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飞熊
“对啊!口头上可称呼你们夷州岛的土著居民,但要是给陛下上书,有个族名比较正式。”汉使让君长稍等,从带来的书里翻出最新的《人文地理》。
因为是图片版的通用读物,而且为让语言不通的外族也懂特意做得十分精美。
音乐与美术是无言交流的第二文字。
君长对此爱不释手,通过这书明白世界不止他们祖辈生活夷州之岛,还有更大的大陆板块。
“说来也是惹你发笑。”汉使见对方喜欢便大大方方地送了对方。反正这书属于官方的出使套装,只要不是被倒卖了,送出也能上报补货。
…………
……
卫青等人上船便把盔甲换好,检查了下臂弩、强弩没有没有卡壳掉件便安排随从去看舱里的各色战马。
“医家的人都在那儿瞧着。”
卫青听完随从的报告还不够放心,下去亲自摸摸瞧瞧才没有显得那么焦虑。
随从见状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是卫公的族亲出身,同卫青的养父也能攀上五服亲戚,所以知道这个小子看似稳重,实则还是自卑不已。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还是以不同的方式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虽然大家都爱黔首的崛起神话,但是勋贵总是带了金钱赋予的天生正确,仿佛他们无论做啥都能称之青年才俊。
卫青冲其勉强笑笑。
他很清楚陛下指个外戚上位的马奴担任伏波将军顶得何止朝堂内外的风言风语。
且不谈在这时还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刻板印象,就说大汉立国多年,有名的外戚得以善终?尤其是像卫青这样假不假、真不真、不假不真的外戚之戚,那可真是……
亲随的担心还未酝成一颗苦丹,卫青便带楼船队把揭阳撕开一道口子。
揭阳的渔民和往常一样出门打鱼,淘点生意,但是随着晨雾中的巨船现身,拍竿掀起的波浪溅了渔人一身。
“这是何物?”这辈子都没见船达十余丈的越人在那儿喃喃自语,最后被人打了一掌才醒悟过来:“看什么戏啊!赶紧跑啊!”
对方这才如梦初醒,慌得不摸船桨就如鱼儿一般逃之夭夭。
楼船的动静足以引得揭阳的渔人四散而开。
卫青让人不要去炸沿海的渔村,因为那样不仅会让渔人开始攻击楼船,更是会把揭阳的守军一并引来:“无需梯子,众人直接骑马跳岸。”
眼看已有越人划着小舟攻击楼船之体,甚至想在底部凿个死亡骷髅,卫青立刻制止了让船工放梯的预设操作,并且让人搅动拍竿,使得渔船无法靠近的。
“弓弩也准备一下,潜海的越人冒头就射。”
前有拍竿搅动海浪,后有弩手见头就射,一时间竟无人靠近占据港口的巨型楼船。
有人想去军队报案,但南越本就鲜少养马,两条腿的渔人在那儿游出百里也上岸不敌四腿战马。
卫青和他外甥一样做事喜欢速战速决,上岸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往番禺。
沿海的楼船也没闲着,依旧是在揭阳、博罗的海岸巡逻,避免有人走水去向叛军报告。
………………
“大汉的援军多久才到?”昌平大长公主与王宫里的汉军撑了许久,整个已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久攻不下的南越军队已经开始砸墙挖地,然后把死尸堆在王宫门口,试图通过疫病打击宫里的汉人。然而昌平也不是那等死之辈,直接让箭塔的汉军拿了强弩往勋贵们的豪宅发射炸药。
炸药没了就上火球。
反正这群番禺的黔首、勋贵,累死累活了一生就是为了番禺的一亩三分。
果然,防守的汉军无差别地炸了勋贵的豪宅之后,就有人上门口要求汉军住手,同意搬走堆在宫门的一堆死尸。
因为弩箭储备不足,所以让人削了羽箭凑合一二,结果发生卡壳事件。好在宫里匠人不少,又有擅长拉弓射箭的武将才没搞得汉军彻底失去制高优势。
一旁的宫婢见状,忍不住对公主劝道:“殿下,您不如从宫殿的后门赶紧逃吧!”
此话一出,昌平大长公主立刻怒了:“要逃你就带着翁主赶紧滚去岸边坐船,反正孤要守在这里。”
眼看自己多年的心愿即将折在叛军手里,昌平大长公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执念:“孤不能像丧家之犬般逃离南越。”
“可是阿母,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昌平大长公主可以拼命,但是翁主不能看着两个孩子随她困在南越王宫:“阿母,不如让义纵带着两个孩子赶紧离开,女儿陪你守在这里。”
“臣愿留下陪着翁主。”义纵赶紧表明忠心。
开玩笑,他要是把岳母妻子丢在这里,回去后不被人拔了一层皮都算是上头宽宏大量。即使皇帝愿意忽略他把公主抛在南越的无耻之举,本地军官也不会再与这人为伍。
昌平大长公主神色微动。她如今也五十几了,虽不是那权力中心的受宠公主,但好歹在关中过了几十年的舒坦日子。无论是做女人还是大汉公主,她一生都没有遗憾,即使是在最后败了,她也是那青史留名的大长公主,争取过那南越王位的第一公主。
“让人带着孩子走吧!”
昌平大长公主知道刘瑞不会亏待孙子孙女。哪怕她在这里折了,她的后代也能登上南越王位。
义纵找了值得信赖的汉军带着公主、翁主的婢女去把孩子抱走。
因为怕孩子的哭声扰乱军心,所以公主狠心没有与之道别,让人赶紧逃去闽中。
“公主。”唯一留下的傅母上前悄悄问道:“可要奴婢给您热茶。”
昌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备着吧!”
她又看着殿里的伤员,拍着傅母的手臂回道:“多备些吧!”
至少让其走的不要那么痛苦。
傅母起身刚想离去,结果看到报信的小兵闯入殿内:“殿下,援军到了。”
昌平大长公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真的?”
“真的。”
她脸上有如释重负的庆幸之色,随即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座上。
“殿下。”傅母伸手去接公主。
一旁的义纵抽出佩刀,决定带着守军接应赶上的援军。
随着两方的拉锯延长,叛军里有不少人想偷偷跳反,最后被人抓了典型。
法不责众。
你要是在这里跑了,那我不成宇宙级的冤大头了。
于是在卫青带着汉军突袭番禺城后,还没对上这里的叛军,就有人先跳反引起城镇骚乱。
濒死的是最可怕的。
一时间,打砸的、杀人的、强奸的、偷跑的应有尽有。
卫青冲进王宫前倒没有杀上几个叛军,反倒是把趁火打劫的杀了不少。
有人拿出尖头编钟般的薄皮铜器大声喊道:“所有人都回家呆着,谁要是敢上街晃悠,格杀勿论。”
“所有人都回家呆着,谁要是敢上街带着,格杀勿论。”
一时间,街上人都慌不择路地躲到最近的民宅里。有些眼似鱼目珠的歹人那么心思一坏,要么逃进女人较多的青楼之地,要么想借此事占了贵族宅邸。然而能在番禺开楼的岂是俗人,不一会就恶人推得恶人死。
番禺的贵族就更直接了,人家直接上手打死敢抢他的愚蠢之辈,琢磨着要如何争个体面未来。
此时逃已经来不及得了,只能争取长安那边宽大处理。
“卫青来迟,还请昌平大长公主,刘翁主恕罪。”剿完叛军卫青先去看看宫里的贵人如何,确定她们没有事后终于放下心中巨石。
此时的公主已经恢复冷静模样,让人取了宫里的财宝赏赐援军,同时厚嘉撑到此时的守城汉军。
“还好你们最终来了。”刘翁主心有余悸道:“不然我可怎么活啊!”
一旁的昌平大长公主赶紧呵道:“没出息的东西,居然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啥样子。”
因为挤了多人在此躲避叛军,所以宫里气味难闻,即便是有艾草驱病,也有一股生活过的浓重臭味。
“臣已让人清出公主的旧日住处,不如您先过去歇歇。”卫青见昌平大长公主的脸色不好,于是提议她们换个地方休息。
“不必了,孤还要把南越的摊子收拾干净。”昌平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沉默的义纵:“做长辈的让后辈帮忙收拾残局就算是耻辱至极,孤总不能看着你们忙前忙后,自己充那甩手掌柜。”
第550章
南越的勋贵自不必说,在长安那边查清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事前所有人都必须提着后颈过活。卫青招来壮丁清理番禺战场,又让医家沿路熏着艾草消毒,避免战后疫病传播。
昌平大长公主也没闲着,派人拿着名册去查有没有人混水摸鱼。
大灾之后,少不得有王八羔子欺负人家老弱病残。
上门核实的官吏也是机灵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人家躲躲,还是打着鸠占鹊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龌龊主意。
“人也不必送去大汉为奴为婢,直接留下修整王宫,顺便番禺港口。”
听说汉军是从揭阳登陆南越,再联想下闽中夷州的频繁交流,昌平大长公主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刚起步的海上力量日后会有多大前景,于是让人拿图圈出番禺城的沿海港口,琢磨着在原定的豆腐渣工程上加大投资:“如果卫卿是从番禺登陆南越之地,孤也不必多受几日窝囊气。”
“都结束了。”刘翁主将一双儿女揽在怀里,瞧着一直不敢说话的丈夫问道:“撬出谁是罪魁祸首了?”
义纵不似卫青喜欢大局为重,尤其是与自身相关的重要事件,他更是把“狠辣无情”写在手上:“逃出来的南越废王由伏波将军的部下审理,余者已经同党吐得干干净净。”
“阿母想如何处理这些叛徒?”刘翁主让傅母带走一双儿女,结果遭到昌平大长公主的阻止:“他们也六七岁了,是该学学如何处理背叛之人。”
南越的废王出身敏感,所以不能轻易处理,但是这群跟风作浪的中级将领就没那走运,全部判了弃市徒刑。
“要不是我阿父废了夷族之刑,他们高低都得留下全家的脑袋。”昌平大长公主还没气到大开杀戒,所以那群坐山观虎斗的南越贵族松了口气,连带着搞骑墙政策的君长都不得不对叛军的下场说上几句,以免自己被怀疑与叛军勾结。
“孤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昌平大长公主也是懂得慢刀子割肉的朴素道理,提醒义纵慢慢处理弃市之人,不要一次杀干净了。
“至于那些亲朋好友……”
昌平大长公主的眼睛一眯,敲着扶手缓缓说道:“作媳妇的若娘家无罪,可以带着孩子和离。作女儿的若是婆家还愿留人,咱们也可既往不咎。”
“前提是这些女人没有掺和叛乱之事。”
末了,她还补充道:“老人同例。”
于是在番禺城的勋贵圈里,腥风血雨并未随着叛军的被剿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相反,这里的腥味越来越浓,好似沁在地里提醒这里仍有异心之人。
桂林王在番禺闹了这一遭后上书想去长安拜见大汉皇帝。
说是拜见,其实是想试探对方的真实态度。毕竟他们前脚说好禅让条件,后脚就有叛军围攻番禺城也说不过去,搞不好在消息传到中原地时,某些越人已经成了流言蜚语的牺牲者。
关中没有立即回复桂林王的会面请求,想来也是皇帝要对南越的叛乱有个姿态。
约莫过了一两月后,朝廷那儿才姗姗来信,大意是陛下事多,所以误会回信的时候,还请桂林王不要多想。
至于何时下旨开场“越人恩科”。
不是说了吗?陛下事多,事不多后定会处理。
桂林王在接旨时还可以维持表面风度,但报信的汉吏前脚刚走,后脚他就瘫在原地:“完了,全完了。”
王后心疼自家男人,于是撑着丈夫的后背安慰他道:“番禺的闹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