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第79章

作者:小爷是枫子 标签: GL百合

  转动轮椅辗了几步,温世昭忽然倒退回去,举起玉柄折扇看了看,脸上面无表情,好像不曾在意般,随手放回原处,只拿了三截断笛离去。

第79章 晋江独家首发56

  连续多日的骄阳照雪, 凌凌冷风悄然暖化, 稍稍驱除严冬的寒气。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 朝阳殿时常响起车轱辘轻轻辗过的声音。

  悄无声息, 无人知晓。

  轮椅来去匆匆,深怕吵醒睡在床榻的女子, 停留片刻即离去。

  几次的相见,温世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积攒太久的仇恨, 以至于温世昭并不想面对苏醒的萧韶君, 白日里也从不来朝阳殿见她。

  萧韶君夜间睡下了, 安安静静掀不起温世昭心里的怒火,温世昭才能控制情绪恢复往常的冷静。

  她看着安详入梦的萧韶君, 心里也就冲动不起多少恨意。

  如此几日过后, 躺在床榻安然入睡的萧韶君病容渐渐红润,寒疾褪了下去,日渐好了起来。温世昭在夜里离去, 就不曾再来朝阳殿。

  小世子今日过继王宫,正式成了小皇子。温世昭为小皇子名字取了第二个单字, 坐在德宣殿思虑再三, 还需顾忌小皇子的嫡母新后, 便吩咐陈桐祥抱着小皇子去了朝阳殿。

  小皇子出生一个多月,皱起来的皮肤舒张开来,白白嫩嫩的。两根眉毛像弯弯的新月,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隐隐颇有桃花形状,笑起来与那人相似恍若星辰般夺目。头顶长出的黑发软绒绒, 小脸圆润光滑,他在萧韶君怀里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萧韶君第一次为人母,抱着小皇子有些不知所措,大气不敢深喘怕吓着他,紧张得额头溢出些许薄汗。所幸在萧国带过小皇侄,多少积攒了些养育经验,不至于手足无措。

  萧韵淑边逗着萧韶君怀里的小皇子边笑着说道:“君儿,这孩子以后就养在你的朝阳殿,不但是王上的嫡皇子,从此也是你的嫡皇子。”

  “她信任我,我便不辜负她。我会细心养育我们的孩子。”萧韶君低头看着小皇子,柔和的目光里含了浅浅笑意也含了为人母的慈色。

  “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今后养在朝阳殿,或许会成为你们之间化解矛盾的纽带呢。”

  萧韶君轻声:“但愿吧。”

  “来,我抱抱。”萧韵淑从萧韶君手里接过小皇子,细细观摩他的小脸,含笑地问道,“虽不是王上亲生的,总归是一家人。你看他小鼻子小眼的,长得像不像王上?”

  “有些像呢。”

  “这说明她们父子有缘。”

  萧韶君不置可否,抬手掖了掖小皇子的包锦,转头轻笑问道:“小祥子,王上可有取名字?”

  “王后娘娘总算问了,奴婢就等着您这句问话呢。”牢骚满腹的陈桐祥歇下口气,躬身上前恭敬道,“王上单取了一个怀字,余下一字,王上说了,由王后娘娘金口。”

  “怀?”萧韶君愣了下,眸中光彩渐渐黯淡,轻声问道,“这不是王上以前的亲王封号么?”

  “正是王上的亲王封号。”

  萧韵淑听了,开口笑道:“看来小皇子很得王上的欢心。”

  “太子妃说的是。”陈桐祥感叹着应道,“咱们温国几代君王,还没有哪个皇子有此殊荣呢。”

  这小皇子深得王上欢心,亲赐昔日亲王封号“怀”字。今后养在萧韶君的朝阳殿,有了王后嫡母身份,小皇子自然有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陈桐祥见萧韶君沉吟不语,斟酌再三,低声道:“王后娘娘,小皇子的余字,请您尽快择定,奴婢还要回去向王上交差呢,耽误不得。”

  萧韶君点点头,吩咐阿属进殿拿了纸墨笔砚出来。

  笔锋婉转,落于纸间,一笔一笔行云流水,渐成一字。萧韶君收起搁下笔,轻轻吹干纸上墨痕。

  她眉眼含了笑意,看着那个字唇边泛起淡淡柔情,凝望片刻,起身递给陈桐祥,吟道:“无心者无忧,知足者常乐。虎啸龙吟落花流水,水清则澈貌。余字取泓,名怀泓。”

  “怀泓,好名字。”萧韵淑看了看萧韶君,抚摸着小皇子的脸颊,逗着他轻声柔语,“小家伙,你母后今日为你取名怀泓,开心么?”

  好似听懂了附和太子妃,温怀泓的小胳膊小腿兴奋地动来动去,小嘴巴张开“咯咯”笑了起来。

  “奴婢告退。”陈桐祥拿着萧韶君的宣纸,很快转身离去了。

  没了旁人在,萧韶君抱着白嫩娇软的温怀泓舍不得放手,看着那张稚嫩小小的脸,满心的欢喜,不添胭脂彩粉的面容洋溢着动人的光彩。

  见萧韶君这般神采飞扬,萧韵淑坐在她身边迟疑问道:“君儿,这些日子,王上可有找过你?”

  突然听到长姐的话,萧韶君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这时温怀泓动着身子伸出小手臂,噙着萧韶君的手指对着她“咯咯”笑着往小嘴里放。

  萧韶君被温怀泓的动作软化,莞尔道:“总会见面的。”

  “也是。”萧韵淑嫣然,“如今有小皇子陪在你身边,在宫里多少还有些慰藉。”她摇头叹了叹气,“不像长姐嫁入温国四年了,住在偌大的太子府,至今孤零零一个人。”

  “长姐,有我陪着你。”

  萧韶君神色认真,一手小心捧着温怀泓,一手牵着萧韵淑的手。

  萧韵淑笑了笑还未开口。阿仙急色匆匆,快步来到两个人身前,先向萧韶君行了礼,这才躬身道:“太子妃,长公主刚刚回宫了。”

  在外征战的长公主回宫共度今年元辰,消息早就传来。只是千里迢迢又是漫天大雪,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王宫。萧韵淑与温玉祁两年未见,这突然的回宫,她听了脸色倏变。

  萧韶君笑了笑,问道:“长公主回来了,王上知道么?”

  阿仙应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长公主回宫的消息未曾传来,想必……王上还不知道。”

  身姿挺拔的女子神采奕奕,大步向这边越走越近。不过是片刻,传来熟悉的清笑声:“听说本宫有了皇弟媳,还新添了小皇侄啊。”

  温玉祁行军打仗多年,在边城风风雨雨的磨砺,眉眼褪去了女子的娇柔,添了刚毅。这一路走近前来,她深切凝望萧韵淑,目光含笑。

  萧韵淑坐着不动,萧韶君倒是起身福礼:“见过长公主。”

  “不成,有失礼数。”温玉祁见着萧韶君竟向她行礼,来不及细看这位皇弟媳急忙快步上前扶起来,“实在不敢当,你是温国的王后,我只是公主,王后不必向我行礼。”

  温玉祁目光落在温怀泓,见着与四皇弟相似几分的模样,喜上眉头问道:“这便是我的小皇侄?”

  萧韶君笑着点点头。

  ***

  德宣殿,温世昭听了陈桐祥的回报,脸上没什么表情,两手擎起那张宣纸,凝视着纸中娟秀的字,半响才问道:“王后真这么说的?”

  “奴婢一字不敢错不敢漏,王后娘娘就是这么说的。”陈桐祥羞赧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奴婢愚钝,以前贪玩不曾读过什么书,所以不明白王后娘娘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倒是有心了。”温世昭两眼盯着那个“泓”字稍久,旋即折叠起宣纸,夹在一本兵书之中。

  “王后娘娘一直有心。”陈桐祥顿了话音,打量着温世昭的脸色,毫无波动风平浪静的。可他想了又想再想,还是没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素来与她同仇敌忾的小祥子,今日竟帮着那女子说话。温世昭颇有些意外,手里把玩着断笛,挑眉随口问道:“王后喜欢小皇子么?”

  “喜欢。”陈桐祥下意识点头应道,“王后娘娘很喜欢小皇子,一直抱着哄着。小皇子好像也喜欢王后娘娘,不哭也不闹,还笑个不停。”

  “王后气色如何?”

  “奴婢觉着很好。”陈桐祥应了声就低下头,小声说道,“王上立后一个多月,当着众人的面从来不去朝阳殿,王上要是担心王后娘娘,怎么不亲自去看看王后娘娘呢。”

  温世昭皱眉:“多嘴!”

  虽然会挨顿骂,陈桐祥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宫里都在嚼舌根,王上根本就不喜欢王后娘娘,还说哪有王上刚立后就冷落王后娘娘的。”

  温世昭重重拍案呵斥:“哪个再敢胡乱嚼舌根的,赏几巴掌!”

  “是。奴婢遵旨。”唬得陈桐祥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温世昭招手:“过来。”

  “王上,您下手轻点。”站在台阶下的陈桐祥吓得脸色白了起来,他以为王上拿他开刀赏他几巴掌,颤颤巍巍步步走近温世昭的案桌。

  “看你那怂样。”温世昭随手卷起本书籍拍在陈桐祥的额头,没好气道,“你去替孤办一件事,办好了重重有赏,办不好提头来见吧。”

  陈桐祥捂了捂被打的额头,拍着胸脯豪迈保证:“王上尽管吩咐,奴婢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去宫里的金银阁,叫人把这柄玉笛恢复原状,丝毫不许差。”

  温世昭掌心放着三截断笛,颔首伸到陈桐祥面前。陈桐祥瞪大两眼看着断笛,艰难地狂吞咽唾沫,为难支吾道:“王上,这玉要是断了,彻底恢复还不能差分毫,恐怕……”

  “少废话,叫你去就去!”

  陈桐祥唬了一跳,小心翼翼用布绸包裹着三截玉笛,急忙说道:“奴婢这就去叫人修复。”

  德宣殿重新陷入寂静,温世昭低头抬手翻开兵书,取出那张宣纸仔细铺平放在案桌,又从怀里摸出一块明黄帕子,与宣纸并齐放着。

  温世昭皱起眉头,目光来来回回扫视着它们,脸上神色不明。她伸手摩挲着两只凤凰,低声自语:“无心者无忧,知足者常乐。虎啸龙吟落花流水,水清则澈貌。温怀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

  已经不会写甜甜了……

第80章 晋江独家首发57

  长公主府。

  时值二月元辰, 后园的精致景物覆盖厚厚白雪, 甚少显出绿意。温世昭坐在湖水之中的荫凉亭, 手捏一枚白子, 与温玉祁展开对弈棋局。

  随意聊了些边城趣事,温世昭问道:“长姐, 齐国局势如何?”

  “混乱不堪。”温玉祁摩挲几下指间黑子,落在棋盘, 抬头望着温世昭淡笑, “不堪一击。”

  温世昭与她相视一笑:“一晃三年了, 总算盼到了今日。”

  “王上且再耐心等等。”温玉祁缓缓说道,“齐国朝堂混乱不堪, 百姓奋起叛乱。萧齐两国如今已陷入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与温国而言时机正好。再过不久定能扫平齐国。”

  “再等些日子,齐国不攻自破自取灭亡。”温世昭眼底掠过阴冷,勾唇淡然道, “三年都等过来了,孤耐心还有的是, 再等等又何妨。”

  “王上未雨绸缪有远见, 早就派旬殷前往齐国收服叛军为己用。”温玉祁抬手拾起黑子, 边说边放入棋局当中,“有了旬殷这枚棋子,一旦落在关键处,事半功倍。”

  “话虽如此,不过真要灭掉齐国也不是这般轻而易举。齐国的南北九郡, 长姐可有什么想法?”

  温玉祁打仗多年,对齐国的地势城池分布一清二楚,这南北九郡正是齐国的命脉。她未阐述任何想法,只吐出五个字:“齐国大运河。”

  “与孤想到一块去了。”温世昭眉开眼笑,往棋盘落下白子,左手撑在软扶,右手习惯转动着玉扳指,颔首示意,“长姐,该你了。”

  “嗯,不急。”温玉祁看着棋盘的黑白走势琢磨后路。

  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来,白子已经逼得黑子无路可走,无论黑子怎样落子最后必输无疑。

  “两年不见,王上棋艺见涨,我输了。”温玉祁扔下指间的黑子,端起茶盏悠然抿几口清茶,目光依旧凝落残局,颇有些感概,“这棋局如人生,一步错,接下来步步都是错,而且错的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错下去。如果赢了也只是赢了,可要是输了却输的一无所有。”

  温世昭不认同摇摇头:“长姐何曾输过一无所有?”

  “差些输了。”温玉祁错开温世昭不解的目光,转头凝望旁边那架古琴,轻声道:“所幸悬崖勒马,不至于酿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温世昭若有所思:“孤记得长姐说过,有些人长姐见不得,如今不该见的也都见了,想必长姐已经不再耿耿于怀,放下了陈年往事。”

  “谈何容易呢?”温玉祁弯起唇淡淡一笑,“不是耿耿于怀,也不是放下了陈年往事,而是坦诚相对,不愿再辜负往后余生的岁月。”

  温世昭眉目微沉,背脊挺直地坐着,无意识转动玉扳指漠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