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碧藤萝
同学一个多月,哈律斯还没见这位总是有些冷淡的同学这个样子,有点发怔,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鼻子一酸,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他母亲拉着他走到塞雷布斯跟前,恳求道:“神眷之子,听说你和我儿子是同学,请你帮帮他吧。昨天傍晚从弦琴学校回家的路上,他被人推倒,磕到下巴咬伤了舌头。他即将要在阿帕托利亚节庆典上与人比赛唱歌呢!”
塞雷布斯皱眉道:“被人推倒?”
他母亲的眼圈也红了,说:“他经过一条小巷,一个男人忽然赶上他,从他背后推了一把,让他摔了一跤。”
塞雷布斯看了看哈律斯下巴上的血痂,又对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
哈律斯伸出舌尖让他看,舌尖上一个深深的齿印。
塞雷布斯沉吟了一下,对哈律斯的母亲说:“夫人,我并非神明,不可能抚摸一下就让人痊愈。我可以摸一下他,但你们想快些痊愈,还是要去看医生,或者是去医药之神的神庙,问问祭司们有没有办法。”说完他就轻抚了一下哈律斯的伤处。
哈律斯和母亲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动作,仿佛期盼着奇迹出现,比如一道光闪过,伤口立刻愈合如初。但奇迹当然没有出现。
哈律斯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母亲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将儿子搂进怀里,轻轻亲吻着他的发顶。
塞雷布斯拿过苹果篮子,还给她说:“很抱歉夫人,我帮不上忙。”
哈律斯和母亲提着篮子离开了塞雷布斯家。
哈律斯忍着舌尖地疼痛,咬字不清地哭着问:“怎么办呢妈妈?”
他的母亲温柔地安慰他,说:“别急,宝贝。听说城邦今年花大价钱聘请了位闻名希腊的名医做公共医生,医术厉害极了。我们去请他看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哈律斯充满疑虑地说:“可是我还不是公民,请公共医生看病是要付很多钱的,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他母亲一窒,旋即喃喃道:“妈妈会有办法的……”
但是公共医生和医药之神神庙的祭司们也没有办法立刻让哈律斯好起来,下午弦琴学校又上课的时候,哈律斯仍然带着伤痕来了。他是来请假的。
就算不为几天后的阿帕托利亚节,他舌头伤成这样,音乐课也上不成了。
同伴的小孩们看到他的伤,得知他有可能不能代表学校参加阿帕托利亚节的歌唱比赛了,顿时大哗。
达奈斯毫不遮掩地一脸幸灾乐祸与得意之情,阿普托斯则一得知哈律斯的伤势,就怀疑地望向他。
墨菲斯又生气又失望,问:“被人推倒?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律斯捂着嘴巴不愿意说话,他的教仆有一些惭色地代为回答:“昨天傍晚我陪着小主人回家,经过一条偏僻的巷子时,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从我们后面赶上来,一把把小主人推倒,使得小主人受伤了。我走在小主人后面没有留神,没来及阻止他,也没追上。”
墨菲斯疑惑道:“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会是谁?他为什么要伤害哈律斯?”
克山西普斯斜睨着瑟西非斯,大声说:“老师,一定是为了阻止哈律斯参加歌唱比赛!有些人比赛输了不甘心,想用这种办法使得哈律斯也不能获得荣誉!”
墨菲斯心里也有点怀疑伤害哈律斯的人是为了针对这次比赛,但对克山西普斯若有所指的话嗤之以鼻,白了他一眼说:“别胡说八道。”
他带着哈律斯去找修西斯请假,修西斯看到哈律斯的伤势也是一脸意外。有点担忧地问:“你舌头伤的不轻,这几天的训练是别想了。四天后的庆典上的歌唱比赛,你还能参加吗?”
哈律斯伤心地低着头小声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地,看着可怜极了。
墨菲斯愤怒又同情地搂着他,心中十分为他惋惜,说:“老师,还有好几天才比赛,也许到时候他已经好了。请不要立时取消他的比赛资格,好吗?”
修西斯想了想,说:“也好。哈律斯,你先回家休息,如果到时候你痊愈了,你就上场。不过为了保险,其余优胜者我也都训练着,万一到时候有意外可以替补。墨菲斯,你们班也再选出个人来。”
与此同时在中庭里,阿普托斯把瑟西非斯叫到一个角落里问:“瑟西非斯,是不是你让人去推的哈律斯?”
瑟西非斯冤枉地说:“不是我!”
阿普托斯不信地说:“不是你会是谁?那天我看到你们偷偷跟在哈律斯后面了!”
瑟西非斯说:“我们是跟踪他了,但是我们没有动手,动手的是别的人!”
第47章 谁动的手?(下)
阿普托斯怀疑地说:“别的人?”
达奈斯说:“那天我们跟着他,是想找机会揍他来着。但是还没动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忽然推了他。我们看他嘴巴里都流血了,就没再理他。”
阿普托斯喃喃道:“那会是谁?”
他想起那天晚上婶婶的承诺,心里不自觉一沉,像吞了坨冰似得,不舒服极了。
与那个可能相比,他宁愿是达奈斯做的。因为达奈斯做这样的事,还可能是年纪小、不懂事,可以教育好。但如果是家中的长辈做了这样的事,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会是谁做的?
修西斯送走了墨菲斯和哈律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原本也正考虑着用点什么小手段,把哈律斯剔出这场比赛,但他还没动手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办法真是简单粗暴,但很管用。不管谁做的,都免了他的麻烦。
这天下午的弦琴课,阿普托斯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散学后他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和兄弟们一起先去了瑟西非斯家。
小孩们向瑟西非斯父母报告了瑟西非斯又被选入节庆歌唱比赛备选这件事,瑟西非斯父母都表现的很惊喜。
阿普托斯又瞅了个空子和婶婶单独说话。
“丹妮丝婶婶。”
丹妮丝和蔼地道:“什么事,阿普托斯?”
阿普托斯观察着她的表情说:“瑟西非斯是因为,原本被选定在阿帕托利亚节上献唱的男孩被人推倒受伤,才又被选入备选的,您知道这件事吗?”他们刚刚只说了瑟西非斯又进入备选,没有说这个原因。
丹妮丝表情有一点吃惊地说:“我不知道呢!那个男孩实在太不幸了。他一定很伤心吧?”
阿普托斯分不清她的惊讶是真是假,点点头说:“当然。今天他去学校请假,哭的眼睛都肿了。”
丹妮丝耸耸肩,说:“那真是太可怜了。不过,阿普托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呢?”
阿普托斯迟疑了下,还是决定问出自己的怀疑:“是你让人去推的他吗?”
丹妮丝夸张地惊呼道:“阿普托斯,你怎么会问出这么可怕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派人去伤害一个小孩?”
她的惊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连叔叔多吉斯都诧异地走了过来,扶着妻子的肩膀,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普托斯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受,却还是坚持问道:“如果不是您,那么瑟西非斯输了比赛那天,为什么您会让他放心,承诺这个名额一定会是他的呢?”
丹妮丝用柔美地声音说:“亲爱的阿普托斯,那显然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啊。”
这个解释太没有可信度了,阿普托斯涨红了脸,却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
多吉斯按按妻子的肩膀,说:“够了丹妮丝。”又对阿普托斯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普托斯?”
阿普托斯说了事情的经过。多吉斯听完,看了妻子一眼,立刻笃定地说:“不是你婶婶派人去推的他,阿普托斯。”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原本不能取信与人,但他接着道,“你还不太明白我们家在雅典的影响力。如果你婶婶想让瑟西非斯得到那个名单,她只要暗示一句,修西斯会为她处理的妥妥当当。她不必让人去推那个男孩。”
丹妮丝带点看笑话意味地笑了笑,点点头,说:“是的阿普托斯,我不必。”
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中,老师是比家里的长辈更有权威的人,难以接受地问:“那么是您暗示了修西斯老师,他做的吗?”
多吉斯看了儿子一眼,说:“不,阿普托斯。你婶婶是想要插手,但是我制止了她。我认为小孩子受到些挫折不是坏事。而且我可以断定,这件事也会不是修西斯做的。虽然接触不多,但我了解这个外邦人,他精明极了。如果是他动的手,不会做的这么难看。”
那会是谁?
这原本是阿普托斯很想知道的问题,但现在他却不太关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失魂落魄。
虽然多吉斯否认了是他很尊敬的长辈与老师动的手,但是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成人世界的规则让他更加难受了。
阿普托斯问出自己的怀疑后,瑟西非斯生了气,达奈斯与撒图罗斯也不理他了。三人在一起玩,把他抛在一边。
丹妮丝和丈夫窃窃私语:“你让父亲最宠爱的孙儿受到的打击不轻,父亲不会生我们的气吧?”
多吉斯说:“放心,丹妮,父亲不会生气。阿普托斯已经七岁了,他既然想试着管成年人的事情,就该学着长大了。”
接下来几天上学的时候,达奈斯兄弟三个都不理会阿普托斯,他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文法学校和弦琴学校的小孩们都在暗地里猜测他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事。连安格斯都问过,但阿普托斯只是摇头不答。安格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尽量在课堂上多多创造让他们接触的机会。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到了修西斯留给哈律斯的最后期限。下午上弦琴课的时候,哈律斯没有来。墨菲斯很失望,修西斯却顺水推舟,让七个班级的小孩再次开始比赛。
没有哈律斯的天籁之音做对比,这次六年级的男孩在歌唱上表现的最出众,但瑟西非斯的新歌也让人耳目一新。最后决定的时候,老师们有些争执。
修西斯说:“既然是儿童歌唱比赛,我们就学墨菲斯选优胜者办法,让孩子们决定吧!”
六年级老师:“……”
修西斯说完就集合全校学生,让瑟西非斯和那个男孩当众又唱了一遍,让孩子们举手表决谁获胜。
一首虽然唱的很好,但大家都听过好多遍的旧歌和趣致活泼的新歌让小孩们判断哪一首更好听,小孩们会怎么判断?瑟西非斯毫无悬念地获胜了。
瑟西非斯得知获胜的结果后双手紧紧捂着嘴巴,激动地泪盈于睫。修西斯笑盈盈地说:“恭喜。”
小班的孩子们和墨菲斯全涌上前恭喜瑟西非斯。达奈斯和撒图罗斯以及文法学校的另外几个男孩把瑟西非斯抱起来往天上扔,瑟西非斯惊的又叫又笑。
小孩们闹成一团,老师们很纵容地看着。等他们闹完,修西斯宣布让比赛器乐的男孩也当众演奏一次,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他心知独唱比赛不大可能获胜,对合唱和器乐比赛很重视。
小孩们按秩序坐好,等待器乐赛手的表演。瑟西非斯特地选在阿普托斯旁边的位置,这几天第一次跟他说话。他说:“这次我获胜是所有人公开选出来的,你不会再怀疑有人帮我作弊了吧!?”
阿普托斯看不懂修西斯耍的小手段,很真诚地道歉道:“对不起,瑟西非斯,这次没人帮你作弊。你确实是唱的最好的。”
瑟西非洛得意地说:“你知道就好。我原谅你。”
比赛器乐的男孩所用的乐器是诗琴,他的琴声美极了,灵巧的手指拨动的仿佛不是琴弦,而是人们的心弦。一曲弹罢,所有孩子们都怔怔出神,连瑟西非斯都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心荡神驰。
修西斯也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将男孩叫到自己的跟前,指正他演奏中的不完美之处时,连所有的老师们都围着他们专注地聆听。
小孩们都羡慕地望着那个男孩,暗自期盼自己将来也能演奏出这样的乐曲。
就在此时,一个男孩不引人注意地走进了弦琴学校,走到了修西斯旁边。他叫了一声:“老师。”修西斯扭头一看,吃了一惊:“哈律斯?”
哈律斯点点头,说:“抱歉,老师,今天我迟到了。”他下巴上的血痂已经脱落,红肿也差不多全消了。
他们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墨菲斯为难地看看他,又向瑟西非斯的方向看去。
修西斯问:“你的舌头好了?”
哈律斯点点头。
修西斯说:“让我看啦。”
哈律斯伸出舌尖给他看。
修西斯看完说:“还有一些红。”
哈律斯紧张地说:“可是我唱歌已经一点都不碍事了老师!”
六年级老师班上的学生刚刚被刷下去,很不服气,这时说:“让他唱一首听听老师!如果是这个孩子获胜,我没有一点意见。但是唱《刺猬和狐狸》的孩子获胜我有些不服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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