的衣衫,颤着的身子一起一伏。
“我相信你。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了也不恨你了。”
片刻之后,温世昭只觉胸前的衣衫湿了一片,她眼睛泛红,下巴摩挲着萧韶君的发顶,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原来她以为的认定的,不过是怒急的一厢情愿,一个可笑而无知的预言害得她们多年相恨流离,这女子承受的痛苦,并不比她少。
得知真相大白,温世昭心里的苦楚更甚,她们当年都是被逼无奈的分开,谁也没有错,怪不了也恨不了任何人,只恨生不逢时,阴差阳错相遇在这乱世当中。
“孤记得王后不爱哭的,怎么跟着孤才多久,三天两回的哭一哭,越来越爱哭了呢。”温世昭捧着萧韶君的脸,低头吻掉那些清泪。
还不是因为你,轻而易举让她泪如雨下。萧韶君哽咽难以言表,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好几下伏在身上的温世昭的后背以示惩罚。
“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哭了,你哭我就心疼。”
“那你还欺负我……”
“冤枉极了,孤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孤疼你还来不及呢!”
萧韶君仰起头,张嘴一口咬在温世昭的肩头。温世昭也由着她咬,只要一想起那张哭的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脸,她心里就闷着难受,感觉到萧韶君松口了,帮她挽起垂落面颊的几缕青丝,笑着打趣她:“孤的王后不但爱哭,还爱咬人。”
“你……”
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嘴唇,温世昭看着她的眼睛,萧韶君顿了下,也看着她。温世昭却倏地笑了,启唇轻轻说道:“当年你只希望我好好活着,承受了一切磨难来到孤的身边,所以孤也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也一定要如此坚强,好好活着,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