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大佬那些年 第148章

作者:魏朝瑾 标签: 马甲文 轻松 灵气复苏 美强惨 白月光 无C P向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夫妻十二载,百里相旬哪里会不知道皎月想什么,“人不能贪心,既要又要。”

从海洋的霸主转上陆地行商,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夫妻俩愈发忙碌起来,孩子孵出来后小小的一团,比寻常婴孩都要瘦小,他们也不敢带着他四处奔波,只是在昔日已经大变样的小渔村里寻了值得信赖的人家托付看护。

谛长卿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了地上突如其来的流沙,点评道:“孩子小时不好好教,性子定了,可就难得掰回来了。”

谛长卿一语成谶。

在皎诚六岁那年,皎月和百里相旬手中那一大摊家业终于理顺,略有了些空余,两夫妻回去之后,更为细心的百里相旬发现了不对———他们孩子的三观好像出了些问题。

因为是爱情的结晶,皎月和百里相旬对百里诚都极其宠爱,但这种宠爱绝不是溺爱,除了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们对他的教育也抓得严格。小小的百里诚虽说有些顽劣,但大体上是个知理懂事的好孩子。

只是发现不对的那次归家,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是突然回来的。皎月与百里相旬一进家门,便发现自家的孩子在大发脾气,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人人噤若寒蝉。在他们面前乖巧懂事偶尔调皮的孩子,嘴里嚷嚷着要打人杀人,拿着条鞭子不住地往跪在他面前的人身上抽。

随着皎月和百里相旬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大,想要讨好他们的人便越来越多,他们夫妻情比金坚,皎月性格直爽有原则,百里相旬行事圆滑,那些想要讨好他们的人便只朝着他们的独子巴结。

除了他的父母,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小小的孩子被众星捧月的长大,人人顺着他,人人讨好他,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于是年岁越大,性子便越发飞扬跋扈起来。

记忆碎片里,性子一贯温和稳当百里相旬罕见地动了怒,他不顾百里诚的撒泼打滚,将请来照顾百里诚的人全部解雇,然后精挑细选聘了一批新的人,是要将他长歪的性子掰回来。

怕他精挑细选的人仍旧不合适,百里相旬与皎月商量,这几年他尽量留在家里好好掰一掰百里诚的性子,在外奔波的事就辛苦皎月。

这件事在记忆碎片里极为清晰,而后的就像过场镜头似的,快到让人看不清,但都是些与家业有关的事,直到……一段灰色的记忆徐徐展开。

这段记忆碎片里,满目缟素,气派的宅邸内,到处悬着刺眼的白。记忆碎片里的皎月,直爽强悍沉稳霸气,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

百里相旬死了,死在百里诚八岁那年。

看了那么多记忆碎片里的回忆,虞荼第一次看到皎月哭,泪水从鲛人的眼角滑下,流过下颌,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化作一颗颗珍珠四散开来。

鲛人伤心到极致时,泣泪成珠。

百里相旬死了,为他打造的棺椁就停在门外,迟来一步的皎月握着百里相旬冰冷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这个世上最赤诚、最毫无保留爱着她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她,再也不会陪她说笑,再也不会为她披衣,再也不会永远站在她身后,只要一回头,他就一直在那里。

虞荼皱了皱眉:“不对劲。”

皎月的记忆碎片里,百里相旬神色鲜活,并不像疾病缠身。吞下鲛珠,与鲛人签订婚契,只要没有对鲛人心生歹意,鲛珠会持续滋养人的身体,让人少灾少病,平安终老。

他们看的虽然是皎月的记忆,但由于记忆实化,会以第三方的视角呈现,所以他们能看见的不是被皎月主观意识开“滤镜”的记忆,而是过去的时间里,原本发生的事。

百里相旬对皎月的爱赤诚热烈,不似有瑕。

“前辈很敏锐啊。”或许是他神色中的不解透露了些许,谛长卿踢飞一只悄无声息爬过来伸着钳子的海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段悲伤的记忆,道,“往后看看就知道喽。”

这段悲伤的记忆并没有在这里戛然而止,被关着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孩子溜了进来,又迅速将门合上。

皎月已经停止了哭泣,但地上散落着不少莹润的珍珠,进来的孩子披麻戴孝,他慢慢走过去,抱住了皎月,声音又小又轻:“娘,我怕。”

皎月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她没有落泪,她只是死死地抱着她的孩子,好像要将他嵌到身体里,一直保护着一样。

披麻戴孝的孩子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他脸上的神色悲伤,眼皮红肿,看起来哭了很久。但他盯着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的神色,莫名有些晦暗。

处理好百里相旬的后事不到一月,皎诚忽然病倒了,来来回回请了许多医生,却没人知道原因,只是皎诚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神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他躺在床上睁着眼,本来极好看的桃花眼,在瘦到脱像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娘。”在皎月又一次来看望他时,皎诚从被子里伸出伶仃的手腕,拽住了她的胳膊,“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喃喃道:“我想活着,娘。”

被自己的孩子这样祈求着,任何母亲都不会无动于衷,皎月抱着百里相旬生前的遗物,在能看到海的窗边,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皎月亲自给他端了一碗药,一碗新的药。

第158章

看着记忆碎片中皎月苍白的脸色和手中的那碗药, 谛长卿与不夜侯对那药里到底加了些什么心知肚明。

或许从这碗看似普通的药开始,就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皎月每天都会给皎诚亲自端一碗药,一喝就是一个月。皎诚病愈, 但苍白再也没有从皎月的脸上消失过。

皎月不再继续扩张她的商业帝国, 在□□的同时, 她开始把皎诚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鲛人本就是天地中诞生的灵物, 或许因为皎诚是鲛人与人类的孩子,他学什么都很快,并在时间的推移中,褪去了身上的跋扈。

皎月教导了他二十年。

在皎诚二十八岁那年, 皎月准备离开了。

“娘。”皎诚开口挽留她,“您要是撒开手不管,那些叔叔伯伯我压不住的。”

皎月一手创下的商业帝国以布庄发家,现在已经遍及了许多行业。

“你二十八岁, 不是八岁。”二十年过去,皎月的容貌依旧明艳, 哪怕脸上已经生了皱纹, 也是岁月留下的雍容, “二十年, 我已经留得够久了。”

皎诚祈求:“阿蓉已经怀了孩子, 您真的不能再多留几年吗?”

二十八岁的皎诚, 已经结婚了一年多了。

皎月转身凝视着他,皎诚的容貌并没有挑着他们夫妻的优点长, 虽说帅气但并不惊艳,唯有一双眼睛的形状, 生得特别像百里相旬。

但他的性格,却没有随任何一个人。

皎月忽然感觉累极,难道人的性格是天定的,注定后天无法改变吗?

皎诚六岁以前,他们夫妻在外奔波,但每隔两个月一定会回家陪他十天,后来意识到他性格长歪,百里在他身边手把手带了两年,百里去世后,她将孩子带在身边,一带就是二十年。

皎月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她很认真地去学了怎么做一个好母亲,怎么将孩子教育成才。皎诚身边陪他一起长大的人都是她细心挑选过的,不求能有多大的成就,但人品一定要正直,他长大的过程中,皎月也带着他去见识过了这世间的善良与黑暗,知晓对与错,明辨是与非。

但皎月无法欺骗自己。

她的孩子确实很优秀,但这种优秀只体现在他的能力上,并不体现在他的品行上。他没有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但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正直善良的人。

“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皎月说,“子孙无用,留财何用?子孙有用,留财何用?”

孩子如果没有出息,留给他金山银山也守不住,孩子如果有能力,自己就可以挣出金山银山。

或许是皎月想要离开的想法太坚决,皎诚只能颓然放弃:“娘,你再留一天吧,明天……我们好好地告个别。”

皎月答应了。

母亲不会防备自己的孩子。

记忆碎片到这里戛然而止,一切景物都消失,重新变回一望无际的空阔海面,没人知道那场赴约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未来的结果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

脚下的沙子开始失去实感,眼前的景色渐渐解构———这场以喜剧开端,以悲剧收尾的电影,终于来到了尾声。

涌过来的海浪化成虚无的光点,光点间隐约可见黑夜中一片狼藉的花房,谛长卿忽然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他指尖灵力聚成团,极快地袭向鲛人骸骨身边的百里诚的尸体,灵力化作有些虚幻的火焰,包裹住了百里诚的头部。

但火焰只强盛了不到两息,就被能量强势压灭。

虞荼用能量从百里诚的头颅中,卷出了黑色的残魂。

“我说不夜侯前辈———”灵力被能量强势压灭,谛长卿被灵力反噬,呕出一口血,“您的反应未免太快了吧?”

在记忆碎片实化的场景之中,谛长卿故意用行动和言语来降低自己的危险性,尽量表现得无害,他知道不夜侯没怎么相信,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夜侯一点没信。

百里诚和他们做了许多年的“生意”,知道东西虽不算核心,但零零碎碎也有不少,被泄露出去也是桩麻烦。

谛长卿本来是打算从实化的记忆碎片中出来,就立刻毁掉百里诚未散去的残魂———这世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轮回转世,但没有彻底散去的残魂,是可以通过特殊手段查看记忆的。

谛长卿刚刚那一手,只毁掉了百里诚残魂的三分之一。

“您留着这脏兮兮的残魂有什么用?”谛长卿露出一个笑,“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百里诚黑色的残魂被不夜侯团成了一个小球,谛长卿看到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如何。”

拒绝得干脆了当。

谛长卿抬手擦去唇边血迹:“那鲛人骸骨呢?我可以带走吗?”

不出他所料,不夜侯同样不答应。

“好吧。”谛长卿耸耸肩。

问,不夜侯不给,打,他又打不过。老东西要是问起来,反正他已经努力过了。

“前辈您呢,同情心泛滥,看了鲛人骸骨的经历,估计是要出手帮忙。”眼见着任务完不成,谛长卿似乎直接摆烂了,“那百里诚的残魂呢?”

他的其实有一个未尽的隐晦之意———百里诚的残魂,会交给异处局吗?

不交,代表着不夜侯仍旧保持中立,交了,代表在这两方之间他已经有了明确的站队。

但谛长卿听到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答案———

“喂狗。”

谛长卿:“……啊?”

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在记忆碎片实化之中,见证皎月和百里相旬那匪夷所思的初遇一样。

就……很难用言语形容。

于是谛长卿开始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牵动了伤势,又吐出一口血:“百里诚喂狗哈哈哈哈———咳咳、挺好!”

他的身体一直颤抖着,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伤势痛苦还是笑得难受:“前辈可真有趣啊,我都不好意思在心中叫你老古板了。”

“百里诚的残魂您不给我,鲛人骸骨您也不给我———”谛长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那这后续的烂摊子,可就全归您了!”

花房的钢化玻璃已经碎成了细小的渣,只留下扭曲的框架,谛长卿向后一仰,毫无预兆地坠下了五楼。

虞荼只感觉到一瞬的阵法灵力波动,谛长卿的气息就消失了。

虞荼:“……”

他回头去看悬浮在百里诚身边的鲛人骸骨,鲛人骸骨浑身已经褪去了黑色的骨刺,只剩下洁白的骨头,阴气没有再呼啸盘旋,而是静静地附着在骨头的表面。

虞荼和骷髅的空洞的眼眶对视,竟然从那眼眶的怨气里,看出了一种平静的悲伤。

虞荼忽然想起净化过后的“小乌云”,活泼可爱,就像记忆碎片最开始时那个窜上渔船喊着“打劫”的、自由骄傲的小鲛人。

子杀母,母杀子。

谛长卿那轻巧平静的陈述里,藏着的都是斑斑的血泪。

鲛人骸骨在杀掉百里诚之后,身上的线有的加深,有的减淡,有的消失……愈发混乱。

“皎月。”虞荼看着这具骸骨,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暂时和我走吗?”

他和皎月没有结缘,怎么算都是一笔亏账,但谛长卿说得很对,他就是想管。

三号吞金兽已经很壮大了,再胖个一两圈,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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