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涩青梅
她不求功在自己,只求利在千秋。
赵三思根本不懂蔡隽内心的颤动,头一次被这个凶巴巴的丞相夸了的她还有些不可置信,歪着脑袋去看了躬身的蔡隽一眼,桃花眼满是朝气蓬勃,“丞相不是在冷嘲热讽朕吧?”
“臣不敢。”
赵三思撇了撇嘴,以为他是迫于自己身份的淫威,脸色垮了垮,“丞相有话不妨直说,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皇兄让朕多听丞相的话,朕都有牢记于心的。明面上,朕是皇上,丞相是臣子,但在朕心底,您和太傅一样,都是朕的老师。”
“今日得皇上这番话,臣定当为皇上鞍前马后。”蔡隽跪下来,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
赵三思被他这番言行吓得不轻,“丞相,你莫要吓朕?”
蔡隽磕了一头,“这是臣向皇上致歉,为臣昔日对皇上面敬,心不敬。”
蔡隽又磕了一头,“这是臣向皇上致谢,感谢皇上对臣的厚待和看重。”
说罢,蔡隽继续磕了一头,“这是臣正式向皇上行的君臣之礼,往后定当誓死效忠皇上。”
“???”赵三思被蔡隽这三个头磕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拉了起来,“丞相都让朕紧张了……”
小皇帝的桃花眼转的乌溜乌溜的,蔡隽瞧着忍俊不禁,“皇上不要紧张,从前都是臣对皇上太苛刻了。”
这话赵三思听懂了,看他笑了,也跟着开心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李忠贤的声音,说是午膳时辰到了,问她要不要先用膳。
听到李忠贤的话,蔡隽脸上的笑意虽然淡了,但声音还是比以往要慈和,“皇上如今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先去用膳吧。”
不说用膳,赵三思还不觉得饿,眼下倒真有些饿了,不过丞相这会心情看着大好,她要趁热打铁,“用膳不急,朕先同丞相坦白个事情。”
蔡隽:“……皇上要与臣说什么?”
“朕,今日在听竹宫和太后吵了一架。”赵三思瞧着蔡隽神色还未变,赶紧补充道:“朕还威胁了那些后妃,说她们往后要是再敢欺负贵……顾夫人,朕就把她们统统打发去给先帝守皇陵。”
蔡隽告诫自己,方才才表了衷心,他不能反水太快了,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口吻语重心长,而不是气势汹汹,“顾夫人的事,皇上不能再牵扯进去了,眼下避嫌才……”
“那可不行,顾夫人昔日对朕这么好,今日之事,也怪她们合伙欺负顾夫人,朕也是瞧不过。”赵三思想都没想就打断了蔡隽的话,“再说了,要不是托顾夫人的福,朕早就把她们都赶出宫了。”
蔡隽:“……”
赵三思讨好地凑了过去,一副咱俩是好朋友的模样,“丞相不要担心,朕已经想好了,太后今儿被朕气到了,肯定会去告状,明儿要是有人说朕,尽管让他们去说。到时候,朕会倒打一耙的。”
小皇帝语出惊人是常态,但蔡隽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皇上如何倒打一耙?”
赵三思得意一笑,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起来,“太后为老不尊,又仗势欺人,就欺负贵……顾夫人,今日朕去听竹宫时,就不给顾夫人椅子,站那里跟个婢女似的。朕不过问了一句,太后就骂朕偏心。然后还污蔑朕和贵妃牵扯不清……”
蔡隽觉得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就是和顾夫人牵扯不清咧。
不过看着小皇帝一脸“朕就和你说”的亲近模样,蔡隽又把话压了回去,“恩?再然后?”
“丞相你想,朕乃大昭的天子,最尊贵的人咧,既然太后都这般污蔑朕了,朕不能让她白误会一场不是,于是朕就威胁她们了。既然都认为顾夫人与朕有些牵扯,要是朕还不把顾夫人护好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觉得朕没本事咧。”
蔡隽:“……”哪里不对,可他居然一下子无话可说!
赵三思:“丞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是太后逼着朕对贵……顾夫人好的。其实朕也不想的,但太后今日这番污蔑,太寒朕的心了。”
“……”小皇帝这番歪理太骚了,蔡隽觉得自己读的圣贤书完全无法招架,好半晌才艰难道:“皇上,太后……毕竟是您的皇嫂。”
赵三思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朕的皇兄挑皇嫂的眼光不大好,不过逝者已矣,朕原谅他了。”
蔡隽:“……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您这样公然和太后闹的不欢,怕是让朝臣……”
赵三思 :“是太后不满朕,公然和朕闹咧。”
蔡隽死心了,反正只要涉及那位夕贵妃的事,这位小皇帝是不如她意誓不罢休的。再者,如今后宫无管事者,顶多过两日,朝臣就怕要提起后宫管事的事了,小皇帝这么一闹,正好让大权旁落到其他人手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小皇帝傻人有傻福,向来是瞎打瞎撞的。
蔡隽这般一想,垂眸道:“皇上心中有数便好。”
闻言,赵三思愣了愣,她没想到今天的丞相这么好说话,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明日朝臣要拿这事同朕讲道理,丞相会帮朕的吧?”
蔡隽哭笑不得,“臣是皇上的臣,自然是和皇上一条心的。”
赵三思这才彻底放心了,命李忠贤传膳的时候,十分大方地赏了蔡隽一顿午饭。
上午是处理朝政,午休一个时辰后,太傅苏源就要来御书房带着小皇帝读书。
瑶妃读书不多,但性子野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地都教过赵三思一些,太傅给她讲解起来时,赵三思倒都能搭点边,让太傅头大的是,她这书实在背得难登大雅之堂。
今日为了能让太傅心情好些,赵三思念书时十分认真,今日功课结束时,太傅板着脸也夸了她几句,趁着人高兴时,她又卖乖地把昨日背得三章《论语》背得溜溜顺。
太傅捋着胡须,看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儿,也忍不住笑了笑,“皇上今日表现十分佳,大字便只要练习一页纸了,往后可要都同今日这般,不可骄躁。”
“是。”赵三思恭敬地受了训,见太傅收拾东西要告退了,又赶紧把压在心里的事儿说了出来,“太傅,朕有事与您相商。”
太傅神情微怔,十分意外,“何事?”
赵三思抿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才磨蹭道:“朕想与你商量把贵……顾夫人重新请回长乐宫的事。”
“……”那等从冷宫出来的女人还想住长乐宫?太傅的胡子歪了歪,“皇上可知长乐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连四妃都不能轻易住的宫殿,皇上如今还想把顾夫人请回长乐宫?”
“太傅,您冷静些。”赵三思看他呼吸都是吭哧吭哧的,生怕他背过气去,赶紧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声解释道:“如今朕后宫无人,这些宫殿闲置着也无他用,把人都打发去了那些偏僻的宫殿挤着,让后宫都冷清了。”
太傅不想让她扶,拂开了她的手,“三月大孝一过,皇上就该选秀纳妃立后了。到时这些宫殿如何会空着。”
“朕朕朕还小了,不想选秀,也不想纳妃,更不想立后。”赵三思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醒,如今都有些担心起这个问题了,“选秀之事,劳民伤财,况且朕如今刚登基,对朝政之事尚且没有把握,更不能耽于女色,荒废国事了。”
这番话,倒是明君之言,太傅缓了口气,“皇上勤政爱民,乃百姓之福,但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是为了皇室子嗣。”
子嗣……她倒是能自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