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有月
随后亦有人附和。
李明卿的目光落在京城的军备机要图上:“蒙真率军直取平阳之后气焰过于嚣张,如若我们守城不出,只会助长其气焰。”
沉静的目光宛若古井之水,没有一丝波澜,她继续道:“□□皇帝生于布衣,尚能纵横天下,横扫前朝,区区北夷,我辈何惧?”
她环顾周围众人,略微停顿,声音如环佩铿锵。
“京城所有的大军列阵于四门外,全力迎敌。”
众臣静默如斯,些许人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不战也得战,因为在这议事堂当中,只有一个人说的话才算数。
“京畿卫巡查城内,凡有身着盔甲身配军刀的兵士未出战迎敌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纷纷色变。
军令之严苛,几乎闻所未闻。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平阳守将郭守信亦感到心惊。
无人敢质疑。
更无人敢反驳。
“京都四门为京城门户,现分派诸将镇守,如有丢失者,军前斩立决!”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西门,平阳守将郭守信。”
“南门,兵部侍郎傅中。”
“东门。”她微微停了停,落在最末的座次上,“京畿卫副统领薛端擢任京畿卫统领一职,守东门。”
北门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过去。
谁来镇守北门呢?
“北门,由我来守。”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北门位于京都城北,一旦战起正面迎敌,势必会成为最为激烈的战场。
正当所有人失神之际,沉稳又深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守城将士,必奋勇杀敌,京城战起即为死战之时。”
“将不顾军,弃军而逃者,斩于军前。”
“军不顾将,败退奔逃这,后队斩前队。”
“有违军令者,立斩!”
焦山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见那个白衣胜雪,弱质纤纤的女子站在这高墙明壁下,光风霁月,雾散云开,恍若是这个朝廷真正的主人。
第三部分·14
李明卿回望着议事堂内的众人,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开战之时,众将领率军出城迎战之后立即关闭城门,有擅开城门着,斩立决。”
郭守信猛然间抬起头,站在议事堂中的所有人为之一振。
这就意味……
一旦出城,只有退敌,才能生还。
逃是死路,战是生路。
如果不能取胜,必死无疑。
“诸位将士,可有异议?”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焦山微微蹙起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是了。
她已无所顾忌,
“就在一月之前,我朝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天子被俘,北境失守,如今兵临城下,到了这般境地,此战若败,江山倾颓,社稷不保,诸位有何颜面见天下人?”
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不胜,便死。
众人终于从议事堂中散去,李明卿走上宫城的城楼,望着平阳所在的方向。
“影?”
“在。”檐牙一端探出来一个黑影,倏忽落在她不远处。
“可有她的消息。”
“南楼还未刺探到沈侯的消息。”
她微微垂眸,眼波里的愁绪轻轻掩起,摆摆手那抹黑影便隐没在阴影处。
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转身之际看见焦山和昭瑜走过来。
“师兄。”她如平常一般,嘴角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面色沉静,城头的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衣摆和柔和地垂在身后的长发。
“京城大战在即,郡主真的要一力镇守北门吗?”
焦山蹙眉,任谁都知道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没有武功,又何谈披甲上阵。
“是。”
焦山了然,不再出言相劝,反而宽慰道:“我亦随郡主去镇守北门,北门的守将兵士大多是从前镇守京城的京畿卫,上皇亲征时带走了京畿卫大部精锐,这些人在虎丘一力保护上皇,尽数阵亡。以京畿卫的忠心,剩下的这些人自当茹毛饮血,为他们的手足复仇。”
“师兄果然是懂明卿之人。”
“不是我懂郡主,而是——”焦山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若师父还在,他看到你这般果决善断,定然十分欣慰。只是……”
李明卿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补充道:“只是,若师父还在,他亦不愿南朝遭此浩劫。”
“师妹,你害怕吗?”
一丝笑意如风,还未来得及在这素净清绝的脸上绽开便已经消散无影。
“师兄,从前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因失去小宁之后性情大变,直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直到不久前。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所爱之人身受重伤却无能为力,她只觉五内俱焚,被施以极刑。
刀刀割在她的痛处。
从前,沈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在这世间的些许年,她是为了给沈家讨一个公道。
眼下,她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在地狱当中,匍匐着身子,在那些数也数不清的魂魄当中,一边等待,一边找寻。
她沿着宫城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到军帐中。
——你害怕吗?
天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势不大,却在路上积起了水潭。
怎么会不害怕,可我最害怕的事情,不过是再次失去那个失而复得的人。
——你畏惧吗?
白色的布屐踏在刚刚积起的水潭上,水珠飞溅开去。
怎么会不畏惧,可是那个能够与自己并肩而战的人生死不明。
——你准备好了吗?
飞溅的水珠沾染了泥渍,渐污了她白色长裙的襟摆和鞋面。
我……
铠甲整齐地挂在军帐中,在烛火的映衬下反射出金属光泽却又分外润泽。
这是沈云亭的铠甲。
她伸出手,指尖触上盔上赤红色的须穗。
从未上阵杀敌,却要穿上这身铠甲。
沈云亭第一次穿上一身铠甲的时候,可曾有畏惧?
沈云亭第一次拿起刀刺向敌人的时候,可曾有犹豫?
穿上铠甲,荣光其重,万丈红尘皆如云烟。
李明卿略微恍神,只觉得穿上这一身铠甲,她与她,真正地在一起。
那便生同衾死同穴!
北夷大军列阵于京郊北门外三十里,蒙正志得意满,正坐在主帐中,心里燃起了战意:“南朝的京都眼下不过是个空架子,十万的精锐都已经归附我北夷,这时候兵临城下,京城的防线自然崩解。”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是啊!等我们的大军夺下京都,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帐中一片歌舞升平,俨然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
“报——”
蒙真将身旁服侍的婢女一把推开,酒杯倾覆,洒了一身,好战之心写在那双激动难以自抑的眼里:“什么情况?”
“大王,南朝的大军已经在京都城外列阵!”
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掷,带了一列人马疾奔,远远看见南朝兵士队列齐整,营帐齐备。
与他料想中的不堪一击截然不同。
“大王,我们要不要试探一下南帝的大军?”
蒙真嗤鼻:“试探?再怎么试探不过他们也不过是任我们宰割的绵羊罢了。”
手放在嘴边,蒙真对着手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吹了一个口哨,数千人狂笑着试探性地策马冲入北
门的大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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