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坠月
不，是一个正常的疯子。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着。
也就是在某一日的围攻中，永夜成功的一举扒下了对方身上披着的那件附加了魔术，用来隔绝日光的披风，因此只差一点就险些令魔术师泯灭在日光下。
虽然魔术师对于死亡已然不再惧怕，但如果就让他这么轻易认输的话，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针锋相对，这就是他与对方之间的乐趣所在啊！
于是……太阳就这样陨落了，惧怕阳光的恶鬼终是有了坦然行走于世间的权利。
哈哈哈！这就是你努力的成果吗？那我或许还应该感谢你。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如此说道。
那是近百年来魔术师给予这世间第二位鬼王的最大打击，甚至一度导致对方没能再压制住长住于脑海里的亡灵。
那个人大概又在怪罪自己吧？例如将他逼得太紧，或者没能及时阻止什么之类的。
不过……这样陷入绝望的泥沼之中，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论如何都催折不断的对方仿佛更加让人眼前一亮了。
对于前者颇为了解的魔术师如是想到。
只是向来擅长责怪别人宽恕自己的魔术师对此却仍旧很难理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的死活。
蜉蝣朝生暮死，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改变，人类当中能够创下伟业的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都只不过是来这世间凑个数，走个过场罢了，戏剧谢幕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角落里一株盆栽的叶子。
所以在魔术师看来，大多数人类都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因为其存在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因为“不存在”的事物而做到如此地步呢？
魔术师注定无法得到确切答案。
很难说他对前者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又或许还是好奇和探究占据更多的部分。但“藤原宗秀”的确称得上是一个人类中少有的优秀存在。
对方同时拥有美丽的外在，枯败如同暮年却仍旧坚韧的内心，一次次跌入谷底却都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再次站起来，就连他的固执，都那么令人爱恨交织……
所以……
“你与其关注那些如同蝼蚁一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一下我呢？我也一直在注视着你啊！”
思绪回到原点，雅尔戈纳塔的身体自漆黑无垠的天空急速的向下坠落着，他口鼻喷涌的鲜血，看着面前同样在坠落着的永夜，真诚且不解的说道。
“去死吧。”
回应他的，是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击，以及淡漠且简短的一句话。
第214章 归宿
“你知道植物是如何生长的吗？”
穿着一身紫藤纹路衣衫的男人伸出手弹了弹衣物上不存在的灰尘，像是在询问什么一般又仿佛是在自顾自的说道。
配合保持着阶下囚姿势的藤原宗秀没有贸然开口回答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心底思索着这两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的同时，也在计算着迦勒底那边察觉到不对赶来的时间。
毕竟是一个大型机构，工作人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就算行动再慢，再有个十几分钟估计也总应该到了吧？
没有得到回应，卯月莲却也并不在意，他本就没有指望对方一定要回答，会这样说更多的只是他自顾自的在感慨些什么罢了。
也或许，是在意有所指。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逃不过这样的概念，同样生长在一片土地上的植物有些生长茂盛，有些却凋零枯槁，究其原由，终究是后者没有争抢过前者罢了。”
说着，他面带微笑的看向另一个自己：“这与空想树的存在又何其相似？”
“如同这个世界一样的存在就是树上的果实，每颗果实都努力想要成熟，于是就只能拼命的你争我夺，生命的本质也大抵如此……”
藤原宗秀继续沉默，这方面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同一个人，思想上又能差得了多少呢？那么他说不说话其实也都无所谓，又或许对方也只是想要多一个听众而已。
而这时，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卯月莲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我发现一个人能够看清别人，却总是很难看清自己。”
“曾经的我们认为自己会作为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而存在，不过是从小塑造的道德观念在作祟，在驱使着这具躯壳，实际上其中装着的只是一个对什么都很难产生深刻感情的冷漠麻木的魂灵。”
“我们一度认定这个想法……”
“只是若是以局外人的视角再去观看，一个真正冷漠的人，真的会为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哪怕……牺牲自己……”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飘渺，仿佛随风而逝一般，渐渐难以听清。
这时一直在旁听着的藤丸立香有些忍不住的开口说道：“这只是自认为吧！”
见到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看他，少年不由吓了一跳，不过看他们都没有因为他这句略显冒犯的话而发怒，他也就壮起胆子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这无疑是在贬低自己，毕竟真正冷漠的人又怎么会说自己冷漠呢？那样的人甚至都不会存在这种概念。”
“会这样说的人恰恰相反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只是害怕被伤害，才会用冷漠的表象将自己武装起来！”
话语落下，迎来的是一片理所当然的沉默。
我究竟再说什么啊！连事情究竟怎么样都没搞懂，居然就……
说话的时候一往无前，但一口气全都说完之后，藤丸立香却因此陷入了尴尬，早知道就不应该随意插入别人的话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对他露出冷脸，卯月莲反而突然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很有见解，所以我们果然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啊，只是相比之下，他在这方面还要更加厉害一点。”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藤原宗秀眸光微动，意识到永夜可能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区别，对方或许并没有因为变成鬼而真正扭曲。
只是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眸微微睁开，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一声如同叹息般的话语。
“说自己是伪善什么的，但一个真正的伪善者又怎么可能会在意无关之人的性命呢……”
……
“如你这般的人怎么可能明白生命的珍贵之处呢？”
身体急剧向地面下坠，视野里只剩下那张犹自带着不解，疑惑，执着着想要询问他为何要对区区蝼蚁倾尽所有的面孔。
在向地面坠落的最后一刻，他的手中凝聚出了一杆金色的长枪，双手握着枪杆，压制在魔术师的身上，向对方弱点的咽喉处径直刺下——
只是在刺穿那层皮肤的前一秒，动作却被他停滞了下来。
随后，他就保持着这样胁迫着对方的姿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一瞬间，魔术师的眼中似荡漾起涟漪，他张了张口，仍旧带着疑惑的疑问却始终未能问出口中。
然而永夜就在这一刹那，眼前回放起了如同走马灯的观影。
有他刚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场景，也有父母抱着孩童的他悉心呵护，带着一声声欢声笑语的画面，还有……关于那一夜的场景……
除此之外，还有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那些因为食人鬼而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儿女的年迈父母，一张张流着泪，带着痛苦与绝望的脸孔……
“我也只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而已。”
他如是说道。
“在这方面我与他们是一样的。”
所以他更能够理解那些因此遭难之人的痛苦，也更加不会原谅擅自剥夺他人生命，给予他人痛苦之人。
魔术师仰躺在身体坠落在地上砸出的坑洞之内，此时的他已然完全放弃了抵抗，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身下，他看着眼前将要夺走他性命之人，眼神对视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
少顷，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空想树的出现是打乱一切的标志，同时也是终结一切的标志，原本魔术师其实并没有打算在此时出现，但因为这一切，同时也是觉得假如错过这次，日后他可能也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于是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原本以他的能力，若是真心想要躲藏，即使是同层次的人也很难将他捕捉的。
“我在地狱等你。”
下一秒，长枪彻底贯入咽喉，鲜血喷涌而出。
“即使都要下地狱为自己做过的事偿还赎罪，也只有你会在十八层。”
永夜眉眼间带着无尽的冷漠，居高临下的说道。
“啊……是吗……”
身下的魔术师恍然般的。
“那真可惜，想要见你的话……那岂不是还要努力的向上攀爬才行吗……”
“我不会想见你的。”
仍旧是一句毫不留情的话语。
说完这句话后，永夜没有再理会身体已经在逐步溃败消散的对方，站起身，背对着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真绝情啊……”
魔术师缓缓伸出手，覆盖住眼前对方的背影。
“即使是绝情，也很……”
剩下的话语没能说完，他的身体便就这般自指尖缓缓消散于无……
……
“找到了。”
迦勒底派来支援的人终于赶到了藤丸立香所在的位置，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三人包括英灵在内，全都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一丝遭到袭击的痕迹。
“御主，你们这是在……”
前来支援的英灵亚瑟王，也就是阿尔托莉雅看着面前周围毫无保护的空想树，又看了一眼貌似有些消沉的藤丸立香和玛修，长着一根呆毛的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是在干嘛？
藤丸立香勉强提起精神打了一个招呼，接着说道：“我们没必要毁灭空想树了。”
“什么？”阿尔托莉雅呆了一下，不太明白对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毁灭空想树，等到对方成熟的话，那他们的世界不就可能要遭遇危机了吗？
只是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下一秒，一根根藤蔓便顺着外表如同皮肤皲裂的巨大白色柱子的空想树的树身一点点往上缠绕，绿色的藤蔓仿佛无穷无尽，遮盖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整个硕大的树身全部包围住。
藤蔓的枝叶间长着一个个花苞，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植物的蔓延，一串串紫藤花就这样伴随着漫天飘荡的花香盛开。
刹那间，仿佛涌入了花朵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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