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世界兔
他刚刚说什么?
杀人怎么?
“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狂笑不止,吓人的笑声在耳朵里听来和惨叫是一样的音调。
他被自己蠢笑了。
江昭临走前弯起眼睛的那个笑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现。
他,是故意的。
.......
好不容易,笑声止住了。
姬黎耀胸口捧着狐獴转过身,眼眶里流下了一滴清澈的泪,但眼白里,血管爆开,骇人的血色裹住了眼珠子。
他面无表情地轻轻道:“你刚刚说的.......要怎么杀了他?”
牧瑰得到了答案。
却不是以他想象的方式。
他嘴里送出一口气,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第99章 未悬尺上
牧瑰看着面容恐怖的姬黎耀半晌, 又转向晋长旻。
再加上画中仙里的苏品谦老先生。
他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转身走到了【未悬尺】的画前。
“你们在外面守着他,等我出来。”
说完, 他就任由自己被画吸了进去。
牧瑰在一片竹林里落地了。
但是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浑身寒毛炸起,常年的战斗让他下意识地侧身就地翻滚了出去。
锵锵锵锵锵!
咣轰!
随着耳边传来的巨大声音和地面的震颤,他的身体撞在一根竹子上,这竹子比他想象中硬很多, 他用手臂和腿反推卸了半力,转瞬跳起来。
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是一道锁链吊着的闸刀,锁链环扣足有成人大腿那样粗,而那巨型闸刀是实黑的铁, 目测来看,有几吨重, 把几个人砸成肉泥是不足话下的。
牧瑰猛地抬头。
见到上方的东西,牧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颜烺*厉声道:“让我们出来!”
高得几乎令人眩晕的天空中,那本该飘荡着轻盈云彩或者璀璨太阳的天空中, 吊着一眼望不尽的闸刀,密密麻麻排布着。
锁链吊着闸刀从不知高几何的空中急速落地, 砸烂地面上无论任何东西,又缓缓上升。
咔咔咔咔咔。
锁链上收, 闸刀也抬起。
被砸烂的地面, 肉眼可见地翻回去,完好如初。
牧瑰低头扫了一圈。
在他视线所及的竹林里,一些阴暗的角落里, 存着永远不会腐烂的破碎尸体。
这个画卷里,之所以没有那么多人, 不是因为没人进来。
而是因为,进来的,都没能活下来。
咔咔咔咔咔。
锵锵锵锵锵。
与收回去的锁链闸刀相对的,不远处,数个下落的闸刀也在蓄势待发。
这些声音错杂,形成了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竹林似乎也被这些东西染成了黑色、红色。
他耳中听不见一丝风吹竹林的声响。
牧瑰头顶暂时没有东西落下,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沸腾的怒气勉强压下去,眸光凝实,驱动了步伐,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颜策之*急切道:“很危险!让我帮你!”
伊灰*笑:“别着急,这点还难不倒他。”
刚刚初入的猝不及防已经消失。
牧瑰无需抬头,只需要听声音就能够完美躲避闸刀,闸刀下落的频率并不算很快很密集,哪怕像雨点一样落下,他也有一定逃生几率。
他很快跑出了竹林,然后在一处瀑布潭水旁停下了脚步。
哗哗哗。
水流不是很大,清流潺潺,是活水。
牧瑰抬起头,那里的不是闸刀了,而是一道青铜色的长刀尺,钝直无锋刃,十倍于闸刀的吨位和外形,悬在上头,只瞅一眼便几乎叫人心跳加速,全是恐慌的那种。
这就是他为何朝这边来的缘故——未悬尺。
牧瑰将视线下移,瀑布水潭中央被水流冲刷着的,是一个男人。
***
萧秋天生在一个宗教家庭,父母皆是西教的忠诚信徒,只是他总是分不清楚是哪个教派,据说是分成了两个,而他活了24年都没分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明明都是将圣经奉为圭臬的教派,山上的那个教堂的人和山下那个教堂的人是绝不来往的。
还有,据朋友八卦说,一般信教的人会找相同信仰的人结婚,而他堂姐前不见找了个信佛的男友,和她父母闹得不怎么愉快。
毕竟在本国,西教都是被允许信仰的合法教派,他父母除了每周末会去教堂,节假日地时候去搞个活动玩一下,也没别的表现了,生活中也很寻常,除了奶奶经常会在出去玩的时候打手势保平安,嘴里提几句保佑,也没什么特殊的。
他小时候自己经常被父母带去教堂玩,主要是节日期间和孩子们混在一起,也参加过教堂组织的夏令营,长大后就因为学业繁忙不怎么去了。
在这么个信仰氛围浓郁的家庭中长大,他父母也没有逼迫他一定要信教之类的,只是顺其自然,他偶尔也听父母奶奶说什么感谢上帝之类的话语,都没怎么在意。
时间一长,耳濡目染,他哪怕不像父母奶奶那么虔诚,偶尔考试之前,上帝也一定是他心中求保佑的其中一尊神。
他没想过上帝会不会觉得他这么贪心,拜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神,不够忠诚。
在他的概念里,他奶奶曾经说过,上帝会宽恕一切,或许.....说的是基督?他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区别,他只是没那么了解,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信的,那没那么多。别人眼中,他全家都是信教的,那么他就也是了。他自己却搞不清楚。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爸妈和奶奶会坚信一个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碰触过的存在。
但当他考砸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在心中没有坚信那尊大神,才导致成绩烂的一塌糊涂。
总之这样傻逼的想法常常地冒出来。
他们家,出过几次祸端,比如他爸的小车祸,车子擦碰了一下,但人完好无损。
还有就是奶奶,她的脚因为细菌,烂了一部分,因为她个人的倔强总是不去治疗,痛得要死,拖了一年,最后严重到必须截掉小脚趾。
好不容易结束了,把身体养回来了,她嘴里只是不停念叨,还好有耶稣保佑。
那时候他就笑着问:“要是真的有神保佑,奶奶你就不会受这样的痛了,小脚趾也不会没了。”
果不其然成功收获了奶奶的一顿棒槌。
不过,虽然是玩笑话,他之后也会常常问这个问题。
他见过好多人在经受病痛或者无法解决的灾难、难以克服的困难的时候,都会求助于神灵,或者求一个心灵的安宁,或寻求拯救,或寻求来世的安乐。总之他们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理由。
结果是大部分人心上都有了一份安定的寄托,因为神不存在于现实,看不见摸不着也不会变化,和这个急剧变化且不为个人所控制的现实是完全相反的,他无处不在,也无所不能,只是知道他“存在”,一直“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就能令人安心,精神状态遂好了很多。
这些,萧秋天都能理解,一个东西存在即有它的合理性。
他耳边经常会响起奶奶的话语:“你要感谢耶稣啊,是他保佑你健康、幸福地活到了如今。”
萧秋天也总是会回答:“是是~感谢~”
他没上心过。
毕竟他奶奶选择性忽略了他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流感、骨折、摔跤、疫病。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一辈子无病无灾呢?有小病小灾的,也有大病大灾的,那真是没得比。
如果神要保护每个人,全世界有九十亿左右的人呢?这还是近几十年来大多数国家生育率锐减的结果,怎么管的过来呢?这样神也要被累死了啊。
他上了大学之后,渐渐从这样暧昧的信仰徘徊中趋向了无神论的方向,真要有人问起来,他就笑着回:我信仰科学。
然后大家就会一起笑起来。
他相信上帝也并不会因为他成了无神论者就惩罚他的。
应该吧?
他没读过圣经。
圣经里面应该没有惩罚不信教的普通人的戏码吧。
仿佛是在嘲笑他这样的想法一样。
灾难来了。
那些只出现在虚构作品里的场景,变成了他的现实。
他们在家里瑟瑟发抖的那段时间,爸妈和奶奶做的最多的就是跪在地上,握紧双手,握紧彼此的手,虔诚地祈祷。
萧秋天那时候被要求一起祈祷,他觉得那很荒唐,但是很快他也理解了,如果这也简单的动作和心理暗示,能够让他们安心下来,稳定下来,更加有力量活下去,那或许是一件好事。
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
这场灾难是神对于人类的怒气,还是神要帮助人度过这个灾难?
他这个问题终究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
家里的存粮终归会吃完,还要应付那些渴望把他们吞入肚子的变异生物,他们联合邻居一起走出了镇子,走到了幸存者建立的基地。
只是他的父母、奶奶都在其路途中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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