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危火
方太傅不认为一个两岁多就能知晓来这里学习、且忍得住性子在桌底下安静听课的孩子,会不知道大皇子说的意思。
实在是太伤人了些。
那些话即便是大人听都觉得刺耳,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不会偷偷哭鼻子吧?
好不容易到了下学的时候,方太傅催着学堂的皇子们离开。等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探出头往外看了看,才轻手轻脚的关上学堂的门。
方太傅掀开了桌布,对着桌子底下的小娃娃伸出手。
“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吧,透透气。”
“别催别催。”
曲渡边搭着他的手钻出来,末了探脑袋回去,把里头的东西都扒拉出来,一一装好。
方太傅抬着手给他护着头,怕他撞在桌子腿上。
“不是说让我把你在这里的事儿说出去吗,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个娃娃胆子还不小。”
曲渡边蹦跶了一下,拍拍身上的点心渣子,没回答他的话。
方太傅:“而且天也很冷嘛。”他仔仔细细看了看,没发现眼前小孩有哭鼻子的迹象,“早晨大殿下说的那些话……不要多想。”
曲渡边奇怪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一直在装傻吧?
“他说的是七皇子。”
方太傅卡壳,他摸摸胡须,面不改色地找补,“老夫的意思是,大殿下说的话不对,你还没有学到的圣人言论,暂时不要多想。”
苦口婆心的叫眼前小孩不要想东想西,那些糟污的烂话,进了耳朵都嫌脏。
“哦哦,放心,我懂。”
如果从宫女侍卫私生子的角度看,这大概就是夫子在暗暗提点他,皇室的事情不要到处乱说,就算是懂了也要装作不懂。
他拍拍方太傅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确信的眼神。
“放心。”
方太傅:“……”
觉得这孩子的眼神有点怪但是说不上哪里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曲渡边的神色,发现确实没有因为别人的话多添上阴霾,便大概放了心。
“今天讲的都听懂了吗?”
“还可以,”曲渡边想了想:“夫子,还要学多久的三字经?我想……”
他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蓦地闭嘴。
方太傅挑眉:“觉得老夫教的太慢,想往下学了?”他哼了一声,毫不意外。
“别藏了孩子,上次就看出来你学的进度不止那一点儿,你既然不想说,老夫也不逼你。学问是一步步稳扎稳打着上去的,学的太快就像空中阁楼,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它坍塌的越快。”
他轻轻捏了捏曲渡边过于细瘦的手腕。
“习过字没?”
曲渡边捏起小手指,“一点点。”
“来这里写一写。”
虽然现在还不是习字的时候,但偶尔练一练并不伤身,还对于以后有好处。
方太傅牵着他到了大皇子的书桌前,往他手里塞了根细毛笔,曲渡边问:“写什么?”
方太傅沉吟。
“写个‘父’吧。”
曲渡边哦了一声,右手攥住毛笔,写了个大大的‘狗’。
方太傅:“………”
乙十二沉默。
上次的发誓还好,但这次要是照实说出去,小殿下会被陛下捶爆的吧。
第16章
016三版
别说。
这‘狗’字除了丑外,写得十分标准。
曲渡边抬起头,“写的不对吗?”
方太傅噎了半天,抖了抖胡子,“不对。”他自己在旁边写了一个‘父’字,“是这样写的。”
曲渡边‘恍然大悟’,一派天真,学到了新知识的模样,“哦!原来他们长的这么不一样啊!”
“对啊,明明一点都不一样,这怎么能记错呢,”说完方太傅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声音猛地一高,“这两个可不能放在一起比!”
曲渡边假装懂了点头。
方太傅又叫他照着三字经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直到有个难一些的,曲渡边这才停下说自己不会了。
这下没有错字,方太傅沉吟片刻后道:“你现在不用学的那么快,如果只会读不会写,又有什么用处。这样吧,给你留点课业,下次来的时候,写五十个大字来。”
曲渡边:“嗯。”
如果没有大膳房那一遭,他应该会发愁墨不够纸不够怎么办,现在不会了,纸笔够用。
方太傅:“回去吧。”
曲渡边半天没动静。
方太傅恍然,“哦,老夫也要走了。”
语罢他匆匆收拾了东西,从学堂离开。怎么就忘记了,小殿下是偷摸来的,伺候他的人也是偷摸来接他,如果他不走的话,小殿下也没法离开。
果不其然,躲在暗处的温小春看见方太傅也出了学堂,就悄悄到窗户那里掀起来了一条缝,确认没人,才喊:“殿下。”
曲渡边便拖着自己的斜挎包到了窗边,主仆二人溜之大吉。
-
居安殿。
午休后,曲渡边在窗边练了一会儿字。
等到了晚膳用完,乙十二才默默离开了居安殿。
听到播报声的曲渡边所有所思的望向乾极宫的方向。
温小春:“殿下想什么呢。”
曲渡边:“在想方太傅。”
想那个黑胡子老学究现在不倒霉,以后也会被皇帝训。
温小春夸赞:“殿下真认学。”
曲渡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昧良心,“小春,我觉得我可能做了件坏事。”
曲渡边回想刚刚方太傅把他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的时候,那眼中的关切,还有对大皇子说的话支支吾吾的评价——这人大概率已经认出来他的身份了,只是在假装不知道。
只是因为便宜爹那边没动静,所以他才选择静观其变。
当然,方太傅也有可能没有认出来他。他说了让方太傅把他的存在透露出去,但这人还是帮他隐瞒了下来。
而曲渡边没办法直接提醒。
“什么坏事。”温小春皱眉。
曲渡边斟酌着怎么说,“嗯……”
温小春:“不管是什么坏事,那坏的也是事,不是人。一定是别人逼的殿下做的。”
曲渡边:“……”
“要是没人逼我呢?”
温小春不假思索:“那殿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曲渡边追问,“如果我就是单纯的坏,就是想做坏事呢,做坏事让我快乐。”
“反正我跟小远不会认为殿下做的事是坏事,”温小春认真想了想:“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就让说殿下做的事坏事的人,全部改口好了。”
殿下是小娃娃,娃娃还是得顺毛摸。
他哄小孩的声音显得轻柔温和:“这样就没人说殿下做的是坏事了。”
好跟坏都是人定义的,如果殿下不想做坏事,那就把殿下做的事都定义成好事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曲渡边:“………”
他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小春偶尔的言语、动作都会露出来一点点阴阴的反派气质,哪怕是现在哄他的时候。
但总得来说这发言还是挺单纯的,这天底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叫人人都夸赞他。
曲渡边扭头问叶小远:“叶伴伴觉得小春说的对吗?”
“什么对不对,”叶小远完全没在听,端过来一碗牛奶,“殿下把这个喝了,等会睡觉睡得香。”
好吧。
曲渡边喝完叶伴伴给他倒的牛奶,隔空给方太傅点了个蜡。
-
方太傅今日走的晚了些,且额外给大皇子布置了一堆课业,无视对方的一张苦瓜脸,还说自己隔日要检查。
折腾完学生,随笑眯眯的背着手,溜达出宫。
他对曲渡边的好,并非只是出于好心。
在先帝时期,北疆进犯,持剑侯出兵戍边,朝廷中人只顾扯皮,吞并军粮和军饷,壮大自己的腰包。
先帝虽然是个混的,但在大事上却不含糊,眼明心亮。一见祖宗基业要坏在他手里,生怕自己死了之后被祖宗算账,心道坏了,不能这样下去,不然以后玩都不能好好玩。
他知道谁是治兵之官、谁是治民之官、谁是治官之官,便从温柔乡里支棱起来,私下找了方鹤川几个能臣,开始君臣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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