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有月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焦小宁?他只是一个孩子。”
风棠转过身,走到沈孟不从远处,自上而下地晲视着沈孟:“为什么?”
风棠的笑意凝在脸上,一抹忧愁一闪而过。
耳畔响起一个严肃的斥责。
“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
“你就不配姓风!”
“滚出去!即刻滚出书房!”
那天他与石俊生从官学回家,被夫子斥责,他知道回去之后又要面对父亲的斥责,两个人走到了云津池附近。
“大哥哥你为什么伤心?”
那个孩子站在他身旁,长得粉妆玉琢,嫩生生的。
石俊生摆摆手:“去去去去——不关你的事。”
石俊生跟在风棠身边道:“风棠,你不要难过了,你看陈夫子那个迂腐样子,他就是输了酒钱,所以才说你提出来的经纬之论不好。”
焦小宁睁大眼睛,对着那两个人道:“经纬之论?我听我爹说起过,大哥哥,你们看见我爹了吗?等找到了我爹,我让他教你。”
他的眸子骤然一沉。
无论什么人都能对他的文章指手画脚。
连市井小民都要对他的文章评头论足。
“走走走——”
石俊生一摆手,将他一推,焦小宁脚下一滑,咕噜滚到池子边。
“咚——”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一个锦囊浮在水面上——
“大哥哥,你们帮帮我,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焦小宁的手,圆滚滚又白嫩嫩,从岸边伸出去,尽然够不着那个香囊。
他看见远处的密林里面挂着一捆绑柴火的绳子,心如顽石,沉入了这一片静水的水底。
恶意,从这寒冷的池水之中,弥漫至他的心底。
他眸子一沉,对焦小宁道:“我帮你,但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我才能帮你把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捡起来。”
“谢谢大哥哥,一会我见到我爹,我让他教你怎么作经纬文章。”
“我用绳子捆住你,你下去捡,我再把你拉上来。”
“谢谢大哥哥。”
他把焦小宁的手脚束缚起来,微微一用力,将那个孩子一推。
“唔——”
“哗哗——”
“喔——”
孩子在呛水。
“大哥哥——不要——”
埋在心底最深的恨意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他与石俊生一次一次提起绳子,又放下,再提起,再放下——
焦小宁面色青紫,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为何他的痛苦让自己这般快意——
活该——
卑贱如斯,活该痛苦!
直到最后,那个一直挣扎的小人儿——
不动了。
风棠的思绪到此凝滞住,回道:“这样卑贱又愚蠢的人,何必让他活在这世上。”
诡谲的笑意刺破云端,“是我,用绳子绑住他,将他吊在水里,淹死了他。”
“他只有四岁。”
“那又怎么样!”
风棠的面目扭曲得像一张揉皱成一团的纸。
他四岁的时候早就离开父母的膝头,困坐在书房当中,一睁眼就是冷冰冰的戒尺和书卷。
“鬼手,你还在等什么——”
沈孟疾退,撞上了内堂的门。
“咚——”
鬼手凌厉的鬼爪即将落下,躲藏在房中的师爷和知府破门而出,扑在了沈孟身上。
“啊——杀人啦!”
“啊——救命啊——知府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以后就全托付你照顾了啊——”
隐伏在四下的影卫倏忽间落在西郊衙门的庭院中……
风寻机站起来,他感觉到自己身后冰冷的目光:“风大人,令郎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要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那就去昭狱里听吧。”
一个手势,隐伏在四周的兵士鱼贯而出。
李明卿走下楼,看见沈孟靠在一旁的墙上,肩头的血渍红了一片。
他无力的提起快雪,走到自己身前,微微上前一嗅。
嗅到李明卿身上淡淡的酒气。
是竹叶青独有的撩人的芳甜。
沈孟弯唇:“我在这里以命相搏,郡主在楼上喝竹叶青,真是不公平。”
李明卿看着他,不说话。
沈孟挑眉,神色仍有几分不羁。
现下他已经身负重伤,伤到已经没有力气再提剑了。
“咳咳。”
他走过她身旁,李明卿忽然一伸手,拉住了沈孟。
那个人两眼一闭,蓦地往她身上倒去。
“沈孟?”
“你醒醒!”
“沈孟?”
李明卿抬手,轻轻落在他的眉间。
眉眼鲜活,带着朦胧的熟悉。
沈云亭,我知道是你。
第一部分·23
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后半夜,她回到房中,打开桌上的妆匣,那方汗巾已经很旧了,触上那方汗巾,她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人呢?”
“郡主,李叔亲自把沈大人送回沈宅去了,您就放心吧。”昭瑜眯起眼睛,暗暗一笑,这一笑落在李明卿眼里。
“昨天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没有?”
昭瑜正了正颜色,从袖中取出一封蜡油密封的信函:“南楼按照您的吩咐,事情已经查到了。”
昭瑜放下东西,轻轻退出房中,拢上了房门。
烛影摇曳,她握住密函的手,微微颤抖。
她要触碰的,是她从未触及过的过去。
打开它——
打开它——
真相就在你面前——
他的身份也就此明了——
打开它!
她从没有想过沈云亭有一天还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再见到沈云亭,是这样的情形。
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她甚至想现在就到沈宅,拍着桌子,指着那个混蛋——
她怎么可以瞒着自己这么久!
这么多年!
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牵挂她!
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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