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暖春深
女人这才勉强打起点精神来,宋余杭接着问:“之前有过轻生的念头吗?在学校人际关系如何?平时性格呢?”
女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悲痛欲绝:“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逼着她去上学,她曾哭着说过“要不是上不了美院,不如去死”,我也……也没当真……谁……谁知道!”
男人这个时候插话了:“也不能全怪她妈妈,她妈妈也是为了她好,学美术哪有以后考公安稳,还不是想她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谁知道这孩子这么倔,最后妥协的还是我们,同意让她复读了,你说她……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是存心让她妈妈下半辈子活在愧疚里吗?”
早不愧疚晚不愧疚,人死了才愧疚。要是林厌在这里,估计早就破口大骂了。
但宋余杭只是平静地从档案袋里取了一个证物袋出来,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看看这个药,你们认得吗?”
透明袋子里装了一个小药瓶,上面都是英文名字以及复杂的化学名称。两个人拿过来瞅了几眼,摇头。
女孩子妈妈还在抽泣:“这……这是什么药?没听说过她生病啊。”
“盐酸舍曲林,别名左洛复,抗抑郁的首选药。”宋余杭淡淡道。
“从她家里也找到了医院的报告单,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女孩子妈妈哭成了泪人:“为什么……为什么呀……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傻孩子……你这是要妈妈的命啊!”
宋余杭收好东西,递过去一张纸巾:“节哀。”
长年的刑侦工作使她对受害者保留了足够多的同情,却对受害者家属始终同情不起来。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
“您和您妻子什么时候离婚的?”男人坐在会客室里不时接打着电话发讯息。
宋余杭话刚出口,又一个电话来了,男人摆手示意她待会再说,转过脸去。
“喂?公司的事?公司的事不还有老万处理呢吗?我就离开这一会就不行?那要你们员工干嘛呢?什么?对方说必须要总经理参加会议才肯接下这个单子?”
男人一脸烦躁:“行行行,那你告诉他们,我下午抽空过去一趟!”
宋余杭等他说完。
男人把手机放进了西装内侧兜里:“不好意思,工作比较忙……我和她妈妈很早就离婚了,大概初中吧,我算是净身出户,房子财产都留给了她们,等她成年就会写她的名字。”
“您女儿最近有轻生的念头吗?”
男人摇头,脸上有一丝哀容:“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离婚离的不光彩,很少见她们娘俩,一年到头也碰不了几面,哪里知道这些。”
……
得,看来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女人好歹还知道哭一哭,男人眼里心里恐怕只有他的生意吧。
陪同询问的几个小刑警对视一眼都耸了耸肩。
“按规定,您可以去见您女儿最后一面。”
男人听她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了挣扎之色,半晌还是咬了咬牙道:“算了,不看了,看了也是伤心难过。”
宋余杭起身与他握手:“感谢您的配合,若有需要我们会再随时联系您。”
“好的,不客气,辛苦,辛苦了。”
***
“什么?!家属不同意解剖?不行,我得去——”林厌说着就要冲出去,被人一把拦住了。
“你去,你去干嘛,和人吵架吗?”
宋余杭话音刚落,林厌还想怼她,张金海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这个案子我们研讨过了,通过对现场勘查以及周边群众的走访,监控视频的调查,排除了他杀迹象,可以断定为自杀行为。”
“何苗案毕竟是个例,林法医不要草木皆兵了。”
“我怎么就草木皆兵了,难道追求真相不是警察的职责和义务吗?”林厌反唇相讥。
“是,问题是尸检是你自己亲手做的,你查出什么疑点来了吗?要是有疑点没问题,二话不说我们接着继续查!”
刑侦大队长和技侦主要负责人杠上了,底下人默契地垂头不语,噤若寒蝉,宋余杭也皱着眉头。
“我——”林厌噎了一下,确实,尸表检验没发现什么疑点,无外伤也没有被性侵过的痕迹,处女膜十分完整。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有一些疑点无法通过简单的尸表检验发现,我必须解剖。”
“是,公安机关有权决定遗体解剖并通知家属到场,问题是那是在确定为刑事案件或者明显提出疑点的时候才可以,你现在这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去跟家属提。大小姐,查案不是你一厢情愿的行为,我们得尊重事实,尊重家属意愿,尊重社会舆论,人死都死了你还不给人家留个全尸?”
张金海这话有理有据,又侧面点出了她娇纵任性的大小姐脾气。
底下有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林厌面子挂不住,就要冲上去动手,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拖出了会议室。
“你放开我!放开!”林厌挣扎着,一直被人拖上了天台,宋余杭才撒手,看着气喘吁吁的她道。
“他说的没错,找不到疑点就无法定性为刑事案件,家属也没有解剖意愿,你强行解剖就是违法,要承担责任的。”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劝她她还能忍,连宋余杭也这么说,她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违法?法律为受害者做什么了?制裁不了孙向明,救不了丁雪和李诗平,连伤害何苗的秃鹫都死了,出卖她的姨夫关个三五年就放出来了继续一家三口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