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仰韵
发现浴室门开了，镇长和镇长夫人抬起头，见艾利卡站在门口，第一反应是表达歉意：“抱歉，我们吵醒阁下了吗？”
卡罗拉起身擦干净手，靠近询问：“阁下是有哪不舒服吗？肚子饿了，还是被子不够厚？”
对上两张同样透着关切的脸，艾利卡摇了摇头道：“不饿，被窝很舒服，我要出门一趟。”
镇长和镇长夫人对视一眼，问道：“阁下还回来吗？”
“回来的。”艾利卡认真道，他的衣服都在这，不回来不行，“额，我会留下几天，脏衣服不急着洗，你们去休息吧。”
“好，好。”镇长满口答应，“阁下早去早回。”
“嗯。”艾利卡轻声回应，和镇长夫妇对话，他总会不自觉放轻声音。
推开门离开镇长家，艾利卡行走在灾后的街道，随处可见的烧成黑色的墙壁、断裂的房梁、残破的家具，组合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
在烧毁的房屋中挑出一根还能用金属棒，艾利卡拎着金属棒走到镇子外一公里的地方，在地面挖起坑来。
哦，不对，不应该说是挖坑，应该说他在画什么东西。
从半空中俯瞰下去，他画的东西俨然是某种魔法咒语。
一段时间后，艾利卡已经不在原地，咒语的长度也已经足够包住半个小镇，但远远不够，他画咒的动作依旧没停下。
捡来的金属棒在他不停重复的凿刻地面的行为中磨损了一节，艾利卡也由一开始的站立姿态，慢慢弯下了腰，再到蹲下。
凿完最后一个字，他回到了原点，咒语首尾相连，仿若被注入了生命般流动起来，隐入地下。
因力量消耗过多而脱力的艾利卡躺倒在地面，仰望着蒙蒙亮的天空心道：又弄脏一套衣服了。
面具下传出平缓的呼吸，远远跟着艾利卡的人走到他身边，直愣愣地看着面具犹豫一会，到底没有出手解开面具。
“为什么不解开？”
来人愣了愣，问道：“你没睡着？”
“有人跟着睡不着。”艾利卡直白道。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被发现了。毕夏普心里想着，伸手拉起脱力的少年，“这是限制传送咒语吧。”
“嗯。”艾利卡借力坐起来，像诱惑般说道：“你解开就能知道我是不是幼龙，真的不解？你不是很想找到幼龙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问：“你找龙族有什么事？”
毕夏普又是一愣，回神后他朝少年笑了笑坐到地下，解开严实的衣领扣子，拉出一直贴身佩戴的项链。
项链的吊坠是一片龙鳞，一片红色的龙鳞。
“我想找到当年救我一命的龙族，她当时应该是即将进入亚成年的年纪，还只能算是一头幼龙。”毕夏普缓缓述说着当年的际遇。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英雄救美，只不过那头幼龙是英雄，他是那个“美”。
毕夏普当时刚刚加入冒险者工会，处于勘察队的考察期，渴望晋升的他和现在的雅各布性格很像，年轻气盛莽撞不服管教。在一次任务中，他违背了带领他的前辈撤退的命令，执意进入爆发魔兽潮的危险地段。
为此，他差点付出性命的掉价。当然只是差点，他运气不错，出来猎食的幼龙替他挡下致命的魔兽冲击，还把他捡回洞穴养伤。
看到毕夏普怀念的表情，艾利卡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被龙族捡回去的活物，大概率是储备粮的存在。
养好伤之后，救他的龙族嫌弃他太瘦，每天五顿的喂，最后因为一直不见他长胖便问他，那龙族才知道，他是个人族。
毕夏普说着笑了起来，“她真的很可爱，知道我是人族以后把我送回了人族城镇，还给我留下龙鳞换取路费，我没有卖掉龙鳞，而是接了些临时委托赚取路费。”
艾利卡以龙族的方式总结一下，故事为捡到储备粮，养肥储备粮失败，发现储备粮不是变成人形的魔兽，扔掉储备粮，换鳞期鳞片掉落，被储备粮捡到，储备粮误以为是好心留下的路费。
毕夏普脱下项链递到艾利卡面前：“我想请你将鳞片和一句话带给她，就说当年她救的人族活得很好，如果可以、可以的话，那人族希望能和她见一面。”
毕夏普紧张得像个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充满期待的望着艾利卡。
艾利卡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龙鳞，久久无言。
龙鳞的颜色非常暗淡，只有年迈的龙族和死去的龙族的鳞片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毕夏普说他遇到的是头即将踏入亚成年的幼龙。
毕夏普不知所措地问道：“不，不行吗？”
“你什么时候遇到她的？”艾利卡问。
“八年前，八年前的午后。”毕夏普神情紧张道，少年这么问应该是认识那龙族，找对人了，真是太好了。
八年前即将踏入亚成年幼龙，八年后也只是头年轻龙，一片失去生命光泽的龙鳞，近几年死去的年轻龙……
“她死了。”
第八十章 借人
“不可能！”毕夏普厉声反驳。
红龙虽没到全盛期, 但也是头成长期的龙族，不可能有人能杀死她。
艾利卡同情地看着毕夏普，他还没发现, 当他吼出不可能时, 已经变相意识到红龙非自然死亡。
“你不想让我见到她对不对？你不想承认自己是龙族对不对？她待的地方不允许异族进入？还是……”毕夏普混乱又固执地找着理由, 期盼从艾利卡的回答中捉住漏洞, 证明红龙活着。
艾利卡却只是安静坐着, 一句话也没有说。
毕夏普一直重复着他能想到的理由，眼角渐渐染上红丝, 最后他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隐没于衣领。
绝望的男人压抑着自己，无声地哭泣。
蒙蒙亮的天色渐渐染上清澈的蓝色, 早起的动物钻过草丛, 放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能告诉我她的死因吗？” 毕夏普哑着嗓子问。
“为了保护自己的蛋。”艾利卡回答得有些含糊, 说到底，这是龙族的事, 不能与外族解释得太清楚。
想要杀死一头成年龙族很难,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例如母龙生蛋的时候，公龙将能量传输给母龙孵化龙蛋或公龙自行孵蛋的时候，自身的能量转移到龙蛋身上，龙族会进入虚弱期。
虚弱期还有一个说法, 屠龙期，这也是为什么龙族要赶回龙域孵化幼崽的其中一个原因。
毕夏普紧紧握着龙鳞, 迟疑片刻他再次将龙鳞递给艾利卡, “请你帮我把龙鳞送给她的幼崽。”
看着变得有些沧桑的男人，艾利卡没有伸出手去接龙鳞, 而是说出残忍的事实：“没有幼崽，那颗龙蛋没有孵化。”
终归是不忍心，艾利卡给出一个含糊的提示：“龙蛋不是在巨龙之巢出生的。”
毕夏普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什么，却没办法抓住。
“天亮了，再不回去镇长夫妇和你的队友该着急了。”休息半个小时，艾利卡恢复了一点体力，勉强足够支撑他站立走回镇子。
拍掉身上的泥土，艾利卡朝失神的男人伸出手，就像毕夏普刚刚伸手把他拉起来一样。
毕夏普仿佛丢失了灵魂，半晌没有反应。
艾利卡耸了耸肩，收回手打着哈欠伸懒腰，又累又困，可惜还不能睡觉。
他晃晃悠悠地朝镇子走去，心里思考接下来的计划，要在广场刻个传送定点魔法阵，要去隔壁借人，要买些家具放到屋子里，好忙啊。
直到他回到镇长家，毕夏普依然没有跟上。
艾利卡站在镇长家的院子里，对着挂满整个院子的衣服，明白镇长和镇长夫人未按他的话去休息，反而通宵洗了全部脏衣服。
唔，不能说全部，他身上还有一套。
滚了一身泥的艾利卡脸皮非常厚地进入屋子，走到镇长夫人面前，“卡罗拉夫人，衣服脏了。”
“天哪。”卡罗拉并未露出责怪的神情，她放下端着的早餐，拉高艾利卡两条胳膊关心道：“阁下有受伤吗？快脱衣服让我看看，菲利普，快点把伤药找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镇长从后门走进来，看清艾利卡的情况后，慌忙找起药来。
“不要慌，没受伤。”艾利卡主动卷起袖子和裤脚，露出干净到有些苍白的四肢给他们检查。
“肚子，后背呢？”两人还是不放心。
“也没事。”艾利卡掀起衣服很快又放下。
卡罗拉捉紧机会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他真的没受伤，她推了推丈夫的肩膀：“去找套干净的衣服给艾利卡阁下。”
镇长点点头，上楼去找衣服。
卡罗拉道：“阁下去洗把脸吧，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艾利卡点点头，乖乖走进浴室。
站在餐桌旁的卡罗拉有些怀念地想道：真像女儿还在的时候。
艾利卡洗完脸换好衣服出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餐桌旁还坐着几个令他感到意外的人，那几个救了年轻守卫的玩家。
搜寻小队几人是因为昨天晚上收到飞奔的耗子发的消息，特意提前上线的。
人格咧着嘴笑容灿烂的和他打招呼：“早啊，斗篷大兄弟！你衣服看起来不错。”
“早，你们的衣服很有独特风格。”艾利卡看了看玩家身上的别扭的女装，给出中肯的评价。
“嘿嘿，有眼光，我们瓜姐的品味。”人格指了指眼睛散发奇怪光芒的扎猹的瓜。
沐浴在玩家奇怪的视线中，艾利卡神色如常坐下，把面具推上一半开始吃早饭。
扎猹的瓜时刻盯着他的动作，看到面具只解开一半，十分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点开截图界面不停转换角度截图。
吃过早饭，艾利卡换回自己的衣服披上斗篷，接过镇长夫人准备的便当再次出门。
几个玩家看见他要走，连忙狼吞虎咽吃下手里的食物追上去，还没踏出门口，几人就被镇长拦住了。
镇长笑眯眯堵住门口：“几位勇者稍等一会，我的夫人准备了便当，很快就好。”
玩家回头，镇长夫人在厨房里装食物，接着又看到他们自己吃得乱七八糟的餐盘和斗篷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盘，顿时觉得有点难为情。
同样是吃饭，咋差别那么大。
等玩家帮忙做完家务带着便当出门，艾利卡早就跑没影了。
离开镇长家，艾利卡遇到了找人的勘察队队员，为他们指明方向后，他换了条路。
选择与勘察队相反方向走出镇子，艾利卡发动传送卷离开特达卢。
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他要先去完成不需要消耗力量的计划，去隔壁借人。
顷刻后，艾利卡出现在普伦限制传送区域边缘，上午上线的玩家很少，一路走到城市入口，出现的玩家寥寥无几，不用被人围观，他难得拥有参观普伦的空闲时间。
逛了几家商铺，差不多到冒险者工会上班时间了，艾利卡意犹未尽地付款，写下送货地址，前往工会排队。
工会开门上班，玩家陆续上线，街道的人多了起来，艾利卡还是逃不过被玩家的围观的命运。
虽然坐骑和精灵不在身边，玩家群体中也不乏披斗篷的人，但根据体积，玩家还是认出了他才是真正的斗篷！
把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玩家眼里只有两个字，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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