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卫长宁一一应下, 慌忙打发她走,回身钻入房里。外面闹哄哄的, 后院清净, 此处是林氏特地为太傅安排的,虽说都是女子,奈何君琂身份不同, 是一权臣, 怎与后宅无事妇人一般计较。
她进屋后,君琂警觉,回身去看, 见是她,就侧躺在榻上,方才的事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若是有心人深究,极有可能查到卫长宁身上。
揉了揉眉眼,卫长宁走过来坐在一旁,觑她神色,道:“你很累吗?我与外祖父说过了,午宴后就走,他们不会生气的。”
君琂背对着光线,容色匿于昏暗中,神色不大好,卫长宁知她为皇后去行宫养病的事忙碌很久,皇后不知怎地,极是挑剔,随行的人换了几拨都不符合她的心意,她历来温润,旁人只道是不合她心,也不会多言语。
她却知皇后多半为了五殿下夭折的事为难君琂,皇后将所有希望托付给君琂,竟不想还是失望,只是这些怨怪她有何用,当年若不将孩子丢下,就不会有现在的后悔与痛苦。
心里埋怨皇后,嘴上不敢说,她想了想,提议道:“不如你躺下休息会,我在屋里守着,有事及时唤你。”
君琂不应,来赴宴却在主人家客房酣睡,说出去也不大好。她忽而靠上卫长宁的肩膀,摸着她纤细的手腕,静静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她在外都是清冷果敢之色,回府后面对卫长宁都会将清冷的气势藏起来,偶尔显露出脆弱的姿态,眼下便是。
卫长宁很喜欢她温软之色,由她去靠去摸,低声说起下次休沐去何处游玩。长安城内虽说繁华,都是灯红酒绿之地居多,也不合适夫妻出行,大多还是选择郊外。
君琂轻笑,“下次休沐,阳光炽烈,出城不如在府内,有何可游玩。”
“日日在府里多无趣,不如我们去庄子上垂钓?”卫长宁眼睛亮亮,又道:“我会钓鱼,烤鱼不错的,我们哪日去试试?”
想得十分美好,君琂没有答应,眼下事情繁杂,实在抽不开身,便道:“府里有池塘,你若想钓鱼,也可。”
“不一样。”卫长宁失落了,府里池塘日日都见得着,哪有外面有趣,她晃了晃君琂的胳膊,“不在府里,去城外,城外有趣,府里就我一人。”
君琂被她晃得头疼,拍开她的手,不忍她失落,想了想,道:“等皇后离京,我再与你一同去。”
“好,我回去安排下。”卫长宁立即眉开眼笑,君琂也跟着笑了笑,心中依旧愁绪难解。
午宴后,两人与沐国公夫妇道别,沐国公夫人总是凝视君琂神色,方才后院里的事情都搅弄得人心不愉快。谁能想到卫长宁会将银项圈又当作贺礼送回来,好巧不巧,清阳长公主讨要另一只。
沐柯兴高采烈地与夫人一道走过来,少夫人出身名儒大家,书香门第,带着大家教养,见到太傅俯身一礼,便退到沐柯身后。
卫长宁没有见过这位少夫人,不免多看一眼,温婉贤淑,沐柯竟还有时间去外面玩耍,她摇头感叹沐柯不知好歹。
她多看一眼,君琂也跟着她望过去,见少夫人躲在沐柯身后,低眸浅笑,“夫君先去送太傅,我回院看看孩子。”
两人也极是相配,沐柯笑着应了,抬头就见小表哥眸子亮晶晶的,他瞄了一眼,略带些茫然,走过去推了她一把,道:“本想拉着你喝酒,不想你这么早就逃跑,和个女儿家似的扭捏,太不像话。”
将卫长宁比作女儿家,太傅没有说话,冷眼凝视;沐国公恼了,揪着孙儿耳朵往院子里走去,顺带踢了他一脚,“再敢胡言乱语,罚你围着校场跑百圈。”
接着是沐柯求饶呼痛的声音,卫长宁笑了笑,软软的手蓦地被人握在手中,君琂莞尔:“国公夫人,我们先回府。”
沐国公夫人到嘴的话没有说出来,当年旧事提之无益,两人夫妻和睦便是最好的。当年不知是双生,只准备一人的物什,后来想补,沐云又不肯。
走到府门口,两人欲上马车,恰好遇到蒋怀与容湛,令人抬袖一礼,容湛怪道:“卫侍郎这就走了?今日休沐日无甚大事,晚宴欲寻你饮几杯。”
卫长宁与蒋怀见礼,听到这句话,眉眼冷凝,回道:“今日非我卫府做东,容大人寻错人了,我表弟沐柯正愁无人对饮,容大人正好过去陪他。”
蒋怀近日心情都不大好,听两位晚辈话中有话,就没有多话,与太傅说了几句国子监的事。卫见绪依旧留在国子监,品行算不得多好,文辞倒是进步很多。
卫见绪兄妹留在魏煊府上,唯独卫歆与卫怀慎离开,卫长宁不想与他们有所牵连,便一直不管不问,如今听蒋祭酒提起,多心听了一句。
蒋怀门生遍布大唐,就连容湛当年也曾受过他的恩惠,如今与他走得颇近,卫长宁又是他师侄,算算关系也不浅。
容湛见卫侍郎不应,也就没有勉强,与蒋怀一同入国公府。
卫长宁扶着君琂上马车,与外祖母说了几句,就吩咐车夫回府。
回府也无大事,卫长宁想去东市看看,顺道查看铺子,算是临时突击检查。君琂见她兴趣勃勃,不好扫她兴,就允了。
银号自然不用去的,她就想去书斋看看,毕竟是她亲手打理的,虽说生意不大好,乐趣在其中。她想到除夕夜被君琂灌醉的事,道:“你怎想到灌我酒,可是我露了破绽?”
她小心又小心,就怕太过匪夷所思吓到先生,竟不想暴露得这么简单,她轻易就信了,早知如此就不会兜圈子。
提及这件事,君琂浅笑,掀开车帘瞧了眼热闹的东市,道:“顾笙教我的。”
卫长宁:“……”
她百思不得其解,先生何等风华霁月,怎会想起来灌醉套话这等下三滥的办法,竟不想是顾笙暗地里教唆。卫长宁咬咬牙,说不出话来。
君琂转头看她,清冷的容颜在阳光下越发惑人,眉眼间渐染笑意,究竟是她不对,抬手摸摸卫长宁的后颈,算作安抚,道:“她说怪你凶她。”
“她若不说我居心叵测,在你面前乱嚼舌根,我都懒得与她搭话的。”卫长宁被她摸顺了,索性靠在她的肩膀,揪着她襟口的花纹,极是委屈。
顾笙心善,是两人都明知的事,卫长宁不过是想多少添些君琂心中的愧疚,她被摸够了,马车在书斋前停下,两人一同入内。
书斋里换了副天地,比起以前古朴雅致的构造,现在更添了几分市井的风味,这样才符合商人的眼光。
卫长宁以前不过是想玩玩,也没多想赚钱,现在不同了,换作真正的商人,就是很好的盈利之地。
掌柜见东家来了,忙去命跑堂的奉茶伺候,卫长宁拒绝,让他们勿要忙,不过随便看看罢了,闹得整座书斋不宁就违背两人随意看看的意思了。
书斋里的账簿每月都会送去卫宅,卫长宁得空会看看,都是君琂得利的人,她用着也很放心。
在书斋逗留片刻,两人又上马车去当铺看看。当铺是三年前卫长宁盘下来的,长安城内商贾遍地,都是想着如何盈利,卫长宁自然也是这样的。
当铺里利益尚可,恰好她去书斋时看中后,就与商家商议后,连带着当铺的地面都给买了。
这间铺子的掌柜不识两人,只当来典当的顾客,热情的招呼后,扭头见到元安,他是识得元安的。再见元安神色,哪儿能不明白两位贵客的身份。
当即更加热情地招待,卫长宁随意看看,转去柜台后面,君琂坐在一旁,静静品茶,神色微敛。掌柜的知晓这位是当朝太傅,也不敢随意去答话,屁颠地跟卫长宁后面介绍。
他在当铺里干了一辈子,懂得比旁人多,与卫长宁说了很多,深入简出,说的都是通俗的道理。卫长宁一面听着,一面去翻阅账目,她不懂,但是查账还是懂的。
东家来查账是常事,然而卫长宁几乎不曾过来,都是当铺里将账簿送给元安,元安带回府里给公子。眼下突然来查账,他心里就有些恐慌,不知哪里做错了。
卫长宁不说话,额间被风吹落几缕发丝,侧身而坐,显得眉眼凌冽清冷;这样的姿态与她平时极是违和,君琂细细去瞧,多了几许年少不多见的锋芒。
君子风华如珠玉剔透,如云水,清透。
掌柜见她细细翻看账目,想起多日前有人拿着东家印玺过来办了张字据,莫非是来查此事的?他想了想,便先道:“公子,多日前……”
“长庚,我们去他处看看,账簿命人带回府就好。”君琂适时出声打断掌柜的话,她走向卫长宁,侧眸凝视他,目光沉淀,如风雪冰冷通透,压制着他喘不过气。
卫长宁不知变故,看向掌柜的:“多日前,发生何事?”
“无甚大事,多日前就想将账簿送给您看看,可是不得空,既然公子来了,小的也好交差。”掌柜及时改口,心脏剧烈跳动,方才太傅府眼神吓得他魂不附体。
卫长宁也就信了,将账簿合上,交于元安带回府,与君琂往下一处去。
午后的东市不是很热闹,又非重要时节,路上行人零零散散,阳光照在身上,显得很舒服。卫长宁拉着君琂下车走走,随从远远跟在后面,紧紧盯着二人,不敢错过。
东市里店铺林立,街坊间也有许多货郎摆在摊子,两人边走边走,君琂被卫长宁牵着手。她鲜少在街上行走,显得极是陌生。
年少时入朝,与旁人争着权势,日日忙碌,勾心斗角,现在虽说与从前无异,但身旁添了喜爱之人,回府时总会觉得欣喜感动,至少府里不再是冷冰冰的屋舍。
她不懂,卫长宁懂得多,一一与她介绍,道:“我以前喜欢出来玩,与叔父家的兄弟一起,因我日日扮作男子承袭王爵,姐妹们与我玩不到一处,我便跟着堂兄弟们出去玩,街头酒肆,都是常去之地。”
君琂道:“那时,你与那些人玩得最好?”
“秦王殿下最是喜欢玩,那时陛下不管他们,皇祖父由着我去玩去闹,现在想想与陛下的几位子嗣玩得多。”
君琂看向她:“你与李棕关系很好?”皇帝名讳便是李棕,她直呼名讳乃是大不敬,但她并无惧意。
提及往事,卫长宁显得轻快些许,眉眼弯弯:“嗯,算好,几位叔父,他对我的关心稍显多些,他与我父亲同母,自然显得厚待。他还带我去署衙,我偷偷去见过你,只是你当我是纨绔的殿下,不与我搭话。”
君琂无甚记忆,不过可以听出之前她对皇帝李棕较为尊重,或许两人联盟才会少去警戒,让皇帝得了空子。
两人走了一段路,不缺物什,都没有进入铺子里相看,累了在街边茶铺里歇脚。
茶铺上有顶棚,避开阳光,带着微微凉意,茶铺姑娘见来客慌忙站起来,给客人斟茶,见两人衣着华贵,想是出门游玩的夫妻。
卫长宁端起茶杯,顶棚下的阳光零星洒进来,额头渗出许多汗水,她热得不行,道:“皇后何时出京,再不走,天气更加热,路上颠簸对她病情也不好的。”
君琂见她顶棚缺露一片,拉着她坐过来避开阳光,低声道:“约莫还有半月。”
卫长宁想着夏日如何避暑,出不得长安城,在府里想些办法也不错,她歪头想了想,君琂给她一方帕子,让她自己擦擦头上汗水。她不肯,将脑袋凑过去,“你给我擦擦。”
她一凑过去,君琂就觉得小火炉靠近,夏日也不好受,伸手接过帕子,方抬手就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红色裙裳,劲衣窄袖,看上去十分清爽。
君琂蓦地收回手令卫长宁觉得不舒服,耳畔响起李瑾的声音:“原是太傅与卫侍郎在此。”
说话的李瑾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随从,自己轻步走近,言笑晏晏,她肤色雪白,一身红裳更显女儿家的俏丽。眼神在君琂与卫长宁身上飘忽不定,最终在两人对面坐下。
卫长宁捧着粗制的茶碗,淡笑道:“殿下饮茶?臣让店家给您添一碗?”
“不用,喝不下。”李瑾直接拒绝,公主脾气上来了,眼神落在君琂神色,俏丽的面孔冷了冷,笑道:“太傅可知君家长房向我母妃求娶我之事?”
君琂神色淡漠,轻声道:“不知。”
卫长宁惊了下,难怪李瑾气色不好,君家长房远在雍州,大胆想要尚驸马,只怕托着太傅之势。她选择沉默,与她无关。
她垂眸捧着茶碗饮茶,李瑾又道:“这么大的事,太傅不知晓?听说君家长子即将要入京,太傅作为姑母,一点都不知?”
“不知,君家长房行事为何要通知我,他为长,我为幼,断无大事问我的道理。”君琂道。
李瑾看着卫长宁事不关己之色,心中恼火,母妃心想着君家长房,她自然不肯,平白比旁人矮一个辈分,若是婚事成了,见面还需唤姑父,丢死人了。
她想了想,直接道:“太傅可有办法帮我拒绝这门亲事?”
君琂笑道:“两家之好,我阻挡只怕不合适。”声音不偏不倚,与寻常清冷无异。
李瑾抿抿唇角,顿时愁眉苦脸,看着君琂的眼神泛着颓唐,她虚心求教,太傅竟然都不搭理。她伸手去捉着君琂手腕,恳求道:“太傅,学生有麻烦,您可要搭救一二。”
她将自己当做晚辈,加之今日俏皮的面貌,教人生不出绮念。君琂被她缠着,抽不回手,颇有些尴尬。卫长宁不悦,再也装不得无事之人,亲自给李瑾斟一大碗茶,分开她缠着君琂的手。
街边茶碗颇大,一手不好端,李瑾两只手都抽不开,在她放下茶碗的时候,卫长宁道:“殿下慢饮,臣与太傅还有要事处理需要回府,不陪您了。”
李瑾愕然,将碗放下的时间,卫长宁牵着太傅起身走了两步,大庭广众之下再追过去也不大好,她也落不下面子,恼恨地跺脚。
这个卫长庚不帮她算了,竟还搅和她的事,难怪母妃都说男人都是薄情寡性,气得打马回宫。
被李瑾骂着薄情寡性的卫长宁心中也不舒服,牵着君琂走得极快。两人回到马车旁,坐车回卫府。
对于君家长子的婚事,君琂一直都是反对,奈何整个君家都十分赞成,她也无奈,以为卫长宁因为此事生气,劝道:“君家长房的婚事,我劝阻过,无奈他们不听,我也就随意,今后与他们不会太近。”
“他们婚事与我何干?”卫长宁沉闷着回答。
天气渐热,马车里也显得闷热,君琂掀开车帘一角透风,街上熙熙攘攘,比起方才行人多了些,也热闹不少。
凉风吹进车厢,令人清醒不少,卫长宁摸着她的手,凝视她清润如水的双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君琂不知她这么大但,外面车夫在驾车,行人都那么多,吵杂的声音传入耳畔,令她极是不自在。
君琂撤回掀开车帘的手,整个身子往后避了避。卫长宁倾过身子,将君琂紧紧压制在车板上,舌尖探入,肆意掠夺。
急躁的吻加剧车厢内的温度,君琂探手在她后颈处摸到汗水,手心微顿,她将卫长宁轻轻推开。卫长宁停了下来,微微喘息,道:“她二人婚事与你何干,让你侄子娶了宸阳公主又当如何,添几分君家威势,也是好事。”
她说的是气话,君琂也没有当真,将人拦过来,帕子轻轻擦去她后颈的汗水,与她道:“你说气话,我也不必当真,君家不能娶公主,她若不牵入党争,我自然乐意,只是她是皇嗣,储君人选,君家娶不起。”
“娶不起,难不成你的兄长不明这般道理?她作何来求你,还、还摸你,哪儿有为人子弟的模样。”卫长宁眯起眼睛,面容愈发白皙,前些日子晒黑的痕迹也慢慢消逝,眉眼染着几分不甘,落在君琂眼中越发惊艳。
“你看的明白,她是来试探我,不过被你搅乱了。”君琂无奈,这人又吃醋。她想了想,认真道:“她倒提醒我,君骁还有几日便入长安,你到时帮我安排他的住处。”
“知道,你不想将人带回君府?要收在卫府吗?”卫长宁靠着她的肩膀,被安慰好的人极是好说话。君家长房长子君骁着实不好安排,若是将人收留卫府,更添加长房的气势,若是留在旁处,只会让旁人以为太傅苛待侄子,造出她与君家不和的谣言。
君琂摇首,道:“君家府邸犹在,多年无人打扫,你找些人去打扫,再去城外将人接过去,这样就不会落人口实。”
卫长宁应下了,到卫府后,她就命元安去安排。元安懂得分寸,立即带人去君家长房府邸。君家旁支犹在,比起嫡出这一脉并不亲厚,再者太傅从不曾与他们来往,他们也不好贴近,君骁回来,多半会联系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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