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危火
四五日。
织仪想起自家娘亲那副喋喋不休的架势……她实在是不想跟娘亲吵架。
但是娘亲嘴里叨叨的那些话叫她心里烦闷,再在顺宁宫住下去,恐怕她们母女亲情危矣。
织仪:“能多点人吗?或者是收拾一部分也好,我想尽快住进去。”
曲渡边:“若是皇子出宫建府,能匹配多少人?”
怡嫔:“匹配人数在一百二十人以下,看皇子的具体需要。超过一百八十人便是亲王品级,需要禀明皇后娘娘或者陛下。”
曲渡边凑近:“阿姐急着出宫住,我能不能预支下我两年后的份额给她?”
怡嫔:“未有前例,不过…可以。”
她在文书上按下自己的印章,“自去调人便可。”
织仪高兴道:“谢谢怡嫔娘娘!”
怡嫔:“不客气,”她看向曲渡边,“小四最近如何?”
曲渡边:“四哥很好,现在天气不错,他还常来皇子所找我聊天。”
怡嫔:“他懒得多走几步来后宫,你替我多看着点。”
“放心。”
怡嫔微微一笑。
她做什么神情和情绪都是淡淡的,曲渡边印象里,她好像都没笑过。
离开福安宫后,织仪道:“听说怡嫔娘娘并非京城人,乃是平民出身上来的,稳坐嫔位,也是因为她早年跟父皇在镇南关相识,有段英雄救美的故事。”
曲渡边听笑了:“英雄救美?”
织仪摊手:“听说嘛。”
曲渡边心想,其实也是好事,四哥也是因为没有母族背景,至今才算安然。
-
两日后。
织仪顺利出宫,住在了阿湘公主的府上。
崇昭帝因为精力持续下滑,再也无法事无巨细的处理大小政事。
于是他选了方鹤川方太傅,刑部尚书奚石秋、户部尚书林宗平,这三位,为文渊殿大学士,每日下朝后,协助他处理政务。
他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虽心有不甘,但只能这样选择。
消息传出去后,顿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这种差事,看着辛苦,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能接触到第一手消息啊!
一时间,方太傅、奚石秋和林宗平就成了朝堂花魁似的,人人争相观看,谄媚无比,想要旁敲侧击,问一问陛下的文渊殿还招不招大学士了。
嗐,都是同僚,谄媚一些有什么?呸,那叫谄媚吗,那叫友爱的同僚情。
方太傅一把年纪,被烦的躲到学堂侧殿,每次都要等到宫门快落锁了,才敢偷偷摸摸回去。
曲渡边担心他给饿坏了,就给他带吃的过去,每次看到小老头愁掉胡子就乐的不行。
这不就是内阁的雏形?
内阁的前期,就是皇帝的秘书处罢了,权力不大。
只不过这代表了一个信号,便宜爹不再一人独揽,手中权力有部分开始下分。
谁不想要?
方太傅:“本来我在翰林院待好好的,清闲又体面,偏陛下点了我当第一个大学士,大学士品级可低,身上多一个职位也没多少银两。多了活,又多了麻烦。”
唉,除了距离权力中心更近之外,哪里都不划算。
曲渡边懒懒道:“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太傅嫌弃起来了。”
方太傅哼道:“陛下挑的都是资历老,且没有明显站队,不参与党争的人,我可不就是资历最老的那个?”
他一头花白的头发,精神奕奕,确实是三位大学士中年纪最大的。
“是是是,您最老。”
方太傅:“你眼下都十四岁了,最开始给你的题目,你一次都没交给过老夫。试着答一下也好嘛。”
窗外枝头,鸟雀呼晴,繁花点点。
曲渡边抱着胳膊,斜斜靠在窗边,侧眸看过来:“太傅,您说您没有站队,是真的没站队吗?”
方太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呵呵抬头:“为何这么问?”
曲渡边:“你用金层宣坑了我,往后这么些年,你一直没有放弃收我为学生的念头。太傅,是你教给我的,天地君亲师,师生关系一旦绑定,可仅次于亲人。”
方太傅已然入阁。
可按照他的资历和与皇帝的关系,他要真的不想,完全可以拒绝掉。
原本方太傅在翰林院工作,对政局的影响力小,他拜师或者不拜,对现在的朝堂局势来说都无所谓。
但方太傅再次靠近了权力中心,却还是在提当初考题一事。
原来他还能看做,那是方太傅想对他真实水平的考教,现在却截然不同了。
方太傅跪坐在蒲团上,自斟自酌:“殿下直说便是。”
“你选了我,”曲渡边认真道,“而从你第二次坑我到现在,只不过是考察期。”
“错了。”方太傅抬头,微笑,“我选的是天下百姓。”
风吹叶响,花影晃动。
几秒后,曲渡边缓缓放松身体,笑了笑:“太傅,你的回答真狡猾。”
“我便是不回答那几个问题又如何,太傅会重新选个人,告诉他‘我选的是天下百姓’这句话吗。”
老狐狸,不就还是想选他么,说话拐弯抹角。
方太傅:“不回答,也无甚要紧。有时候做比说要可靠、直观得多。”
曲渡边:“我可并非史书上明君那块材料,天天在小院子里种地罢了,要不送你两捆?”
方太傅欣然接受:“好啊。”
曲渡边:“没意思,走了。”
方太傅看着他背影道:“殿下,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熟知你品性。有时候看似身在局外,其实已然身处其中,如何也逃不脱,性格使然,命运使然。”
曲渡边脚步一顿,回头道:“太傅,往后的我会如何,我不知道,但现在,我不想踏入。”
他走后许久,方太傅才又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他爱喝超甜奶茶,但曲渡边觉得喝太多会有糖尿病风险,给他强行戒了。
小老头摸摸胡子。
“总有一天,你会交上一份答卷。”
-
接下来几天,曲渡边还是正常去学堂,就是没再去过侧殿。
方太傅也没多说什么。
但到了六月中旬,慈宁宫传来了个坏消息。
周太妃病了,一病不起。
太医院倾尽全力也未能叫她从床上起来,再去跳一次广场舞。
曲渡边在她窗台上放了新鲜的花枝,和小时候一样,周太妃却并未跟从前一样逐渐好转。
她靠在病榻上,泪眼朦胧,透过花枝望向北边。
“阿湘……”
第114章
周太妃到底没有熬过去。
她年纪到了, 被思念牵绊,一日日消瘦下去。
临走的这天,梁太妃还有慈宁宫其余两位太妃, 宣妃、郭贵人,还有曲渡边和织仪,都在床前。
只是这么多人, 没有周太妃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她握住曲渡边的手, “点心…点心她是吃到了的, 对不对……”
是那日她托付织仪送给阿湘公主的点心, 虽然已经迟了, 但曲渡边快马追赶, 还是送到了阿湘公主的手中。
周太妃曾经询问过他好几遍,确认过好几遍,没有亲眼见到,她总是不放心,担心这只是别人在安慰她。
曲渡边耐心道:“您放心, 太妃奶奶, 姑姑一定尝到了,我骑马很快,送到的时候, 还是热的。”
“您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周太妃:“好…那就好……”
她又透过窗户看向北方,“如果有一天, 阿湘回来了, 你们就告诉她, 说她娘亲很努力很努力想多活几年, 撑到再见她一面,但是……寿数到了头, 谁也没有办法的事。叫她不要伤心,我只是回到了湘河去,你们把我送回家乡,我在家乡的魂冢等她……”
“小七,织仪,你们说,我要是回到了湘河,魂魄能不能顺着河流飞到北疆,再看一眼她。”
曲渡边握紧她的手,他肯定道:“可以的,一定可以。”
周太妃欣慰的笑了笑,“我最信你。”
她呢喃道:“我便早些离去,你们记得跟她说,等下一世,我还想当她的母亲。”
一滴浊泪顺着苍老的眼角,没入银灰的鬓发中。
周太妃阖上眼睛,窗台花瓶中的花,花瓣凋零落下。
她房间里的窗户从来都是面朝北面,几十年的光阴,从青丝到白发,她不知从这扇窗户往外眺望了多少次,祈盼了多少回。
慈宁宫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曲渡边红了一圈眼眶,织仪伏在床沿压抑着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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