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群鹅鹅鹅
他必须趁楚淞君腾出手之前,处理好一切。
或许,有更有力的人能够背负起这一切,比如老宅之中的父亲。
家训之中所言,孝子贤孙,谢静和将孝敬先祖之责交予不放心的父亲,又有什么错处!
他绝不能被抓住!
***
“咳——”
披头散发的温韶被漆黑的发丝吊在半空,她猛然干咳一声,咳出块状的血肉,身上满是因寒冷而压出的青紫。
她没有焦虑,没有茫然,没有惶恐,而是在众鬼面前,低低笑了起来:“是你啊!是你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台上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那双深黑的眼眸似乎从温韶的表面,一路看进了温韶的内里,看见了温韶背后的神明。
楚淞君平静道:“无论你做什么,你注定都会失败的。”
“呵呵呵,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在阻止我吗!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温韶嗤笑一声:“不,不,你阻止不了的,你阻止不了的!我已经看透了你们这种人的弱点!看透了一切!祂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畸形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蛊场!我们是蛊!你们也是蛊!所有人都是蛊!”
温韶顿了顿,眸子之中竟缓缓渗出些许恐惧:“大蛊吃小蛊,大鱼吃小鱼,没有人幸免!没有人幸免!”
她的表情逐渐不解:“我在救你们啊!我在救你们啊!教你们怎么认识这个残酷的世界!蛊!到处都是蛊!我在救你们啊!你们会明白的!你们会明白的!”
小灵畏惧地钻进了楚淞君的怀里:“是这个,就是这个,西京上空,有大恐怖的化身!”
“是你!”温韶猛然大吼,眼珠之中血丝暴凸而出,最后竟如同炸弹一般骤然炸开,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脸孔滑下,她道:“是你吃了他们!是你吃了你们!是你……”
温韶颤抖的,恐惧的唇瓣弯起:“是你吃了你,我吃了我。”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我在救你们!我在救你们啊!蛊这个世界在养蛊啊!”
小灵瑟瑟发抖:“她怎么了?怎么这个表现。”
楚淞君下意识捂住了小灵的鹦鹉头,隔绝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知道温韶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被盯上她的外神污染了,已经全然没有了理智,所有建立于她理想身上的行为也在被扭曲。
从温韶的支离片语之中,能明确地提炼出“蛊”字一词。
“蛊”之一词,在她的生平之中或许代表着厮杀,代表着竞争,更代表着优胜劣汰。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蛊场”则是温韶以自己的言语提炼出来的,她对于世界的本质认识。
外神在西京养蛊,那些“吃”则是更本质上的掠夺资源,“世家”亦是外神掌心的蛊,而蛊人养蛊最终是为了养出蛊王,外神养蛊,总会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那些杂乱无章的线索在楚淞君的脑海之中打架,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理清楚这一次,外神到底打算在西京的土地之上干什么。
就在这时,楚淞君又听见已经疯癫的温韶正高喊道:“世上唯有恐惧永存!清醒一点啊!我在救你们啊!睁开眼看一看世界吧!哈哈哈哈哈!”
小灵皱起了鹦鹉脸:“她怎么突然发疯了。”
“是因为我抓住了她。”楚淞君叹了口气。
而不管承不承认,如今的他便是外面诸神的眼中钉,肉中刺。
实际上,楚淞君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温韶似乎与读书人的失踪无关,她只是运道不好,正巧被他撞见,她的行为与他所查到的细节能够一一对应,温韶手中的蛊能够控制世家中人,她或许靠着这个将柳郎带走了,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例如她口中的“救你们”,但是不对劲,楚淞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世家中人的表现太过从容,纸人的扫尾过于恐怖,真的是温韶所作所为吗?他是否应该将两件事情分开来看?
似乎是某种预感,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楚淞君的心脏骤然跳动了起来,他的脑海里一个玉白色的身影瞬间闯入而进。
静和为何会出现在桐花巷?当真是他口中所说如此吗?静和半路与他遇见,却试图靠着坦诚一部分事实来混淆他的视线,谈话之中也一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决明曾经警惕地对他指出,院中存在着驱逐恶鬼的符箓,院中扬起的风隐隐带着紧张的味道。
静和背后的院中到底有什么?他是否……在隐瞒什么?
楚淞君头一次心中隐隐蹿出来些许畏惧。
在他的心中,谢静和还是曾经将谢氏家训刻进骨子里的如玉公子。
世事无常,万物易变,时驹过隙……
他变了吗?
楚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之中,他苍白到极点,甚至渗着些许死人灰败之感的手放在门上,青筋鼓起,他用力一推。
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开了。
第115章 家人
楚淞君沉默地环顾四周。
里面的庭院山水精巧异常,空气之中甚至还弥漫着香味,还能想象出庭院中人曾经付情山水之景。
院中的房低矮,房梁压得很低,比起住人用的屋子,更多的,却更像是吊起腊肉的风干架。
里面没有人,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决明一只手抓住了楚淞君的手,另一只手则拽着一张轻薄的纸人。
小灵扬起鹦鹉头:“英雄!咱们阻止了一项灾难!灾难!”
鹦鹉叽叽喳喳的样子着实有点扰人,整个空气之中就只剩下鹦鹉尖锐的鸟叫声。
揭开纸人,上面并没有记录任何有关血腥的场景,但纸人身上这一段是十足空白的。
这空白已经说明了什么。
此处已经人去楼空。
靠着楚淞君对谢静和的了解,他细心又足够理性。
里头的人估计已经都死了,玩得正是死无对证的好把戏。
他终究来晚一步。
而晚来一步的代价沉重的让他难以忍受。
小灵还在好奇:“英雄,咱们突然来这院子里是做什么的?”
他的双翅交叉比着警惕的姿势:“是有敌人么!是有敌人么?本神保护你!”
楚淞君沉默许久,转身合上了门。
“他已经逃走了。”
楚淞君转头冲出桐花巷,边因运动而干咳着,边跑到了谢氏宅邸门口附近,他正要上前,却突然一顿。
他原本想要来寻谢静和,让谢静和给他解释清楚,但谢静和能解释的清楚吗?
谢氏家宅之中同样藏着镇物,楚淞君无法狠心折损厉鬼,同样他也清楚,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谢氏在读书人失踪之中的行为,甚至不知他们已经被转移去了哪里,无证据搜寻谢氏,堪称无稽之谈,可如若有证据,他便能做到吗?
谢氏只是雇佣了那些读书人,他们大发慈悲给予这些人工作,更别说他们甚至体面地给予了契书,谢氏已经仁至义尽,还要被无端揣测,是非颠倒,黑白错乱,身为西京顶端世家的琅寰谢氏,想搞这些小动作堪称易如反掌。
世家在西京便是如此一手遮天。
情绪上头的楚淞君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能进去,一旦他进去反而打草惊蛇,面对庞然大物,如果无法做到一击致命,那么便给予了他们逃蹿的时间与空间。
只是楚淞君心中的失望却越垒越深,无力改变现实的失落也越来越深。
他在谢氏周边呆到日落,等到夕阳西下,小灵小心翼翼地问他今日在哪休息,楚淞君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外面呆了足够长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徘徊,瞧见楚淞君的身形,王佑鱼连忙上前,眼睛里是少许急切:“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家中来信催了!”
鹦鹉有些遗憾地扑棱了下翅膀,咂摸着“回家”这个词,不禁意动:“英雄,我能不能……”
楚淞君捏住了小灵的嘴:“今日院中给你买了三只鸡,回去吃吧。”
小灵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要想厉害的楚淞君成为自己的信徒,他觉得从对方家庭内部打入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法。
但楚淞君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先不说小灵陡然知道自己就是个世家人会是什么反应,就说家中四处都是镇物,防得就是小灵这种恶鬼,小灵进去怕是被擦一下边都容易死掉,最好还是别去比较好。
小灵试图撒娇,但还是极不甘心地被婴鬼扯住双翅带走了,凄厉的鸟叫声惊起桐花巷内几家住户。
楚淞君带着王佑鱼上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
望着桐花巷内漫天的纸人,楚淞君放了窗布,端坐于马车之上。
楚淞君还没有忘记小灵给予他的情报,他的大伯楚秉天,身边有恶鬼庇佑,甚至能够驱役恶鬼。
过去一叶障目,整个豫章楚氏的善意朝他扑面而来,大家族的热情,小家庭的热情,都如同天边落下的细雨,不知何时而来,但却偏爱地落在他的身上。
楚秉天曾称呼他为“楚氏希望”,但仔细想一想,在他受祠堂先祖火烧认可之前,楚秉天却依然笃定非常。
他的大伯,楚秉天,标准的世家骄子,头向来高高抬起,不往低处瞧,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内里却是十足的高傲而自信,更伴有全族奉养而出的控制欲出类拔萃,少年他是楚氏继承人,是世家领头羊,有人或许看不惯他,但是却无法与他抗衡,只能被他所安排,哪怕是楚氏渐衰的当下,楚秉天同样是西京顶级圈层的人之一。
楚秉天先前唯一值得诟病的,也就只有他的后嗣艰难,在过继了楚淞君后,连这个短板似乎也被弥补,堪称真正的完美。
楚秉天是云端上的人,他从没有意识向下看,哪怕当着大理寺寺卿,却仍然只是将破案当作工具,甚至能够将真相当作交易的手段。
楚淞君能够认清,在过去,他一直以为是亲情,才让楚秉天愿意跑到已经被逐出家族的弟弟家中,抱养孩子,甚至不惜将他吹成神童。
但如今若是破开那层障目的亲情,在他未被祠堂认可之前,楚淞君又是凭借什么进入高高在上的楚秉天眼中呢?
楚淞君有了一个令他齿冷的猜测。
若是楚秉天能够役使恶鬼,那么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是否看见了,藏在他影子里的大郎呢?
若是楚秉天能够役使恶鬼,那么他见到自己爆发,父母鬼攻击周围人时,他是因为亲情才决定视而不见,还是因为……他年仅几岁,便能驱役恶鬼呢?
他大呼自己是“天才”,“神童”之时,想得究竟是什么?
楚秉天温情的一面,执意称呼他自己为“为父”的一面,深夜办公回家,为他盖被的一面,鼓励欣赏喜爱的一面……皆在楚淞君的脑海之中交织错乱。
楚淞君闭上了眼。
马车停下。
楚秉天带着夫人郑元瑛在门口等待,见楚淞君瘦削的身影从车上下来,郑元瑛连忙心疼地握住楚淞君的手:“淞儿,大理寺忙么,怎么就两天的功夫就瘦了?快!快把大衣披上,手是冷着的。”
“佑鱼也是,怎么不注意着点公子的身体,公子身体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门口大门的灯笼点了起来,红彤彤的,光亮亮的,这是一盏等着他归家的灯。
楚秉天也拥过楚淞君的肩:“夫人!这才哪到哪,我儿要接手大理寺便是要经历这一遭的!慈母多败儿!”
郑元瑛瞪楚秉天一眼:“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呢!怎么就不能帮淞儿分担一二了!淞儿还小!就你非要他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刑狱案子!母亲近来都说,好久没见到淞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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