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有月
彼时京都的人都知道琅琊王爱若掌珍的嫡女,气度不凡,聪慧异常,三岁能吟,四岁能作。
父亲一见面便向琅琊王赞赏道:“谦早听闻王爷的女儿,气度不凡,不像我家云亭——”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父亲瞪了一眼。
“顽劣异常!”父亲接着说道,低下头却刚好看见沈云亭正对着李明卿做鬼脸,她虽是女儿身却时常打扮得利落,像极了小男孩子。
“啪”地拍了下沈云亭的脑袋瓜。
沈云亭吃痛,委屈地瘪起嘴,却敏锐地捕捉到李明卿眼里一丝狡黠得意的神色。
逮到你的小辫子了!
看我不把你打出原型!
琅琊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个月牙形的湖,湖中喂养了不少锦鲤。
大人到边上谈话去了,自己跟着李明卿跑到水边,沈云亭看着李明卿近水站着,忽然心下起了一念——
沈云亭见李明卿看鱼看得出神,偷摸着后退两步。
“云亭,你看这条鱼真好看!”
这么好看那就——
那就让你下去看吧——
沈云亭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往李明卿的后背踢去,说时迟那时快,她看见李明卿微微别过脸,嘴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迅速避开了这一脚。
“哗——”水声之大让远处谈话的两个大人匆匆赶过来,迷迷蒙蒙中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起来。
随即听见李明卿对两个大人道:“父亲,沈叔叔,云亭想玩水,我拉不住她,就掉下去了。”
池水倒灌到鼻腔口腔里面,她瘪了嘴忿忿,有口难言,脸上就剩下两汪泪水。
“王爷,今日实在叨扰了。这孩子实在是太顽皮了。”
“孩子心性,沈兄不必太过严苛了。”
彼时的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回家后与父亲说了事情原委,却反被父亲又教训了一顿。
沈云亭。
马车上的人微微握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久远的事情了。那个顽皮的,总是一身男装的女孩子早就在昌平十七年沈家满门抄斩的惨案中——
离开了——
世间当无此人了。
他眼下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可是见面之后呢?
她会不会认得自己?
认得又如何?
不认得又如何?
那个曾经相伴在李明卿身边的人,是沈云亭。
礼匣上的银箔映衬出他的眉眼面容。
世人都知道,他是沈孟,是皇上亲封的武状元。
马车蓦地停在琅琊王府前,车内的人没有动静。
阿九朗声对车里人道:“公子,咱们到王府了!”
阿九疑惑,方才公子还是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飞到琅琊王府,怎么忽然不声不响?
又喊了一声道:“公子?”
沈孟回过神来,握住礼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凉了起来:“阿九,你去把东西交给王府的人。”。
阿九不明白,但是也没有多问。
难道高高兴兴地跑到这王府来,只是为了把东西送到吗?
车辙滚滚,碾过石板路,在王府门前留下两道印痕。
京都的雪真是好看,落满了这青瓦。
昭瑜接过门房送过来的礼,不由纳罕,兴许是这沈大人真心实意过来道歉的也说不定呢!
遂拿了去到李明卿跟前:“郡主,沈宅遣人送了礼过来。”
李明卿提笔画着一幅丹青,院中的白雪红梅落在纸上,虽少了几分生气,却那么疏离高远。
昭瑜看着不觉失了神,真好看!
郡主真好看!
郡主就是郡主,郡主的画也跟郡主一样,不染一丝尘俗。
“是什么东西?”
“啊?啊——”昭瑜回过神,瞅着眼前的盒子,答道:“还不知道呢。”
“那就放在那里吧。”清冷的声线和外面的雪融成一体一般,斯人斯景。
“哦——那——”昭瑜揣度着李明卿的神色,“郡主,今晚的府宴咱们去不去呀?”
去了就能看热闹了!
昭瑜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
李
明卿微微抿唇:“替我更衣吧,再准备一份贺礼。”
昭瑜面上一喜:“好!我这就去!我记得素脂斋前日送来了一支簪,郡主你戴上了一定好看!”
沈宅上上下下都在为入夜时分即将开席的贺宴忙碌,沈孟在正厅一一会过了来贺的皇族贵胄,推杯换盏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
越是逼近入夜时分,他的心就越发难以平静。
而正厅上却迟迟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大抵是不会来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滴漏上,一抹苦笑浮上来,转过身去换上爽朗的笑意招呼了众人一一落座。
他微微抬起头,往门外一瞥。
忽然看见李明卿从雪里走过来,流云髻上斜插着一支红玉髓簪,衬得她玉面如雪,银狐大氅上用天蚕丝镂着回字暗纹,乍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宛若章台玉树,风姿天然,却带了几分清冷疏离,即便如此也让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他不由站起来。
握住白莲盏的手顿住。
座中宾客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郡主李明卿,不由感叹——这皇上亲封的武状元面子倒是不小,不仅有当今亲赐府邸的无上荣光,就连郡主也愿意赏脸来贺!
厅堂外,侍从取下她肩上的披风,她转过身,神色淡然道:“家父身体抱恙,明卿代父来贺,还请沈大人莫要见怪。”
见怪!
怎么可能见怪呢!
他一怔,不答。
李明卿换换抬眸,四目相对,沈孟颔首道:“郡主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说罢——他便觉得自己这张嘴真是——
真是太不会讲话——
什么叫做太好了——
怎么能够只说太好啦——
李明卿入座后,自斟自饮,随意拣了几样淡素开胃的小菜,无甚言语。
正厅内的歌舞丝竹让雪夜多了几分声色,沈孟与人推杯换盏间,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到李明卿身上。
不光李明卿注意到了,就连殿上来贺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众人笑言:“沈大人可是倾倒于郡主清绝的姿容。”
李明卿抬起头,与沈孟四目相对。
沈孟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仿佛能从那眸子里一揽,便揽下来这漫天的星辰与无尽的河海,脸蹭的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沈某——”
他已有了三分醉意。
这算什么事?
这些人是要摆自己一道吗?
难道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
承认他就是个沉迷美色的好色之徒——
从此浅薄之名永流传——
沈孟平复了下来,随即道:“沈某,倾慕郡主才情,先干为敬。”
匆匆忙忙用酒盏挡住了自己的脸。
“大人谬赞。”李明卿回敬一盏,心下已然只觉——沈孟其人,不过尔尔。
第一部分·03
正当宴会到尽兴之时,庭院里一阵疾风,夹带着森森的凉意,似是有客来访。
众人向厅外望过去,忽然有人对着正厅的主座甩过来一坛酒,出手之迅疾让人惊异。
沈孟迅速起身,稍一迂回便把那一大坛子酒稳稳当当接住。
厅外有声音道:“沈大人迁入新府,这一坛美酒就是严某的贺礼了。”
未见人,先闻声。
众人不动声色——原来是京都巡防营统领,严彪。
这严彪本是安国候的幼子,年纪轻轻已经是戍守京城的巡防营统领,而就是在不久前,严彪也参与了殿前武试。
他身强体壮,而沈孟的打法颇为机巧,数百个回合他才败下阵来,自然对沈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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