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 第16章

作者:西窗有月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强强 GL百合

  沈孟心下了然,微微颔首问道:“王公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

  “记得。”王驰点头,“那年的冬天很冷,刚好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冰天雪地的,溺水身亡的那个孩子只有四岁。”

  三个人默默不语,宋青山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三个杯子里斟了一些酒。

  宋青山扯了扯嘴角,诧异道:“天寒地冻的,孩子到水边去玩,溺水的事情应该不多吧?”

  王驰摇头:“焦小宁不是去那边玩的,听说是去找他爹,然后不小心滑进了云瑶池,被两个没有多大的孩子看见了,没有救起来。”

  沈孟点头,这一点倒是与风棠本人说的能够对上。

  “后来衙门有人报案,当时的知府带着包括我在内的五六个人一起到了云瑶池,人群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方脸的男人,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哭起来。”

  忆及当时的场景,王驰好像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咬着腮帮子,微微用力,两颊的褶皱变得不那么明显。

  “那个人就是焦小宁的爹,叫做焦山。”

  宋青山见王驰又停住了,给他的杯子满上,低声问道:“后来呢?”

  “一般人家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是意外,匆匆买一副小棺椁把人埋了就了了。官府也不会深究,也会让家人把尸体领回去,但是焦山竟然要求验尸。”

  宋青山问道:“那结果呢?”

  沈孟想起来自己在风府当中,风棠交给自己的仵作的字迹,下面正是王驰的名字。

  “确实是溺水身亡,但——”王驰有些犹豫,却不知道该不该讲了,连目光也变得有些闪躲。

  沈孟的声音骤然提高起来:“但是什么?”

  王驰有些惊异,身子往后靠了靠:“没什么。”

  沈孟站起来,面色有几分凝重:“王公!”

  王驰端起那杯酒,看了两个人一眼,神色相当复杂:“真的没什么。”

  他起身欲走,步子才迈开,快雪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

  王驰的肩一抖,仿佛这快雪有千斤重。

  宋青山站起来,想要托着剑,又不敢上前:“沈兄——别别——别动剑——”

  王驰的嘴角抖了抖。

  沈孟收起快雪:“动手绝不是我的本意。”

  宋青山朝着王驰挤挤眼睛,着急道:“王兄,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王驰冷冷一笑:“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沈孟亦迎视着这森冷的笑意,回道:“如果——四年前这件案子真的有什么隐情,而王公又身陷其中,那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隐情会在不久之后,都变成再也无人知晓的秘密。”

  王驰的眼角突地一跳。

  宋青山听着沈孟的话——

  什么意思啊?

  难道——

  王驰——

  难道还有人会对王驰——

  王驰注视着沈孟,猛然间吞了一口口水,面色灰白,缓缓点头:“好,我告诉你。”

  第一部分·12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了,身上却还有森森的凉意。

  沈孟走出门,若有所思。

  王驰的话像在他心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影,久久没有散去。

  宋青山与他并肩而行,沿着平津口往里面走,指着不远处一座破败的角楼:“沈兄,你看,那里就是焦家。”

  小楼破落,颓唐朽败一如它的主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再转头望过去,不远处的华津口又是华宅府第。

  “听说,焦山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在焦小宁去了以后,便已经神志不清。”

  “能够治好吗?”

  宋青山一怔,反应过来,“老人是受到太大的打击了,除非——焦小宁活过来,又站到老人面前,或许那病就好了。”

  是心病。

  那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家庭的。

  丈夫既有才情还有手艺,妻子温柔美丽,他们的孩子出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然天生患有心疾,却依旧异常可爱。

  丈夫志得意满地去参加科考,高中榜眼,本以为可以进入官场去施展抱负,也可以有一份俸禄去供养父亲,养家糊口。

  却因为无辜受牵连而被取消了成绩,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妻子不愿意再面对生活里的琐碎,偷偷出走,一去之后了无音讯。

  他伤怀酗酒,难道从此都要庸碌一生了吗?

  他没有料到,更大的伤痛正如潮水一般正在向他涌过来,他将彻底地在那苦海深处,连灵魂都被浸泡得苦涩。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间被夺走,剩下的是他一个人和无边的绝望。

  “是小宁回来了吗?”

  忽然那角楼上面有个人探出头。

  那张脸像被人反复揉皱的信笺。

  脖颈细长,皮肉只单单附着在上面,看着让人觉得凄惶不已。

  沈孟定了定神,想起了昨日在华津口发生的事情,对宋青山道:“宋兄,你先行一步,我想进去看看。”

  “你确定吗?”宋青山看着焦父,“他虽然神志不清,见到你闯入家中,未必不会叫起来,届时周围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沈孟点头:“我不会惊动他的。”

  暮色西沉,确认了焦山不在家中,沈孟从角楼后面轻轻一点足尖。

  借由二楼延伸出来的檐牙一跃到了三楼,地面和案几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他轻轻一碰楼板,竟然已经枯朽,他往前一掠,尽量不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一家打铁的铺子,最底层中间是一口巨大的炉子,炉灶的炭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他沿着暗处,下到第二层。

  第二层最西边老人的居所。

  被子已经发黑,露出来棉絮,桌上的茶碗饭碗都有了缺口。

  目光一扫,落在了走廊尽头处那一间房门上。

  一眼看过去,尤为平常的一间房,只是门上落了锁。

  是被打磨得精致光亮的一把如意锁。

  如果不是分外爱惜,又怎么会抚摸得如此光亮?

  四下无人,整个角落里只有炉子里仍在燃烧的炭火爆裂开发出的一点“哔哔啵啵——”细微声响。

  沈孟的手轻轻一碰到那把锁,发现只是虚扣起来,并未锁上。

  “吱呀——”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里的床上整齐地摆放着小孩子的衣物。

  一张不大的妆镜台上面放着一只拨浪鼓,鼓面上用勾线笔描了两条红鲤,旁边是一顶茜色的虎头帽和一双镶着彩珠的虎头鞋。

  一阵风骤然刮过。

  明明是有些回暖的天气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让那股凉意从脚底下腾地蹿上来,像有无数只蜈蚣沿着他的双腿往上爬。

  可是这楼内屋门紧闭,凭空怎么会生出一阵风来?

  是已故之人的怨气?

  是亡灵还在这里久久盘桓不愿离去?

  好像有一双眼睛,自上而下晲视着他,审度着他。

  沈孟的目光落在妆镜台的妆奁盒露出的一角黄纸,他轻轻打开。

  是一份药方。

  果然如王驰所言,焦小宁患有心厥之症。

  “啪嗒——”

  什么声响!

  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枚银针从拨浪鼓的手柄上直飞出来。

  沿着他的鬓角划上去!

  银针迅疾如电光,落在了远处的墙上。

  焦山他!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不是自己身手迅捷——

  如果不是这银针偏了毫厘——

  他此时此刻恐怕早已身在黄泉!

  那便可以亲自去问一问焦小宁当年的事情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不过都是一些旧物罢了,随即转身,不再作留。

  手轻轻勾住门环,之间触到那一片凉。

  他猛然间注意到银针惶然已经消失在墙上。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