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崎舞
但今生的林思沁自然不知道。她喃喃自语道:“我给她添了麻烦……”
华联这张乌鸦嘴劝人时总爱危言耸听:“主人从不在乎您给她添麻烦,也很乐意会为您善后。只是您已经步入江湖,风波险恶,应当谨言慎行,不能再意气了,以免将来遇险。”话中含有未尽之意:您行事冲动,不但自己遇险,还会连累旁人。
林思沁自然领会得到。她从小就常闯祸:小时候欺压无忧山众师姐师兄,后来更是戏弄欺负三山五门的弟子,还恶人先告状。华音给她善后似乎乐在其中,但好歹表面公平公正得人信服,慕容老祖已经完全偏心在了面子上。
林思沁思考了一会儿,道:“刚才的事,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不过你说的我明白,以后我会用更好的法子达到目的。”
以她的聪慧,料定了宜兰县主那样善于隐忍的人,不会因为情爱之事或者林思沁的挑衅影响华音的大局,但华联说得对,她,已经十八岁了,不能让华音再给她善后了。
这三年,她不曾来找过华音——直到成就半步先天,慕容老祖宗的威胁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她怕自己武艺低微,成为华音的弱点,给华音拖后腿。林思沁感觉到,她虽自觉将来不论武功还是谋略定会比过赵宜兰许多许多,现在却被排除在外。华音只把她当做孩子,却会和赵宜兰平等相处、对坐商议密事。
这感觉很不好。
回到自己的院子,远远地就听见房间中有轻微的争执,声音熟悉。走进一看,是薄野晓晓。
只见薄野晓晓在自己和清梵的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大刀金马的坐着,一个美貌小姑娘坐出了燕地游侠儿才有的姿态,挑着脚尖看着清梵,眼神挑衅。她身后站着两个衣着整齐、身形魁梧、容颜出众的男侍卫,嗯,很符合薄野晓晓的审美。
在她身旁,另有两个美男子。一个男子站在她身后为她捏肩捶背,另一个俊俏小生给她捏脚,温柔小意。
清梵在左边的床铺上打坐,闭目念经,对薄野晓晓这位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薄野晓晓见她回来,眼前一亮,对她招手道:“思沁,快来,你可算回来了!”
林思沁奇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你这你睡觉啊!”薄野晓晓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我这回是偷偷来的,没有请柬,红叶宫也没有安排我的客房,你可得收留我。”
林思沁翻个白眼。
红叶宫当然不可能有她的客房,如果新郎官知道她来了的话,估计得立刻带人把这个意图将自己骗回烟雨楼做禁脔的小妖女打出去。
“你住这里可以,不过得先把这群玩意儿撵出去。”林思沁的好友怎么说也是清修的出家人,怎么能与这些臭男人同居一室?再者,她骨子里骄傲,也看不得这些趋炎附势、谄媚讨好的人。
薄野晓晓为难道:“那谁给我暖床?谁陪我睡觉?”
林思沁指着大门外左侧:“那你去睡旁边厢房,随便你怎么睡。”
薄野晓晓举手妥协:“得得得,让他们睡那边旮旯去,我才不要去。我要和你睡。”
林思沁断然拒绝道:“不行,我才不和你睡,我要和华音睡。”
这开心又甜蜜的语气落在薄野晓晓耳朵里,总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薄野晓晓虽然惯于玩弄美色,从不知娇羞依恋为何物,并没有明白哪里怪异,转眼就丢开,对林思沁抗议道:“从小到大我可
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睡过!”
“去年你在潘钰的屋顶上过夜的时候是谁陪你睡的?”
“那怎么一样?”薄野晓晓狡辩,“又不是睡床,那只能算是小憩!”
林思沁指着清梵道:“你这些莺莺燕燕就别想了,就连你……呵呵,你能不能睡这间屋子还得看我们家清梵师姐答不答应呢!”
一身出尘的清梵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看了一眼林思沁,林思沁无辜的耸耸肩,道:“清梵姐姐,这位小妹妹是我前几天刚结拜的妹妹,要不要收留她你看着办。我今晚去华音那边休息,明日再见。”说完果断的离开。
☆、夜,色(下)
林思沁在等待华音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见了小时候的无忧山。
那时候, 华音手执书卷, 坐在旁边看她站桩。
那本书册就是《辞心诀》。
这一次的她, 再一次见到了当年华音看她的眼神。
华音脸色平淡,眼神专注。
小时候的她, 看不懂。还当华音在一丝不苟监督她。可是过目不忘的她,依然记得华音当年那双眼睛。
十五岁的华音, 看着十岁的她, 专注的眼神里, 分明是可以跨越时空的温柔和情意。
“华音——”
林思沁喊了一声,但嗓子里什么声音也发出来。
然后眼前变作了书房。
十三岁的她端坐在书房内, 手执毛笔, 描摹字帖。正前方是前朝皇室书法大家顾月敏的青碑贴。她的左手边还有一张华音写的字帖,林思沁书法渐有长进之后,喜欢把华音的字放在旁边对比, 哪日的字帖写得比华音好,总会高兴大半天。
每一张华音写过的字帖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多次临摹和比较之后, 甚至已经能够清楚的记得字帖上的每一个字的字迹。
可是为什么, 从前的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上面的字里会隐藏着秘密?
每一张,都有“华”字,和“音”字!
每一张!
曾经的种种, 练功,用膳,十年如一日的亲自做糕点,手把手的写字、画画、弹琴……再看一次,哪里是师姐对师妹的宠溺呢?分明是对心上人的迁就……
最后,梦里的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很大的一个房间中,正前方的墙边是一张很大的床,床上有着绯色的帷帐。
有一个人,躺在床上的被子里,盖住了大半身体。透过帷帐,可以隐约的看见从锦被里露出的一条白皙的长腿,微微卷曲,珍珠一样的脚趾头靠在帷幔边,可以清晰的看见白皙肌肤里的透着粉色。
她总觉得那条腿很眼熟,就连小腿外侧的那颗小痣都令她倍感亲切。然而这时候的她像极了曾经酒醉的时候,脑子里迷迷糊糊,记忆超常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帷帐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