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涩青梅
“此举甚妙,臣附议。”小皇帝都说这主意再妙不过了,他们哪还敢有非议。
“既然众爱卿都觉得可行,那往后便如此做了……”
“皇上,微臣有事上奏。”赵三思话一落,左右张望了一路的孙炎没忍住,还是出列开了口,“那日说好的,臣靠着这点俸禄养家糊口,只能捐出三分之一的。”
赵三思觉得自己的兵部尚书可当真是个活宝,压了嘴角的笑意,朝辜吝道:“辜爱卿,到时你可别忘了,孙爱卿的俸禄只捐三分之一的。”
“皇上放心。”辜吝又看向孙炎,“孙大人也放心。”
孙炎这才松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当然,微臣对孙大人的提议是十分赞同的,左不过到手的只有那么一些了,若是从自己手里过一遍,反倒有些舍不得,还不如就这样了。”
辜吝暗自笑了笑,“孙大人所言极是,臣想出这么一个法子,也是这般考量。”
赵三思点了点头,“多亏了辜爱卿这般会想。”
朝臣捐俸禄一事,算是在顾夕照的意料之外,当晚看到这些大臣都跟着蔡隽说捐俸禄一事,她心底就这般打算过了,她也跟赵三思提了提。
今日就算辜吝不这么提议,这件事到了最后,赵三思也会让此事这般办的。
不过,辜吝这颗吝啬又聪明的脑袋瓜也想到了这一层,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辜吝和孙炎两人在朝堂上这般闹腾了,其他不乐意的朝臣只能暗暗恨上这两人。
小皇帝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的俸禄减半,这次的中秋赏月宴当真是吃得昂贵。
经此一事,对于往后宫中的宴席,皇城的这些世家都有些怕了,一个个都在心里暗自琢磨,下回面对小皇帝的盛情相邀要如何拒绝了。
这结果也是顾夕照没有想到的,但对于这份意外之喜,她也乐见其成。
唯一的难题是,她要如何让她父亲相信她,相信她这般做,不是防备她父亲,而真的只是受了她父亲的教诲。
毕竟,她要捐出来的黄金白银,还有二百两黄金,白银五千两,最值钱的珠宝首饰,都还在她父亲手里。皇家下的聘礼,她父亲只拿了其中一半不到的东西做陪嫁,另外补给的陪嫁还有几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收益的铺子。
只是大昭的婚嫁礼,女方的陪嫁,是属于女方的私有财产,若是新娘子不把陪嫁礼单拿给夫家看,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东西,夫家也不会知道具体的数目,因为还有一部分陪嫁是秘密,其中包括女子的那些贴身衣服和贴身用品,和留给女子做私房钱的那部分陪嫁,都是压在箱底的。
是以,顾夕照才敢在众目睽睽下撒谎。她要逼着她父亲把这些钱财交还给她。
她父亲已经威名远扬了,以他的名义为江南水利之事捐巨款,怕是会让江南百姓歌功颂德,这对小傻子来说,是威胁。
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个好人她做了。
那样,世人只会记得,她是小傻子的皇后,不是顾家的女儿。
若她父亲当真是那么忠于小傻子的大忠臣,她相信,他不会在乎的,反倒会为她的知书达礼,慷慨解囊而骄傲、欣慰。
过了中秋后,连着下了几场绵绵雨,天气倒慢慢凉了下来,到了九月初,天气彻底凉爽下来了。
迟迟不见昌平侯主动把剩下的聘礼补上来,顾夕照有些没了耐心,趁着九月初四的天气突变,她称了病。
皇后称病的消息一传出来,还在上朝的赵三思哪还有心情管什么国家大事,当即退了朝,“皇后病了,朕去瞧瞧,有什么事,晚些去御书房议。”
大概是皇后大手一挥为江南百姓豪掷千金的贤良大度深深地印在了这些朝臣的脑海里,以至于面对赵三思这“重后轻国”的做派,朝臣中竟然没有一个觉得不妥。
退朝后,赵三思也不坐步辇了,直接快步去了长宁宫。
“你们一个个是怎么照顾人的?这么多人,照顾皇后一人也照顾不好……”一到长宁宫,赵三思对着行礼的宫人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边骂边往顾夕照的寝宫去,到了殿外,才息了声,进了寝殿看到顾夕照倚着软垫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又心疼又难受,走过去就去摸她的额头,“我……朕去早朝的时候,皇后都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顾夕照拉下她的手,安慰道:“这天气突变的,有些小病也不足为奇,皇上别担心。对了,今日早朝怎么就散了?”
顾夕照并不是平白无故地称病,虽有些她的打算,但自昨日下午,她就觉得有些头晕了,可能真是受了点天气突变的风寒所致,她故意放任不管,到了今日早上,浑身就有些无力起来,再加上唇瓣干燥,脸色苍白。
“就……”赵三思一开口又怕被她骂,转口道:“今日朝中没什么大事,散朝便散的早了。”
顾夕照点了点头,作势要咳,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用帕子捂了嘴,另一手去推赵三思,低咳了几句,帕子也没拿开,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赵三思,扯了一抹笑,“臣妾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不是什么大病,喝几贴汤药就好了,皇上切莫担心。快些离臣妾远一些,免得把病气过给皇上了。”
“夫妻一体,自然该有难同当的。”
顾夕照又想揍她了,但殿中都是宫人,她只好耐着性子安抚她,“臣妾病了,皇上也跟着病,到时谁照顾皇上?”
赵三思想了想,站开了些,“那朕先不病,照顾你病好。”
顾夕照无奈地点了点头。
赵三思看着她精神不大好,又凑了过去,“太医等会就来了,皇后要不要先睡一觉。”
顾夕照看着她,“那皇上呢……”
等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紧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这病不用担心,您……”
不待她说完,赵三思转身朝婵儿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等太医过来了,让他直接过来,朕在这儿陪着皇后说会话。”
等门重新合上,殿中安静下来了,赵三思才看着顾夕照,认真道:“皇后不要怕,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我……”
“我都知道的。”赵三思站的远远的,“我知道生病的难受,知道难受的时候多想要最亲近的人陪着。母妃在的时候,每次生病我就想窝在母妃的怀里不出来。”
顾夕照的眼眶一红,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她到了八九岁的时候,身子骨才慢慢强健起来,四五岁记事起,她大大小小的病就不知道生过多少,那时泡在药桶里一泡就是大半天,泡完之后身体遍布都是粗长的银针。
至于刚出生时那些更久远的记忆,她确实记不得了。
那些能记起的场景,即便如今想起,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那种疼痛,她也还记得,可她并不觉得那是委屈和心酸。那时,她也不会跟师父哭喊着疼。
对比那些,小小的发热和风寒能有什么,可她居然这么没出息的,在小傻子面前掉了眼泪。
“皇后……”她一掉眼泪,赵三思就慌了,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她母妃从前安抚生病的她一样,轻拍着人的后背,用哄小孩子的口吻,温柔哄着:“不哭不哭,我们夕夕最勇敢了,病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