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芃县令
北地的土地贫瘠,那就用生物肥!北地的土地缺水,那就根部滴管补水。反正自己现在有的是人手么!
第九十八章
年节的气氛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热火朝天的干事创业的干劲——有了贺兰定这么个卷王在,怀朔镇各家部落首领、家族族长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加入了“卷卷卷”的行列。
“有必要吗?”鲜于安痛苦起床——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早早离开温暖的被窝简直就是酷刑。
“咱们家是没米开锅了吗?”鲜于安抱怨着。又不是吃不饱、穿不暖, 又不是今天不干活明天就得死, 何必要如此折腾?
“闭嘴吧!”妻子阿荻咬牙, “昨天马老二家还来炫耀。你在这样疲软下去, 咱们部落可就要马老二家给比下去了。”
又道, “以前人家窦兴什么事儿都带着你一道,也不嫌弃你蠢钝。”
“但是,如今窦家的生意越铺越大, 忙得不行, 哪还有精力帮你?你又不是他儿子。”阿荻比自家丈夫看得清楚。
以前窦家和鲜于部落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那是对两家都有利,毕竟鲜于部落人口众多,兵马强壮,是很好的盟友。
且自家丈夫虽然脑子不灵光, 但是为人赤忱,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然而, 在窦兴的经营下, 窦家越来越强盛。倘若鲜于部落一直还停滞不前,两家早晚会差距越来越大,渐行渐远。
阿荻絮絮叨叨不停,鲜于安反倒闭嘴了,穿戴整齐后, 闷声“嗯”了一声, 道, “我去看看流民们, 安排他们干活。”
察觉出丈夫的情绪低落,阿荻闭上嘴巴,有些后悔。自己好像又说多了,这样的谆谆教诲不像是妻子该做的,反倒像是阿母了。
又想到小姐妹教给自己的经验,说男人都喜欢“嘤嘤嘤”的女子,劝自己也要和软些才好。
愣了愣,自我反省两秒后,阿荻想到了自己藏在毛垫下头的私房钱,心里头那些许的犹豫和后悔立马烟消云散了——管他个球,老娘自己有钱有资产,才不要对着男人“嘤嘤嘤”。
哦,自己还有技术!就算自己失去一切一无所有,凭着自己的纺线技术,在哪儿活不了?
这般一想,阿荻的摇杆挺得更直了。因着大早上越界训夫而产生的些许惶恐全都抛到脑后,从小木柜中珍重地取出纺锤,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劳作。
贺兰定还不知道自己对怀朔镇众人产生的影响,走在怀朔镇热闹的大街上,他还冲左右感叹:“看来大家都干劲十足啊!我们也不能落后了。”
左右随从:........他们可以说出真相吗?
“落后就要挨打。发展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看着怀朔镇高涨的干事热情,贺兰定感受到了危机感。
“郎主好文采。”左右随从实在不想接贺兰定的话,只能硬夸文采,不谈话里的内容。
想着自己也要加把劲,贺兰定情不自禁脚踢马肚,加速往城北跑去。
今日的主要工作是敲定羊毛工坊的改革方案,随行的除了护卫队,还有工匠组。
工匠们会依据羊毛工坊的生产流程来重新规划羊毛工坊的建设,不仅要扩大工坊的占地面积,还要调整每个环节的生产车间。
出了北城门,远远便看到了白屋顶的流民营。
今日阳光不错,又没有风。不少流民拖了一张毡毯铺在屋外,一边享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一边搓着毛线。
“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手中活计不停,伸长脖子向声音的源头张望,好奇是谁家大早上的出城来了。
待看到那在明艳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旗帜,立马有人起身欢呼,“贺兰!是贺兰!”
整个敕勒川草原只有贺兰家的旗帜用了金银线,经岁月洗礼而不褪色,阳光照耀下如镀了一层明光一样闪闪发光。
有人眼尖认出了马背上的贺兰定,立马大呼,“是郎主!是郎主!”
甚至有人情不自禁走出流民营,冲着贺兰定的方向遥遥跪拜——无论马背上的那个人是什么血统,什么种族,又是什么模样,他是他们的活命之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贺兰定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那一个个对他低下的脑袋。他勒住缰绳,犹豫两息,还是选择沿着原本既定路线继续前进,没有专专为流民营停留。
“郎主为何不去给他们说两句?”随行的阿史那虎头不解——这是多好的招揽人心的机会啊。
贺兰定摇摇头,“过犹不及。”手里的牌要慢慢打,不着急。
越过流民营便到了羊毛工坊,工坊大管事早在营地外迎接。在大管事的身旁,贺兰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竟是多时未见的阿季。
上一回见阿季,还是这个妇人发现了羊绒,以此换取女儿读书认字的机会。此后,贺兰定便在也没有见过这个妇人。今日再见,她竟然都成大管事的心腹助理了?
“郎主!”大管事为贺兰定介绍自己的得力干将,“这位娘子叫高季,是纺线织布的一把好手!”
原来,阿季是汉人,在家时就经常织布缴纳赋税和换取家用。如今羊毛工坊工具大革新,各种精巧的纺线、纺织工具对牧民们而言都非常陌生,一时半会儿难以上手。
这个时候能够熟练操作各类工具的阿秀便凸显了出来,很快被大管事挖掘,成了技术组“小组长”。
大管事对阿季赞不绝口,“能干、肯干、会干!”大管事是知道自家郎主对于人才的渴求的,因此同样不遗余力地在工作中发掘人才好手。
“阿秀,你快给郎主说说你的发现。”大管事推推一旁木楞站着的阿季,示意她上前回话。
贺兰定见状若有所思:继羊绒的发现之后,阿秀又有什么新发现不成?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越过工坊管事,直接向自己报告,倒是规矩不少。
阿季不敢直面贺兰定,似乎自己一切阴暗的小心思都逃不过郎主那双澄清的眼睛。她垂着头,声音支吾,让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听不清内容。
“唉!郎主又不吃人!你声音大些!”大管事着急,觉得自己发掘的人才在郎主跟前丢了脸。
“无妨。”贺兰定大约知道阿季的心结,便对大管事道,“你说,她说,都一样。知道你举荐人才的功劳。”
“是!”大管事高兴应下,接过阿季的话介绍起新发现来,“羊毛的分拣还需要更加细致。除了要分羊绒和羊毛,羊身上不同位置的毛,品质也不同,适合织造的东西也不同。”
“肩膀部分的毛品质最好,精纺出的样品有一种丝滑的光泽。肚子上的毛品质最差,建议都送去压毛毡。”
贺兰定听了连连点头。随着北地羊毛制品的兴起,羊毛市场的竞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这个时候,谁家能推陈出新,谁家就能走得更远;谁家能够品质更优,谁家就能立于行业领先水准。
“粗放制造的时代终将过去,我们贺兰家这般精细化分拣是符合市场需求的。”那些世家贵族们有的是钱,就怕没有足够好的产品从他们手里掏钱。
收到肯定的大管事嘴巴咧到耳朵,搓搓手,又指向一旁的阿季,“我个大老爷们想不到这么细的地方,都是阿季的功劳。”
说着,大管事举荐阿季做羊毛工坊的分管事,专门负责技术教研和新品创新。
“她虽然不是咱们贺兰族人,但是是个有本事的。”大管事心胸开阔,选拔人才不仅摒弃郎男女之别,也不排斥外来人员。
贺兰定自然同意,同时夸赞大管事,“你也是好的,贺兰部落有你,是贺兰的福气!”
“哎!”大管事笑眯郎眼睛,圆滚滚的脸盘子越发显得喜气。
参观之旅从人员提拔开始,算是开了好头。而大管事对整个羊毛工坊的运转流程了如指掌,且也明白贺兰定对羊毛工坊未来的发展计划。
因此,一路上都是他在和工匠交流,提出工坊改造的需求。
而贺兰定只需要背着手,带着耳朵听就行了——这才是大老板该有的待遇嘛!
直到此时此刻,贺兰定才真切感受到: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两年的努力和发展,增多的不仅是贺兰部落的仓库存粮,还有族人们的能力和智慧。
看着侃侃而谈的大管事,谁能想到在两年前,他仅仅是一个放羊很靠谱的羊倌呢?如今他可是手底下管着两百多号人的大管事了。
不是敕勒川出不了人才,而是贫瘠的土地上再好的种子也开不出花,长不成参天大树。
在贺兰定感慨的功夫,大管事和工匠组完成了对接,敲定好了工坊改造工程。
“改造归改造,不能影响了日常的生产。”这是大管事的最低要求。
工匠组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分步改建,丁点不耽误日常。”——开玩笑,他们连给皇帝改建宫殿都不会影响朝庭办公,一个工坊改造,还不是手到擒来。
“都对接好了?”见双方谈的差不多啦,贺兰定才抬步上前询问情况,“可存在什么困难的地方?”
工匠组直言,“郎主这工坊预期使用多久?”不同的使用年限,造法可不同。主要是草原上的木材、石材都是稀罕物件,能少用就少用。
贺兰定却道,“要方便搬迁。”大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乱起来,届时,牛羊马儿都能带走,可是工坊、食肆这些固定资产可就难搬迁了。
工匠们若有所思,思索片刻后,点头,“明白了。”
虽然不明白郎主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但是世代服务于皇家的他们明白一个道理: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少问多做,活得久。
羊毛工坊的扩建改造工程不仅顺应了发展的需求,更加提供了许多的工作岗位。流民营中的大部分流民都被调配去了改造工程的工地。
人多力量大,庞大的改造工程因为流民们的加入进展神速,才五六日的功夫地窝子便已经挖好了坑。
在建设流民营的时候,工匠组就提出了挖地窝子的设想。但是当时时间紧,人手又不足,地窝子的计划便搁置了。
原本工匠们还扼腕叹息,无法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脑中构想。谁知,刚过完年节,大工程便来了。
“给郎主干活可真好。”匠人们感叹着。
充足的资金,充分的信任,从来不瞎指挥。贺兰定简直是所有工匠心目中的梦中雇主。
“等开春了,我想把家人给接过来。”这些工匠流放过来时,有的是家属随同一起的。但更多的人考虑到北地苦寒,并舍不得家人们跟过来受苦。
谁知,苦头都是在路上吃的。自打进了怀朔镇,更准确地说,自打为贺兰家干活,那是一日苦头都没吃过。
每日吃好穿暖,还不用担心在头顶上的雇主无理取闹——比如,某个工匠就被宫中娘娘喊过去改造宫殿。改造的要求是:风水布置务必让人生不出儿子。
摔!他们是工匠,又不是巫祝。
安稳的生活,对于未来的信心,让不少流放者们生出了将家人接来怀朔的念头。
“在怀朔,只要不是懒到根子的家伙,就能活下去。”不知不觉中,这么一句话在怀朔广为流传,还插上翅膀飞过大青山,传到了朔州,传到了恒州,传出了很远、很远……
第九十九章
“去怀朔”成了一件时髦的事情。年节刚过, 正月还没结束,侯景收拾好包袱准备重返怀朔。
侯母看着小半年未见,个头猛窜到和自己差不多的儿子, 几度欲言又止。
侯景自然知道自家阿母想说什么, 无外乎让自己带着村里的那些小子一道去怀朔混口饭吃。可是......
“我在怀朔当狗的时候, 他们抛弃我跑了。”侯景记仇得很, 他永远记得自己在怀朔伏低做小、当牛做马, 就为了“营救”所谓的伙伴。
结果呢?结果自己的“忠义”就是一场笑话。
“都是孩子呢,他们也是一时吓傻了。”侯母为那些小子说话。
侯景回怼,“我不是孩子?”谁比谁年纪小了?
面对牙尖嘴利的儿子, 侯母无言。如今儿子不仅是个头长大了, 本事也长了不少, 能自己在外头苦钱了,自己这个当妈的自然没有话语权。
侯母不再言语,侯景却开口了,闷声道, “我会带他们一道去的。”为的却不是阿母的托付,也不是什么同村的伙伴情谊, 而是侯景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自己的人手。
如今侯景在怀朔跟着孙腾后面混, 然而,孙腾手下游侠、混混众多,有武力超群的,有聪慧不凡的。
如此,过了年才十二岁的侯景尽管武艺不错, 也有急智, 但是想在孙腾的队伍里想要混出个头来, 并不容易。更何况他自己还有身体上的些许残缺。
眼看着孙老大的商队搞得风风火火, 但凡是跟着跑商的游侠儿无疑不赚得个盆满钵满,侯景眼红得紧,便是回家过年节也整日琢磨着怎么出人投地。
“你们这次跟我去怀朔,需得什么都得听我的!”侯景看着缩头缩脑的昔日伙伴,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却也只能压住,只道,如今且还用得着你们,日后定要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