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有月
红莲顺着李明卿的目光,看向躺在角落里依旧不省人事的——
扬榷。
红莲蹙眉,脸上的狠戾之色转而变成鲜有流露的欣赏:“郡主,过慧早夭。一个人太过聪明,一眼看透了太多的事情,未尝是一件好事。”
“不,一个人身在局中,浑浑噩噩看不透,无法去把握变数,才是一件坏事。”
屋子里响起了另外一个的声音。
扬榷缓缓地坐起来,仿佛刚才他不过是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睡了一觉一般,轻轻揉了揉后颈方才被人击中的位置,脸上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避开管家对着他突过来的凌厉招式,闪到李明卿的身侧,面上依旧是一副轻巧又祸害的笑意:“郡主,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
红莲与管家同时抽取了兵器,对着二人落下来。
扬榷眼疾手快,将手里的折扇掷出,打在了管家的手背上,却迎着红莲的刀刃扑过去。
“这位红莲姑娘脸上若是没有伤疤,一定是个美人吧?不如随本国主去蜀宫做宫里的夫人?也就不要做这样打打杀杀的行当了!”
扬榷从怀中又抽出了一把折扇,锋利的匕首刺破了扇面,扬榷松开手,却轻轻抚上了红莲的脸,动作迅疾,让人无法反应。
“闭嘴。”红莲冷声斥道。
“红莲姑娘可知道自己训斥的是堂堂西蜀国主?就算本国主曾经与南帝有过交易,帮他铲除他的心头大患,只是没想到南帝这般贪婪,竟然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莲面色微微一变。
李明卿细细听着扬榷的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扬榷和李焕曾有过交易,而交易的筹码就是自己和沈孟的命。
新帝刚愎又贪婪,除了想要将琅琊王府、沈孟连根拔起之外,还想让扬榷死在南朝的国境上。
西蜀没有国君,必定生乱,南朝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扬榷一到许州便觉察出了异样。
扬榷的折扇将匕首拢住,看向李明卿,声音比往常多了一丝急促:“本国主请教郡主一个问题,两个曾有宿怨的人,如何能够迅速成为朋友?”
李明卿看着扬榷流丽的动作,沉声道:“让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匕首被扬榷握在手中把玩起来,他颇有深意地看着李明卿:“没错,共同的敌人。”
扬榷所说的——他们共同的敌人——
是指新帝李焕吗?
“怎么,这个筹码还不够?”扬榷与红莲缠斗在一处,动作不乏轻佻之处,令红莲有了几分掣肘。
“南帝既然要杀我,也要让我有一个死的由头。”扬榷冷笑,“郡主自小浸淫权术,知道如何对南帝才是最有利的。”
“嫁祸?”
“没错!”
以沈孟、琅琊王府与西蜀国主起了冲突为由,将两方一网打尽,这才是对李焕,对南朝最有利的做法。
“除了本国主,你还可以相信谁?是你们南楼已经不知所踪的影卫,还是被人重重围困的沈将军?”
他说什么?
云亭!
“她怎么样了?”
“本国主估计沈将军还死不了,但是郡主如果一直犹豫不决,错失了与本国主合作的良机,那就未必了。”
她趁着几人打斗不备,避到门边,却发现门外不知何时被人落了反闩,竟然无法向内打开。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沈云亭在哪里?
薛端究竟把沈云亭怎么样了?
影呢?
影在何处?
冷静!
冷静!
她必须要冷静!
“咚——”李明卿回过神,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是半截手指,血肉模糊里透出森然的白骨。
扇面打开,凌厉一扫,竟然比剑刃还要锋利了些许。
管家失了一只手指,苦苦压抑着□□。
李明卿挡住扬榷落下来的扇面,只差一寸,她便一脚踏入鬼门之中了。
扬榷眯起眼睛——
他面前这个人,可还有大用处的。
“红莲,若你带上我的人头回京,能不能放了沈孟?”
红莲咬牙,一口回绝:“不可能。”
“你不愿看她死。”
“她不愿你死。”红莲没有继续说下去。
扬榷嗅到了红莲话语中背后的意思,忽然反应过来,欺身向前,紧紧握住李明卿的腕:“你想要沈将军活着,就必须听本国主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既然可以为了利益与南帝交易,又可以为了利益与我合作,只要有更多的利益,你便会背弃于我。”
“这更多的利益,全然在郡主手中。”
“你想要什么?”
“本国主想要的,可只有郡主和沈将军能够给我。”
窗外的雨声一阵一阵,扬榷的扇面划过管家的颈间,血水喷溅,洒了几个人一身。
扬榷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当中,扇柄的一端落在红莲颈间的脉门上。
只待她有一丝不安分的动作,便会丧命于扬榷之手。
你想要的只有我和沈孟能够给你?
你想要什么?
“你已经身处西蜀的至尊之位,财富、权势、地位、美色……这些世人渴求的一切你都已经拥有了,你还要什么?”
扬榷的食指抵在了李明卿的唇上:“你听,外面有人。”
李明卿转过脸,看见窗外闪过数个黑色的影子。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让人不由得去想,这无穷无尽的雨,还有这无穷无尽的夜色会将所有的希望就此吞噬掉。
她们都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沿着赤霄的剑尖滴落下去的血水混合着雨水,淌满了这一片土地。
黑色的魅影,横飞的尸身,残碎的肢体,死士的痛呼构成了这暗夜的注脚。
第三部分·26
李焕略微正了正衣襟,向着长乐门的方向迎了出去。
辗转病榻大半年的琅琊王已经是形销骨立,神容憔悴,仍旧一身官府,静静地肃立在殿外。
据传当年琅琊王玉树之姿,令先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一见倾心,长宁郡主李明卿为琅琊王的嫡女,连风度气韵亦是耳濡目染,颇有风范。
“何事惊扰了王爷?”李焕微微仰起身子,带着淡淡的笑意,晲视着两侧的侍卫,明显流露出了君王之威。
左右无不噤声。
琅琊王对着李焕轻轻施礼,不动声色。
李焕心下会意,摆摆手,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朝晖殿中只有一君一臣,相对而立。
半晌李焕坐到盘龙椅上,握住御笔,在手中反反复复把玩:“王爷有话不妨直言吧。”
琅琊王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玺,精致玲珑的黑玺上镂刻着“执掌南楼”几个官字。
李焕眯起眼睛,打量着琅琊王手中的印玺——此乃先帝所赐,正是琅琊王府执掌南楼的根源所在。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王爷这是何意?”
“皇上,老臣执掌南楼若许年,如今已是残年,自当将南楼交与皇上执掌。”
李焕手中的笔不经意地打了个转,又落回他的手心:“父皇将南楼的印玺交给琅琊王府,印玺也只能传给琅琊王府的后人。”
“长宁郡主不能堪此重任。”
李焕的眼角微微动了动,继续道:“朕日前才为神威将军和长宁郡主赐婚,王爷虽然无子,却得了一个不错的女婿。沈卿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是比长宁郡主更适合堪此重任的人。”
“咳咳咳——”琅琊王轻轻跪倒在地,“皇上,沈将军亦不能堪此重任。”
“为什么?”
“南楼今日归附于皇上,无人再与百鬼夜行为敌,老臣只恳请皇上留下二人的性命。”
李焕笑了笑,那笑意在眼底凝结成了一层寒霜,他断然没有想到琅琊王已经知晓百鬼夜行的事情了。
“朕何时要取他们的性命?朕还等着他们回到京城,亲自为他们主婚。”
琅琊王蹙眉,声音低了几分:“老臣恳请皇上。”
“姑父是在逼朕?”
李焕的声音回响在朝晖殿中。
今夜的京都夜色晴好,连一丝夜风的都没有,谁能想到距离京都千里之外的许州城风雨大作。
“快来人啊——走水了——”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疾呼,薛府的院落里响起来越来越多急促的脚步声。
薛府的东面那一侧火光冲天,而起火的正是薛夫人锄荷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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