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
翌日,要离开的时候,有事牵绊住太傅,需她处理。
君琂思来想去,令沐柯先护送卫长宁回长安,再不回去恐要生事。卫长宁不愿单独离去,拽着她的衣袖,悄悄道:“我等先生。”
她眼中生出期盼,君琂心软,亲自送她出郡县,嘱咐沐柯一路多加小心。回身见到赶来送行的洛阳令,她忽视后反替卫长宁理了理衣袍,神色柔和,道:“回去后,皇帝必然召见你,记住贪污一事,你就回答不知,一切等我回去。”
卫长宁低头,见到她白嫩的手在自己领口处,自己玄色的衣袍衬得那双手极为好看,心口不知怎地就暖暖的。她忍不住伸手握上,横竖先生答应与她成亲了,可以摸的。
猝不及防地被她牵住手,君琂微微蹙眉,还是选择抽回手。
容湛恰好看到这一幕,亦将卫少卿眼中的失落看在心中,他顿了顿,才俯身向两人行礼,道:“卫少卿一路保重。”
于人前,卫长宁总是端方自持,将手背在身后,笑道:“洛阳令也要保重,赈灾之事要辛苦你了。”
容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瞬,目露不舍,上前一步,道:“我若能回京,必然会去拜访卫少卿。”
君琂唇角淡淡的笑意凝固了。
春日里露出几许阳光,淡淡地洒在几人身上,沐柯打马走来,不耐烦地说道:“小表哥赶紧走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卫长宁拖延不得,暗暗地伸手捏了捏君先生的手心,低声说道:“先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年前人胆大妄为,又充满朝气,君琂被她捏得手心发烫,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赶紧上马。
拖延半刻钟,卫长宁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背影里含着不多见的青春气息。容湛看了几眼,眸色幽深,不免有些低落。回身时,太傅已走远了。
洛阳这里聚集的灾民不可在这里多待,需要返回原地。家园被毁,朝廷需拨银子帮他们重新盖屋,良田被毁,也需放米粮让他们度日。
洛阳是大城市,必然繁华,可赈济这么多灾民也是力不从心,容湛向太傅说明心意,需求朝廷解决。
君琂应下了,恰好前些日子查账,许多亏空都已补全,国库充盈,户部那里能拿出银子。时间急迫,君琂写了奏疏回京,恳求陛下拨银。
奏疏是专人派送,速度极快,卫长宁先走反倒慢了一日,回京后,她与沐柯一同去御前复命。
皇帝果然闻及贪污一事,卫长宁照着君琂的意思回复,皇帝知晓证据在太傅手中,反倒心定几分,又因她遣散百姓有功,准她几日回去休息,奖赏等太傅回京再论。
两人神清气爽地出太极殿,方下御阶就遇到李瑾,卫长宁往一旁避避,沐柯傻乎乎地反倒拉她上前见礼,她心中暗骂这个呆子。
李瑾来御前复命,见到活生生的卫长宁,心中极为欣喜,俏丽的面孔上也漾起笑意,道:“你回来就好,这次你可立了大功,父皇定会奖赏你。”
沐柯纳闷,公主的话只在意小表哥立功,而不问她失踪的事,果然天家公主不懂体贴人。
李瑾碍着沐柯在,许多话不好说,眼神示意沐柯望一旁站站。沐柯会意,便道:“卫少卿,我先出宫等你。”
卫长宁点头,目送着沐柯离去的身影,李瑾则与她一同往长乐宫门走去,一面道:“听闻陆家与卫家定亲了,定是你与陆姑娘?”
宫道深深,碧空如洗。两人走得很慢,卫长宁徐徐道:“我今日方归,还不知晓这些事,不过我不会与陆姑娘定亲的,陆卫两家亲事,我并不同意,相信父亲不会硬逼我的。”
李瑾闻言便松了口气,只要卫长庚不同意,她就还有转机的,方才见沐柯与她有说有笑,想来关系在修复了。这样卫长庚背后便又沐国公的支持,那么她夺嫡的胜算就更大了些。
秦王兄被禁足,短时间内也出不来,他已然失去最好的时机,其他两个人比她,并没有优势,后宫里有她母亲撑着,她问鼎之日就近了。
卫长宁见她低眉浅笑就知她会错自己的意思,自己没有与陆家定亲,可与太傅定好了。当然这后半句不可说,待太傅回京才可提上议程,现在回府就要解决陆家的亲事。
在宫外等候的沐柯见到小表哥出来,抿抿唇角,低声言道:“小表哥,你要去见见祖母吗?她老人家想您呢,还有公主找你做什么?”
“我先回去解决陆家的亲事,等合适的机会我再去国公府。”卫长宁翻身上马,故意忽略沐柯口中第二个问题。
沐柯不是傻子,见她不想回答也不勉强,人到了长安就算平安了,他不好再跟着就远远望着她打马离开,自己才回国公府。
卫长宁没有回侯府,反去书斋整理账簿。现在回去,侯爷必然没有下衙,与魏珺道理说不清,不如在外面等一等。
她在书斋里等了半个时辰,元安领着陆琏找过来。陆琏满面喜气,显然,将她吩咐的事办得很妥当。
陆琏回来早了几日,卫长宁请人入内,吩咐元安沏茶,言道:“陆大哥回来得早了些,我正愁着如何熬过这几日。”
“魏明就在长安城内,并没有离开,我捉他花了几日时间,眼下人就在我那里绑着,不知世子要他何用?”陆琏接过元安长茶水,大口饮下。
卫长宁笑道:“不可说,烦请陆大哥直接将人送进大理寺,您先去,我随后就到,我会亲自审理魏明。”
陆琏不明白,但军人服从是天职,他立刻回去将人绑送到大理寺,就道是过路劫匪。
卫长宁回大理寺搜集证据,恰好撞到这个案子,大理寺卿对这个小案子不在意,不耐烦地丢给她去审。大理寺卿不是傻子,上次被太傅训斥,回府就回过味来,太傅对卫少卿必然看中,多多提拔。
他也就不会为难她,毕竟人家这次有功,再爬一阶都是必然的事情。
*****
被莫名其妙送进大理寺天牢的魏明,正觉得奇怪,牢门外走来一人,光线不明,他睁大眼睛,忙从地上爬上来,“卫长庚?”
“舅父见到外甥,为何没有一丝欣喜,枉我特地从大理寺卿那里将你的案子要过来,亲自审理,我这么不容易,舅父好歹感激一声,不然让我多寒心。”卫长宁笑了笑,在主位上坐下,示意衙役将人压过来。
她手中一直留着证词,想来这次不用费多少口舌就能让魏明就范。
证词在魏明眼前晃了一圈,幽深的眸子暗淡如不见天日的古井水,唇角抿起淡淡的笑容,旋即微微上扬:“舅父认得这张供词?父亲交给我的,其中含义,你应该明白。”
魏明眼中闪过惊恐,伸手去抓,卫长宁微微一闪,令他抓空。他爬起来就想去抢,后面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按住他,卫长宁蹲下来,幽幽道:“舅父莫急,父亲不念亲情,外甥会念的,您要活命吗?”
大理寺的衙役出手狠毒,用脚踩着魏明的脑袋,他只能看到卫长庚一双崭新的皂靴,咬牙道:“呸,小杂种,我才不要你的可怜。”
卫长宁也不恼,懒散地语气令人心惊:“这样啊,也可,大理寺几十套刑具让舅父尝尝。”
魏明眼下透出阴影,做贼心虚,奈何不得卫长庚,便破口大骂。言语恶俗,令旁人按着他的两个衙役也忍不住了,看向卫少卿,道:“大人,上刑吧。”
“好,随你们,你们痛快就好。”说完,卫长宁便大步离开。外面陆琏早就离开,元安带着他们去逛长街,晚上活动必然会让他们开心。
她在署衙里待了半个时辰,不少同僚过来给她贺喜,死里逃生必然有后福。卫长宁笑着应了,有位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同僚凑过来,笑问她:“听说少卿与陆御史的姑娘定亲了?不日将下聘?”
卫长宁眼眸里泛起层层涟漪,迟疑了片刻,反问道:“你是不是昨夜酒未醒?哪个陆御史?”
同僚也是一惊,见她神色不对,就忙改口:“许是我听错了。”
卫长宁勾了勾唇角,白净的面孔上漾着不多见的笑意,眉眼亦是带着欣喜,很是自信道:“不过我确实定亲了,待下聘后定给你下喜帖。”
她笑得极是可爱,同僚也被她感染,讷讷道:“一定一定,不过你定的哪家姑娘,先告诉我,我帮你去打探打探人家姑娘品性如何。”
“不用,她的品性我最清楚,不与你多说了,我去牢里审问犯人。”卫长宁抱起一堆文书又折转回牢。
大理寺的刑狱远超过刑部,不过半个时辰,魏明就已经骂不出口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卫长宁将查到的过往案子都摆在魏明眼前,淡淡道:“贪污、买卖军官任选一样,舅父你觉得你还能不能走出大理寺?”
牢里压抑得厉害,就想笼罩了一层阴云。魏明被绑在刑架上,口中漫着血腥,死死瞪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日六,不做断更的大猪蹄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小娴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云七公子 25瓶;我要学习!嗯! 18瓶;希沫 14瓶;水之缘、悬浮岛 10瓶;(^v^) 8瓶;奉贤学长 2瓶;绯之小刀、长长案、勥昆烎菿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四十七
卫长宁在大理寺待了三日才回府, 卫国侯府好似并不知道她回长安的事。她一回去后就被侯爷喊到书房。元安担心地看她两眼, 她则笑了笑, 让他在外面等着就好。
书房里如同大理寺牢狱, 卫长宁每次过去都觉沉闷。卫国侯好似知道她今日会回来,笑着等她。
卫长宁对他这样假装慈父的笑意, 觉得心寒。自她重活以来, 脑海里的记忆都跟着苏醒, 幼时卫怀慎的冷淡, 到三年前的厌恶,她始终不明白, 父亲为何会厌恶自己的孩子。
“你回来得正好, 为父替你将亲事定了。”
卫长宁看着他,眸色沉沉, 道:“父亲定的是何人?可是外面传的陆御史陆家的嫡女?”
婚事定下来, 卫怀慎心中深觉舒服,脸上满是得意,像是多日的大石落下, 点头道:“对, 他家姑娘温柔婉约,与你很是相配。”
卫长宁莫名觉得恶心,道:“依我看不是与我相配, 而是陆府的万两银子让父亲觉得舒服。”
“放肆!”卫怀慎一声怒喝,顿觉难堪,两颊肌肉气得抽动, 抬手就想打人。
屋里只有两人,卫长宁自然不会吃亏,避开劈面而来的巴掌,身形轻轻一动,笑道:“父亲可知我在大理寺接到一个案子,与母亲有关,我正准备直接往上递,明日就会传到陛下御案上。”
卫怀慎巴掌落空,正欲喊人拿下这个逆子,听到这句话就停下,狐疑地看着她。
卫长宁笑得如沐春风,却让卫怀慎觉得渗人,那张温润如玉的表皮下定藏着险恶用心,他冷下脸面,“你是何意思?”
“有人将魏明舅父送至大理寺,并附上一连串的证据,以及去岁买凶杀人的证词都摆上大理寺的案头,故而我接手这个案子,一审方知,买.凶.杀.人背后的主谋是母亲。”卫长宁将魏明处得来的证词方至卫怀慎的书案上。
又是去岁的事情,卫怀慎慌忙接过来看了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魏明早就离开长安,不知又被人捉到送回去,其中必然与韩元有关系。
他气得将白纸黑字撕了粉碎,恼恨地盯着卫长宁,好似对面是仇人,并非是他的孩子。
卫长宁显得极为平静,眼中却已染上薄怒,与他好言语:“撕了也无用,证词一式三份,大理寺一份存档,一份送至陛下那里,父亲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将证词印刷下,整个长安城可以人手一份。”
卫怀慎气得再也说不话了,指着她骂道:“逆子、你要反天了,方去大理寺几日就回来威胁父亲,孝道让你吃了不成?”
卫长宁心冷到极致,若非孝道压在头顶,那份供词早已传到陛下那里,到时候牵连的不是魏珺,还会有卫怀慎。她不稀罕卫国侯这个爵位,敛下恨意,开口言说:“父亲心中对我已无慈爱,长庚心中便无孝道。”
轻声细语又加重卫怀慎的火气,抄起桌案上笔洗就砸过去,哐当一声砸在门板上,骂道:“逆子,信不信我除了你卫国侯府世子的爵位。”
卫长宁朗笑几声,道:“明日已过,父亲相信还有卫国侯府吗?刺杀我是小事,可是太傅的侍从捉到杀手,正是南衙禁军,都是听从魏明舅父的话去刺杀,您说陛下震怒,还会有卫国侯府的爵位在?”
卫怀慎气道:“卫国府败了,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
卫长宁推开屋门,任由淡淡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地砖上,散去看不见的污秽。她转身道:“既然您声称爵位让于旁人,那我有何可留恋的。父亲自己掂量下,明日早朝前给儿子答复,陆家与谁结亲。我想明日已过,陆家也会主动退婚,并问您要回资助您的银子。”
卫怀慎气得骂了几句养子不孝,又恐下人听到,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去主院找魏珺商量。
*****
方氏见世子回来后,大喜过望,特意让厨房做了很多她爱吃的,一面服侍她更衣。目光落在她身上玄色袍子,看了眼针脚,道:“世子这件袍子从何处得来的?”
“成衣铺子。”卫长宁回答,君先生说是从成衣铺子买来的。
一听是专门做衣裳的,方氏不免就开始埋怨:“这家铺子的绣娘肯定是新来的,针脚密实,可是绣的花样太单调了些,纹络也简单,倒像是敷衍的,亦或是不善女红,这件袍子不好,世子换下后就不必再穿了,乳娘给你做重新一件。”
卫长宁对这些小事都听乳娘的,就随她去了。
次日要上早朝,她便起得很早,侯爷比她很早,没有昨日的嚣张得意,眼角低垂,只有一句话:“我会退婚的。”
卫长宁弯了弯唇角,也不显得意,俯身作揖:“多谢父亲。”
卫怀慎如今最见不得她卖乖,如同她母亲那样都是蛇蝎心肠,恨不得在卫国侯府搅乱天地,都是自私的小人。他后悔当初在沐云死后没有掐死她,不然怎会有如今的恶事。
他冷冷道:“养你近二十年,却落得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就该掐死你,岂会让你祸害整个卫国侯府。”
卫长宁被他的话惊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前世她没有父亲,自然体会不到父爱。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曾欣喜,可时间久了,浓浓的欣喜也被深宅大院的冷漠淡去。
听着这样的唾骂,卫长宁木然地翻身上马,徐徐地往宫里走去。元安方才也听到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他自己安慰自己,或许侯爷说的是气话,哪儿有父亲诅咒自己孩子身死的道理。
去宫里的路上,回想起侯爷府语气,都是带着恨意的,又不似气话。
上一篇:和豪门假继承人闪婚后
下一篇:我挖的文物她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