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群鹅鹅鹅
谢尚书轻呵:“那你等吧,等到海枯石烂,长城倾倒。”
谢静和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衣袖:“我已经玉石俱焚,无甚所谓,但你这么说话真的好么?谢氏祖训捍卫者!谢氏最伟大的家主!”
谢尚书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
小灵有些好奇:“你跟那人怎么回事啊?”
楚淞君回答道:“过去……我们曾是密友,如今已经形同陌路了。”
小灵移开眼,他怎么感觉那位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形同陌路的样子啊,算了,反正他看那家伙不顺眼,说什么他的好话,除非那家伙信仰他,他就勉为其难给他点他给信徒的爱护!
江游司徒同是顶级勋贵之一,只是家主被继承人送进牢里,并不令他们乱了阵脚,反而视为平常,楚淞君捣毁了不少司徒氏的人皮面具工厂,也只是钻了他们还没意识到大理寺要捣毁他们的空档。
越往里调查,楚淞君便越觉得西京之下黑暗到了极致。
他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纸人,一个问题不禁浮上心头,这些世家似乎从不畏惧什么,正因如此,权利不断泛滥的后果就是酿成灾殃。
他该如何做呢?
楚淞君回到大理寺之时,谢静和仍在门口等待,楚淞君顿了顿,只见谢静和欣喜地迎了上来。
而与他亲近的人却面上带着点羞愧地靠近,他们迟疑地抬头看了一眼楚淞君:“司徒氏他们都被放走了。”
楚淞君一顿,脸上瞧不出多少意外,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走的?”
面前的人挤挤挨挨不愿作答。
谢静和却不在乎:“是楚秉天放走的。”
楚淞君瞳孔一缩:“谁?”
“主动放走的司徒氏的人……”谢静和重复了一遍:“就是楚秉天,豫章楚氏家主。”
楚淞君沉默片刻:“你为何还在此?”
谢静和呼吸急促起来,他深黑色的瞳孔里只倒印出楚淞君的身影:“淞君!他们都要离你而去,但是我不会,再也不会。”
谢静和再次上前一步,几乎要和楚淞君贴在一块儿:“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只站在你身边!”
他声音兴奋地颤抖:“哪怕你要掀翻整个西京!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第120章 死亡谜底
“……你愿意站便站吧。”
楚淞君冷着脸越过谢静和。
“你把我关进去啊!淞君!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除了你的身边!我可没别的地方可去了!”谢静和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楚淞君无奈地加快了脚步,希冀大理寺里那些强壮的捕手能够拦住谢静和。
小灵扇着翅膀鸟仗人势:“哎哎!那边那几位大哥,赶紧拦住这个犯人啊!什么人啊,在大理寺里乱晃!不知道什么叫重地么!这里是重地呢!”
虽然小鸟也不是很有文化,听了一嘴“什么什么重地”便拿来用了,但小鸟一心只想让奇怪的家伙离伙伴远些,他又有什么错?
有了吩咐,大理寺的捕手们瞬间包围了上来,领头的人微笑道:“谢大公子,止步。”
谢静和面色阴沉地扫了他们一眼,朝楚淞君喊道:“放心!我一定会自己去你的身边的!”
楚淞君眼不见心不烦,当没听见。
他先去将司徒的罪证收录进了档案之中,而后顺路去看了一眼大理寺内的刑狱,原本呆在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眼前的空空如也的牢狱,半晌没有动作。
老实说,他清楚地知道大理寺关不住他们。
但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被自己的大伯送了出去。
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畏惧呢?
死亡吗?
楚淞君不甚确定地想道。
只是经过这回,在他心里,大理寺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他已经尝试过了,试图从律法的角度去限制世家的权利,但是不够,世家本就是庞然大物,是聚集一切财富权利之鬼魅,而大理寺亦是其中一个鬼魅豢养出来的恶犬,表面上装得人模人样,但背地里,是人是狗,能够看见的人自然能够看见自己想看见的。
狱卒有些羞愧难当地跟在楚淞君身边,低声道:“小人没看住。”
“无事的,吴叔,在西京之中谁来也无法看住。”楚淞君上前低声安慰了一句,伸出手拍了拍吴叔的肩膀:“近些日子别出大理寺了,也让你的妻女别出去了,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吴叔只是点头。
“我大伯如今在哪?”
楚淞君问道。
吴叔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怯懦,像是无法去想象那个人一样,他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楚,楚大人,他在办公。”
楚秉天向来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理寺寺卿。
时间已近黄昏,本该是下值的时间,大理寺之中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楚秉天却仍然手不释卷,将白纸黑字凑在灯火下阅读。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楚秉天心里早有预料,不甚在意道:“进。”
来人果然是肩负鹦鹉的少年,少年走进来,轻轻带上了门,门外似乎还有人正在一旁,看身型模样,应是少年的医童。
少年走进桌案笼罩的灯火下,朦胧的灯光渐渐映照出他挺拔清俊的五官。
楚秉天微笑着抬起头,他向来温文尔雅,极富书卷之气,他笑着打量着楚淞君,眉宇间尽是满满当当的欣赏:“我儿,你来了?”
“我想问您为何今日直接放了司徒他们?”楚淞君直接开门见山。
楚秉天没有丝毫的意外,他轻笑一声,随手将手中打开的卷宗合上,和蔼地道:“淞君,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说?”
楚淞君沉默片刻:“你知道我没有。”
“是这样么?”楚秉天轻轻长叹一口气:“差点还以为被你讨厌了,今日不仅见了老友谢尚书,还见了司徒兄,两位仁兄的境遇都不禁让为父产生哀戚之情。”
“……您为何要如此快放了他们呢?”楚淞君重复了一遍。
“……”楚秉天没有说话,而是双手交叉,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那你来猜一猜?”
楚淞君抿了抿唇,小灵暗地里瞪了楚秉天一眼,嘀咕道:“就是猜不出来才问的!”
楚秉天的眼睛视若无睹般扫了一眼鹦鹉,里面毫无情绪,甚至没有半分注意付出,小灵猛一下见到他的动作,鹦鹉眉头紧紧皱起,他下意识挪了挪脚步,靠在楚淞君脸侧,他敏锐地察觉到楚秉天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虽然也很正常,毕竟楚秉天是大理寺寺卿,而他只是一个野神,但是小灵只感觉到莫名的不愉。
“司徒掌管禁军,势力庞大,无法完全拔除,且二十二世家相互制衡,若是一时伤了司徒家便罢,但要是想要完全将司徒家清除出世家范围,反而会引发其他世家的不满与敌对,届时,西京之中,入目者皆为敌。”楚淞君淡淡道。
“没错,就是如此,”楚秉天欣慰道:“平衡就是如此微妙,问题也就在于此。”
他话风一转,笑道:“今日便早些回家吧,这几天的奔波劳碌也累着了,你母亲可心疼了,买点糖炒板栗回去吧,你许久没吃了。”
“我还没说完。”
楚淞君道。
楚秉天站起身,整理起身上的衣着:“好,继续说吧。”
“可他们若是被多关一会儿,被他们抓走的人便能够回到他们的家。”楚淞君轻声道。
楚秉天的动作一顿,他叹息一声,走近楚淞君的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怜悯道:“我儿就是太过心软,这些人是野草地里的草,每每长出来了必要被人割掉一茬添做柴火,我们与他们不一样,为何要去同情野草呢?你年纪小,这方面的心性要加强了,否则来日怎么面对那些个老狐狸。”
“我儿,若是你实在难过,为父便下令胁迫他们缩小范围,但他们也是需要人的啊,狼也不能只吃草吧?你得认识这一点,你是要做头狼的人。”楚秉天有些忧心忡忡,但眼角眉梢都含着些许宠溺。
楚秉天见楚淞君仍不说话,无奈道:“你也见识过那个世界了,他们死后除了会变成鬼,也就只会变成那种毫无思想,漫天飞舞的纸人,死亡于他们来说毫无含义,早死晚死都是寻常,我们购买他们的时候,不也满足了他们的欲望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尊重给尊重,他们用生命回报我们又有什么呢?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东西了。”
“我儿你身上流的是世家的血,生来便与他们不同,我们是支配他们的人,便不能与他们站在一起,我,你,司徒氏,谢氏,林氏,我们二十二世家,才是真正站在一起的人。”
楚秉天伸手爱怜地抚了抚楚淞君的鬓发:“伤心了?为父带你去买街口的糖炒板栗,从现在开始不那么亲切地对待他们吧,慢慢来,为父会陪着你的。”
小灵一时间说不出话,整只鸟从脚尖一路冷到头顶。
楚秉天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
什么叫我们,什么叫他们,什么叫野地里的草?
世家人的血和百姓的血放流而出,是有不同的颜色么?
小灵脑海之中闪回那一片尸体的乱葬岗,回忆起停在槐树杈上歪着头朝他看来的渡鸦,回忆起那三根插在他面前的短木棍。
“这只鹦鹉你若是喜欢,便叫下人去洗洗吧,一身脏。”楚秉天随口道。
“****!什么鹦鹉,本神是大慈大悲元始灵宝普渡真君!”小灵气道。
楚秉天视若无物般继续道:“走吧,我儿,已经到下值的时间了。”
他上前拉开了门,王佑鱼一个激灵,立刻恭敬地站在一旁。
楚淞君紧紧握住了拳头,身体笼罩在黑暗之中,深刻的光影勾勒出他的五官,大理寺高堂之上,大公无私的牌匾在黑暗之中泛着微光:“那你的孩子呢?你唯一的孩子,楚承鸿,在你眼里又是什么呢?他的死亡,对你来说,有意义么?”
楚秉天动作一顿,他第一次皱了皱眉:“我儿,你在说什么?”
楚淞君继续道:“身为鬼的他,在你面前晃荡之时,你每每看见他孤独地在家中徘徊之时,你在想什么呢?”
黄昏已过,大理寺中点起一盏一盏的灯,院外传来的灯将背对着楚淞君的楚秉天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侧过脸,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黑暗之中阴森的鬼气,他的眼珠缓缓转向前,不知何时,一个接一个厉鬼已经手拉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猩红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
楚秉天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出来:“不错,非常不错,不管是逼问的节奏,还是冷硬的心态,亦或是大胆的猜测,都很不错,没有让我失望,这下是非得套出我的真话不可了?”
“真该早点给你安排上刑讯之课,可惜近来都没遇见能够当作教材的人。”楚秉天一叹:“这种教材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十年前的那个蛊女便不错,可惜了。”
楚淞君一愣。
他突然想起来某一个轮回之中,蛊女温韶突然逃出刑狱一事,以当时楚秉天的谨慎,她当真能够逃出来么?她逃出,是楚秉天的默许么?只是因为楚秉天觉得她是一个绝佳的教育道具?
楚秉天遗憾了一会儿,他的身形仍然是放松的,随后楚秉天终于回到了那个问题,他歪着头思索片刻道:“假话是心痛到难以直视,真话是没有什么感觉。”
“承鸿那孩子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么,乖乖巧巧地活在家里,与亲人相伴,有镇物守护在侧,日后还能有更大的造化,他是幸运的不是么?”楚秉天似笑非笑道:“总好过某些野鬼,阴气衰落,离魂飞魄散只有一步之遥。”
随着楚秉天的话越说越深,原本只是等在门前等着自家公子的王佑鱼也越听越惊悚,整个高大健壮的身躯越埋越低。
楚秉天却仍在说话:“你跟那孩子相处不错吧,不过那孩子也心软,是他带坏的你么?”
小灵暴跳如雷,这家伙明显是在内涵他!他正要找英雄帮他报仇,可他扭头一瞧,竟是心惊肉跳,英雄的脸颊正紧绷着,深色的瞳孔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但小灵能感受到一种难以以言语表达的愤怒正从英雄的眼角眉梢流露而出!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也该撤了吧?”楚秉天无奈道:“你母亲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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