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坠月
……
野花的芳香顺着微风自动飘扬进了鼻端,藤原宗秀看着两只野兔在路边的草丛中蹦蹦跳跳着打闹,没过一会儿,一只就摁住了另一只,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繁殖行为。
藤原宗秀:“……”
心中暗叫了一句“失礼”,藤原宗秀自然而然的转移视线,最终落在了前方背着药箱,徒步行走的那人的耳朵上。
他静静注视几秒,随后开口道:“你是人类吗?”
前方那人被问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边走边用平淡的语调说:“我是个人类,这毋庸置疑。”
人类并没有尖耳朵,也不会变色。
藤原宗秀内心腹诽,却也没有在意这个本就是闲来无事提起的问题。
“你说要找到我的形真理,待在京都应该更有希望吧?”
毕竟他的未婚妻是京都人,而他大概率也曾生活在京都。
“你前十五年的缘的确在京都,但这之后的缘却四散开来。”卖药郎十分自然的回答,说了句废话之后才进入正题:“很显然,你变成妖怪的契机并不在那里。”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说完这句话,藤原宗秀自己便在心中给出了答案,对方恐怕是觉得他不可能告诉他,毕竟没人会自己找死。
然而卖药郎给出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我能看见你被困在身体中,笼罩着蒙昧之光的灵魂,在遇到那个物怪之前,你甚至没有一点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藤原宗秀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看得出来,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那你就这般漫无目的的找?”
此言一出,卖药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画着奇异唇色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命运会将我们带领到正确的方向。”
这到这神棍般的发言,藤原宗秀顿时心悦诚服。
说起来,那天事情结束后,藤原宗秀就被卖药郎以防备他伤害人类为由捆绑在了身边,也是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变成了妖怪。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十分意外,却也解释了他在战斗的过程中。为什么能够使用一些非人手段。
曾附身在牧野璎子身上的雪舞对他说过,他已经离开了京都十几年,相必这不是假话。但他却半点没有这十几年来的记忆,通过这次的事件来看,恐怕需要接触到相关的事物,通过刺激才能够令他恢复记忆。
这样才可以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产生有如此之大的改变,甚至变成了妖怪。
藤原宗秀一边走一边冷静的思考问题,半点没有在意药郎一旦找到形真理他就会消散的事实。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假如他们晚一点离开京都,或许很大可能就会遇到相关之人了。
也许……这同样是命运的安排也说不准。
因为牧野府发生的案件实在不是什么小事,天皇甚至亲自着人派遣了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到府上调查。
真实结果当然是不对外人宣告的,也不知负责这件事的几人都谈了什么,牧野府上发生的事果然被剔除了鬼怪元素,最终定性为了强盗杀人。
舆论至此得到了控制,当初传出真相的一些佣人也被要求改口,没过几天,人们便不再提起冤魂杀人的事,渐渐也忘记了这件震惊京都的惨案。
但此时,却还有人在私下里讨论这件事。
“我记得你前天受命去查牧野家发生的事?”
一座雅致的凉亭中,身穿黑色和服,身姿伟岸挺拔的中年男子一边在棋盘上落了一粒白子,一边状似随意的说道。
“是哦。”穿着一身风雅的纯白色狩衣,姿容秀美的青年一边揽着宽大的袖子落下黑子,一边笑了笑:“我还通过对现场的回溯,知道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呢,说起来和你还有些像。”
“哦?”中年男子再次落下一子,随后笑着说道:“你不建议说来听听吧?”
秀美青年却意味深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明是你想听才约我来下棋的吧?”
“是从那些幸存者的口中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话吗?”
真是敏锐。
中年男子见被拆穿也丝毫不扭捏,他索性坦荡的点点头:“的确是听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东西,所以就想再听听你的说法,我想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吗?秀元。”
“这么真诚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花开院秀元笑着无奈的摇摇头,旋即正色道:“宗秀。”
中年男子动作不由一顿。
“我看见了一个叫做宗秀的人,他的长相和你有六分像。”
“我想,他必定与你存在什么关系吧?”
中年男子,也就是藤原宗泽,他眸色一深道:“你想的没错,他是我出生旁支的同辈兄弟,藤原宗秀。”
说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而我不久前才收到他的死讯。”
“怪不得……”花开院秀元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而另一边,藤原宗泽已经无心再下棋,他心烦意乱的站起来,转过身去,对屋里的人说道:“产屋敷家主,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给我一个解释?”
屋内静悄悄的,不一会儿,产屋敷耀哉的身影便缓缓自其中走出。
“我此次拜访,便是要说此事。”
“宗秀他……的确被妥善安葬,但第二天我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坟墓有被从内破坏的痕迹……”
说着,产屋敷耀哉神情严肃。
“他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还不待藤原宗泽有什么反应,花开院秀元便恍然大悟,先一步下了定义。
他说:
“果然如此,他这是在死后变成了妖怪。”
另外两人听的同时神色一凝。
与此同时,同行的藤原宗秀二人也遇到了一对以砍柴为生的兄弟。
第37章 时透
这世间之事从不为个人意志改变。
比如藤原宗秀不是很想日日夜夜的跟在一个男人身边,然而他说的不全算。
不论是迫于武力妥协,还是努力也无法彻底摆脱对方,总之他就这样与卖药郎同行了几个月。而对于这个怪异的卖药郎带着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同行的组合,思想浑浊的人类也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他们倒没有猜测卖药郎绑架了藤原宗秀什么的,毕竟藤原宗秀并不像被绑架的样子,一没有哭天抹泪,二没有花容失色,三没有被绑上绳索,他们甚至还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绑架犯会这么嚣张,也没有人质会这么淡定。
藤原宗秀:是的,他没有绑架我,只是不允许我离开他十米以外。
“你们是私奔吗?”
在帮助一家人解决物怪后,临行前,一个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女孩壮着胆子来到了藤原宗秀面前,小声且好奇的问他。
这种小声也就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听到这样的话,藤原宗秀眼角抽搐。他看了眼明明听到了却还装作没听到,在那里望天的卖药郎,深感自己看起来明明很有距离感,不是一个适合搭话的人。然而有某个化着怪异妆容的退魔师在一旁衬托,他竟然就成了相对好说话的那个。
真是世风日下,风水轮流转。
他深呼吸,完全笑不出来,但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脸,实在不忍心给一个孩子脸色看,于是只好强撑着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矮下身平视地方说道:
“不,没有这回事,这位小小姐你怎么会如此想?”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谁跟他私奔!
出身并不算富裕的女孩头一次近距离见到这般有风度,又长相如此好看的人,甚至还被叫了小小姐,不由有点小开心,又有点腼腆的笑。
“可是你们不但形影不离,还住在一起啊!哥哥你不用害羞,我们村子很多哥哥和叔叔就这样在一起生活的!”
也许有情投意合之人,但这种大趋势多半是因为太过贫穷而娶不起妻。
藤原宗秀面无表情的想。
还有,我和那家伙形影不离甚至还住在同一间房,双方都根本不是打心底自愿的。
就在这时,对方的家人在门口叫她,于是小姑娘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藤原宗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过头去看着卖药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这之后,他们继续漫无目的的结伴前行。过程中,藤原宗秀发现,很多时候卖药郎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卖药的一样,专心致志的卖着自己的药,仿佛他所见的那位退魔师从未存在。
或许是因为需要除掉的物怪也不常有吧。
如果忽略卖药郎其实一直想着要对付他这点,藤原宗秀甚至觉得这样仿佛游历般的生活也不错,不仅能够欣赏到各地的风景,借此获得心灵上的宁静,甚至还能够见到分属不同地区的不同种类的妖怪同类,增长见闻。
例如四国的狸妖,原型看起来憨态可掬,实际上袭击起人来十分凶残。
有时藤原宗秀自己也在想,或许是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的原因,他缺乏足够支撑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产生留恋的锚点。所以他其实并不介意被卖药郎干掉,要不然也不会没怎么反抗就跟着走了。
甚至在内心深处,他是盼望着对方能够早日找到他的过去,让自己尽早恢复记忆的。
两个都很冷淡的人的结伴旅途注定是干枯无趣的。
很多时候,不是卖药郎看着藤原宗秀那张表情平淡的脸,发出一串沉默的省略号后,继续偷偷看他压箱底的小黄书。就是藤原宗秀目中无人的望天或者望着土里长出的赏心悦目的花朵,反正就是不看人,随后在一片令社恐窒息的沉默中,放空自己的大脑,陷入自闭。
其实藤原宗秀也不想那么沉默,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被教导过,在社交场上不要冷落别人,会被传出不好的言论。但问题这不是社交场,对方又是一个和他立场相对的退魔师,和对方谈什么?谈怎么画杀妖的符咒吗?怎么说这个话题未免对他的同类也太残忍了。
于是他们就一直这般不尴不尬的相处着。
直到某一日,两人翻过了一座山,就在天亮后已经走到山脚下之时,他们发现了一座孤零零的简陋的木屋矗立在那里,而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
藤原宗秀和卖药郎对视一眼,具都走向了血腥味最中心处的那座木屋。
斑斑的血迹顺着不远处一路滴落至木屋前,木屋的门没有关,因而他们只是一靠近就轻易看到了里面的惨状。
屋内,两个短褐穿结,看起来颇为穷困年幼的少年,此时正一里一外相对着趴倒在地,生死不知,浑身是血。
其中一个更是断了一只手臂,失血过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另一个则努力抓着对方保留的那只手,断断续续的发出悲痛的哀鸣。
藤原宗秀见此一惊,他是懂一些医学知识的,连忙上前紧紧握住了那个断臂少年的伤口处,减缓血液的持续流出。
他看了眼对方手臂处,不知被什么生物被生生撕扯出的参差不齐的伤口,随后看向刚走进门的药郎:“你那里有纱布和止血的药吗?”
这些日子他尽看对方卖老鼠、药驱虫、壮阳药了,反正就没卖过什么正经药。不谈及除妖,俨然一副底层小贩的样子。希望作为一名退魔师的对方还能有点残留的格调,最起码关键时刻要有一瓶止血药。
卖药郎没有读心术,并不知道对方在心底腹诽他什么,此时正拿下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药箱,找着对应的药物。因为还真没有什么人跟他买这种药,他甚至还仔细翻找了许久。
毕竟像他这种不正规的货郎,在很多人眼里就代表着不靠谱,买点老鼠药是可以,毕竟是老鼠吃,不是人吃。真有了病,除了乡下没钱治病的穷人会死马当作活马医,有点资本的人都会去正经的医院,几乎不可能考虑他。
箱子不大,他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抬头就扔给了藤原宗秀。
藤原宗秀伸出手稳稳接过:“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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