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栖鹿
这家伙其实认真说的话,并没什么能站住脚的学识。
之所以能进入国子学成为二把手,无非是因为他有个官居二品的爹,硬是见缝插针给他塞进来的。
但人没什么能耐,志向却还不小。
这个安如惊自打成为司业以来,就一直觉着自己能完全替代原主,成为专权管理国子学的祭酒。
因此暗中也使了不少的脏路数——
贿赂教授篡改监生成绩;故意引诱学官犯错再推罪给原主;暗中拉拢学官养成自己的势力体系……
诸如此种恶迹斑斑,均潜移默化的影响着那些监生与学官们,致使国子学不像是个学府,倒像是个尔虞我诈的官场!
思绪渐渐收拢,宋祁越的拳头也直接硬了,但仍是轻着步子,稍稍靠近了连廊上的两人。
虽然谈论的声音不大,但却听得还算清楚。
“林教授,人不服老不行的,你知道现在监生们都怎么评价你吗?”
安如惊身着华贵的暗面锦服,看着面前两鬓斑白的老者,嘲讽般的笑道:“他们啊,说你是迂拙的老顽固,授课死板、无聊至极!”
这话落下后,面前那位头发和胡子均已半白的老者,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苍白而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安如惊见状冷笑,言道:“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尽早退职回家养老吧,至于您接手的课程,以后便交给那位陈助教……”
听到此处,这位被唤作林教授的老学究,才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指向面前的安如惊,气愤的破口大骂:“老夫的教授之位,是官家亲自授职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司业,便胆敢在这里妄想撤老夫的职,去给旁人送情!”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安如惊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
他猛然便伸手拽住了林教授的衣领,眸中也闪过了一丝阴狠毒辣的光芒,恶狠狠地说道:“老不死的,我亲自前来劝诫是给你面子,可别不识抬举!”
“你!有辱斯文……”
这话将将落下后,林教授便气的呼吸一滞,身子后仰差点直接晕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忽而响起,安如惊神情慌乱的收回手,待到再抬眼看去时,林教授已经被一双刚劲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
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安如惊,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敢来逼迫德高望重的老学究退职,也不知是谁给你的权利?”
宋祁越搀住林教授,随后抬眼看向面前的司业,眸光晦暗不明。
“自,自然是官家给的!”安如惊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心下没由来的便有些慌乱,“身为司业一职,我有权协同祭酒,管理国子学诸项事务……”
话落,安如惊顿觉不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宋祁越哂笑:“奥,你原来竟是知道的吗?我还以为凭司业的学识,是分不清协同和专权这两个词的意思呢。”
单听这话似是嘲讽,但看宋祁越那极为真诚的神色,就仿佛“司业没脑子”已经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难以启口的事情。
安如惊虽笨但不傻,自然也听出这话中的意思,脸色顿时便又青了一度。
但只是片刻后,他便斜睨着面前的两人,冷笑出声:“宋祁越,别以为你是祭酒我就会怕了你,这个位置,迟早会是我安如惊的!”
宋祁越眉眼弯弯,语气平静的仿佛在唠家常:“好的,司业请努力。”
安如惊:“……”
他顿了片刻后才恍然察觉,这家伙是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下可给安如惊气坏了,脸上本就松垮的皮肉颤了两下,随即一边骂着宋祁越“欺人太甚”,一边迅速的离开此处,想必是寻人给出主意去了。
饶是如此,宋祁越的神色也始终未变。
倒是一旁刚回过神的林教授,见状轻声叹了口气,说道:“祭酒大人,不是老夫我杞人忧天,而是当前国子学的状况,确实不太乐观啊!”
这些老学究们平日里自负清高,是鲜少与身处官场的人推心置腹的,但如今既然舍得说了,必然便也会说个明白。
林教授神色略有悲悯,语气中满是愤懑:“安如惊此人并不懂如何治理国子学,单单只凭阴谋算计的话,又何以能让今后进入朝廷的监生们,真心的报效社稷!?经此下去,国子学怕是……”
言尽于此,林教授禁不住哀叹一声,眸中尽是道不尽的苦闷愁丝。
宋祁越鹰眸微阖,听着林教授说完这些,又顿了片刻后才回头说道:“林老所言既是推心置腹,那宋某也必当谨记于心。”
他摩挲着指节上的老茧,继续道:“此事我定会多加斟酌的,还望林老和其他学官们,别被这勾心斗角所影响,为监生们传业授课才是重中之重。”
听他这般说完,林教授略微浑浊的眸中,便涌出了一丝欣赏之色。
随后二人又宛若相见恨晚似的聊了许久,直到快要上课时,林教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连廊。
而待到林教授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眼前,宋祁越那本就不达眼底的笑意才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极其冰冷的神情。
“安如惊……”宋祁越负手而立,将这个名字细细念了一遍。
那个在暗地里与我作对的人,会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茶言茶语·祁越——小孩子都糊弄你有心吗!-
第6章 恶毒伯父(六)
说实话,宋祁越打心里觉得,安如惊应该不会是那个在背地里与他作对的人。
原因无他:这家伙看似精明,但实则只有心气高罢了。
先不说他能力并不出众、思维也毫不开阔,只说其和国子学一众教授之间的微妙关系,也难以与宋祁越相敌。
未能以真心相对,换回来的,也终究是假情假意罢了。
思及此,宋祁越轻咂了一声。
但话虽是这般说的,安如惊毕竟也是国子学的司业大人,何况背后还有个二品亲爹在撑腰。
那么只要其还留在国子学一日,对自己的影响就不是一般的大……
宋祁越负手凝神往崇文阁行去,眉头轻轻蹙起,心下也一直在思衬着,并未注意已经走到西院的崇志堂去了。
“我所言句句属实!亲眼瞧见的东西,还能与你们作假吗?”
正入神之际,他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雄厚喊声,忙抬头望了过去。
此时正值课间休息,崇志堂内授课的老教授许是已经离开了,监生们便凑在一起熙熙攘攘的讨论着什么。
而适才的喊声,便是从那群监生中传出来的。
宋祁越眸中微暗,心中想着若是监生们在学堂里打起来了可不好,便神色威严、步履生风的朝堂内走去。
及近,又有声音传来——
“呸!甭想再糊弄我们了,这些把戏都过时了~”
“就是就是,你前些日子还说,西街钰芦坊有专吃手指的鬼怪,我去看了,其实就是个小叫花子啃大萝卜呢!”
“还有还有,说什么崇文阁里夜深总有鬼影晃动,实际上就是遮灰的帘子掉了,被风吹动的!”
“那不一样,这次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就在芳鹿苑后……”
“哎哎哎!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以前提及的那些怪志都是骗我们的喽?好你个秦阿四……”
这人话还未能说完,屋内监生们的吵闹声便戛然而止,仿佛忽然间被谁扼住了脖颈似的,没由来的教人心里发慌。
“你,你们在看什么呢?怪吓人的……”
这人喉咙微动,见半数以上的监生都看向了学堂门口,也僵着脖子转动过去,随即眸子圆睁,没忍住惊呼出声:“祭酒大人!”
站在门口的男子玉树临风,墨发尽挽顿显神采奕奕,一身公服更是衬得他身形挺拔、神态稳重,不是宋祁越又会是谁?
而这声惊呼,可谓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适才愣住的所有监生都被喊回过了神,连忙起身作揖。
——“祭酒大人安好!”
本想等等再现身的宋祁越,当下只能无奈的轻咳了一声,负手踱步入室。
“诸位监生安好。”他笑着环视了一圈在场监生,旋即发问,“你们适才在聊些什么,方便与我也说说吗?”
学堂内瞬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除去那些本就不明所以的监生们,适才相聊甚欢的几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是在思衬着什么,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毕竟现在面前站着的人,可并非是普通的教授或博士,而是国子学的最高管理者——国子祭酒。
若是因说错了什么话而引来祸事,那于他们而言可就得不偿失了。
几位监生纠结片刻,最终将目光尽数落在了一位,已至中年的监生身上。
“祭酒大人,此次话题,确实是我先引起来的。”中年监生无奈起身,讪讪回道,“但我保证说的都是真事,绝无欺骗!”
宋祁越虽诧异竟是个中年人提起的奇闻怪志,但也仍是轻笑不语,只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中年监生只得继续说着:“昨日我与母亲去芳鹿苑赴宴赏花,因着宴席上女眷过多,所以我便独身前往苑后那处人迹罕至的假山透风,却没想到,碰见了一只正在吃人的狐妖!虽说没正面瞧见脸,但我真真的看见了狐狸的皮毛,还有那满地的血迹!我……”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非常专注,略有浑浊的眸中也映着层层倒影,加之手上还不断的做着夸张动作,竟让人隐隐之间生出一丝信服来。
其余的监生们自然被吸引住了,正听得来劲时,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便打碎了这副画面。
——“祭酒大人,别听这个秦阿四胡说,他都是骗人的!”
被唤作秦阿四的中年监生,见自己的话被人打断了,便颇有些不满的抬眼看了过去,双手环臂还想辩驳。
然目光落下,却发现开口的人,竟是个模样稚嫩的小郎君。
其眉目清冷神态老成,宛若包子般的小脸拧成一团,无言诉说着不悦。
秦阿四不知为何,顿时没什么脾气了。
这倒是让宋祁越来了兴致,抬眸看向那个跟宋泠差不多大的小郎君,目光缓缓落在了其监生服的胸前,上有精致绣字:岑盛元。
——是英国公府最受宠、也是最聪慧的小郎君。
怪不得那个秦阿四不敢多说什么了,这位年纪不过十四岁的岑盛元背景,可几乎比在场所有监生加起来都要强大了。
宋祁越眸光微动,生出了些许心思,斟酌片刻后笑问:“为何要这般说?你与他一同去看过那处假山吗?”
岑盛元揪着的小脸怔了一瞬,旋即有些慌张的连连摇头,颇为义正言辞的道:“我,我自然不会做这般无聊之事!只是秦阿四所言一听便知是假,便提醒您不要被骗了而已。”
“你!岑小郎君,你也不要妄下定论……”秦阿四有些急,但声音却变小了,“这次真是我亲眼瞧见的,比那个专吃手指的妖怪还要真!”
宋祁越也没想到,秦阿四已经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居然也会对这些奇闻怪志深信不疑,还不敌岑盛元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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