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暖春深
“想了——”小孩子拖着长长的奶音答。
“姑姑不在,没人陪我踢球,没人陪我跳绳,没人陪我去游乐场——”小孩子掰着手指头数,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季景行把人拉过来,用指尖点点她的鼻头:“你个小家伙还挺记仇。”
小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扎着两个羊角辫,又活泼又可爱,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又滚到了宋余杭身边扒拉着她的手,往她缠好的石膏上吹气。
“姑姑,疼不疼啊?小唯给你吹吹,呼呼——”
看着小孩子鼓起腮帮子使劲吹的模样,宋余杭心一软,摸上了她的脑袋。
“对不起小唯,这段日子太忙了,等姑姑闲下来,我答应你,圣诞节的时候姑姑一定带你去游乐场玩。”
“妈,你坐。”季景行说着,把宋妈妈手里的饭盒接了过来放在桌上,扭开盖子,拿热水烫了碗筷,才一勺一勺盛到了碗里递给她。
“你啊,得了吧,圣诞节前后正是期末考的时候,可别让她又分心了,再说了,你忙,我们都理解的,小唯童言无忌,别往心里去。”
听了前半段,小唯惨叫一声倒在了奶奶怀里:“奶奶,奶奶,你管管妈妈,我不想上那么多补习班——”
宋妈妈心都要化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好好好,寒假到奶奶这来玩,保证不让妈妈给你布置作业。”
这下轮到季景行不满了:“妈——”
那厢祖孙两个人闹着,汤已经不烫了,宋余杭本想自己伸手接,季景行却蹲了下来,把勺子递到了她唇边。
“快趁热喝吧。”
宋余杭一怔,下意识就偏头躲过了:“没事……我自己来,自己来。”
季景行皱眉,略有些小不满。她今天来之前特意打扮过,描了精致的眉,还涂了唇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的多。
穿的也很时尚,流行的秋冬连衣裙加小高跟,成熟里又添了一丝风情,不年不节不走亲戚,仅仅只是来医院看望病人,就有些……
更何况从宋余杭这个角度看过去,风光一览无余。
她别开了视线,莫名想起了那晚档案室里林厌喂她吃饭时候的光景。
林厌从不会露出这般伏低做小楚楚可怜的神态,当然某些特殊时候除外。
季景行看她别过了脸,不接,有些黯然:“余杭,你——”
她顿了一下:“嫌弃我吗?”
宋妈妈的目光看了过来:“这可是你姐特意为你炖了一早上的——”
宋余杭摇头:“没有,谢谢嫂子。”
她叫她嫂子,而不是姐。
一字之差,隔开了十万八千里。
季景行如遭雷击,宋余杭已用左手一把扶起了她,同时接过她手里的碗单手端着一饮而尽了,拿手背抹抹唇角。
“很好喝,不过我觉得以后还是别了吧,太费神了,医院食堂饭菜就很好吃。”
季景行哆嗦着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背过身去收拾着碗筷。
宋余杭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似在思索着什么,小唯拉着她的手呼唤她:“姑姑,姑姑,我们玩五子棋好不好呀?”
宋余杭回过神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但你答应我,姑姑陪你玩一个小时,然后你就要乖乖跟妈妈回家写作业好不好呀?”
小唯用力点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余杭笑容柔和,勾住了她的指尖:“谁变谁是小狗。”
***
窗外的蓝天白云缓慢地流淌过去,在这一个月里,宋余杭几乎每天都会给林厌打电话,可是除了那一次外,电话再也没有接通过,她就在这样焦躁不安的等待中,迎来了自己的正式任命文件以及张金海的葬礼。
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穿上久违的制服,系好衬衫扣子,在宋妈妈的帮助下打好了领带,戴上宽檐帽,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出了门。
江城市殡仪馆。
警车开道送英雄最后一程。
道路两旁有不约而同拿着白菊拉着横幅前来送行的群众。
衣着整洁,胸口别了白花,眼含热泪的刑警正步走在前面,手里捧着的骨灰盒上盖着党旗。
身后跟着的是张金海的家属,妻女都哭成了泪人。
“张金海同志追悼会,现在开始。”
“奏哀乐,鸣炮。”
“砰砰——啪”礼炮升上了天空,犹如嘹亮的枪响。
“全体肃立,向张金海同志遗像敬礼!”随着司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把手举到了太阳穴边上。
段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中默默泪流满面。
旁边的方辛和郑成睿也都穿了警服,胸口别了白花,眼含热泪。
葬礼结束后,冯建国端了一瓶茅台走到了墓碑旁边洒了下去。
宋余杭独自一瘸一拐上着台阶,走到最后一级,站定。
他手摸着墓碑上的那行字:“铁肩担道义,丹心筑警魂,这是当年赵厅送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