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群鹅鹅鹅
可这一切,面前的老和尚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六味很快推翻了老和尚清楚自己想法的假设,这种小伎俩,他也常常用,模棱两可的话语,配合着含糊不定的语气,就足够达成这种神乎其神的效果。
如智压得低沉的花白眉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很难想象,这个如此年迈的和尚会有这种年轻又苍老的眼睛:“施主,待您离开此门之后,万望切记,远离佛门中人。”
“佛已经不干净了,佛也再也不是千万年前的佛了。”
六味一愣。
如智干瘪的侧脸却恍然浮现出顶上大佛身上,几分暗淡的神性,他轻声道:“施主,佛也就只是到此为止之物了,万望您莫被佛的遗骨所蒙蔽。”
他深深鞠了一躬:“施主!望您能达成所愿……”
如智抬起头,深切且痛苦地仰视六味:“亦达成我等所愿。”
“……”
六味沉默片刻,久久没有言语。
“……我只是个小小医者,没有大师您那么伟大的志向。”
随后他叹了口气,眉头竟在如智大师期待的目光下皱起,白净的面孔之上,只有纯然的不解与疑惑。
他手中捏着舍利子的红绳,衣袖捂住嘴,有些苦恼道:“为什么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呢?是因为我长得奇形怪状么?偶尔还是会有点难过呢。”
如智大师一愣。
他,认错人了么?
六味收起舍利:“认错人了,可惜我没有道德,所以我并不会把舍利退还给您,就像您不给我们退进门钱一般,这是您应得的教训。”
“因为老实说,我还蛮讨厌这种行径的。”
“在佛的见证下,我可没有撒谎。”
六味转过身,背对着如智大师。
如智大师呆呆地看着六味的背影。
他真的认错人了么?
“不过,还是感谢您的特别服务,我会铭记在心的。”
六味打开了偏殿的门,微微侧脸,浅淡的眼眸微微弯起,朝后挥了挥手。
话既已出,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坏掉的佛,是否能够分辨出他的谎言吗?
***
顾定邦抱着怀里的孩子出来的时候,小孩脖颈间多了一条灰白的佛珠,据如梦大师所言,此佛珠能暂时庇佑这个特别的生灵。
至于特殊在哪里,怎么特殊,如梦大师为难的表情,顾定邦还记得一清二楚。
显然,这孩子并不像表面……
呃,他表里如一的不简单。
顾定邦逗弄着怀中孩子:“你什么情况,连如梦大师都看不穿你的跟脚?”
怀中孩子笑呵呵地伸出手与顾定邦玩乐。
时愿慢他一步从禅房出来。
她似乎与如梦大师是老相识,很熟稔,甚至还能拿到如梦大师的内部友情价折扣。
此刻云淡风轻地走出来,尽显大佬风度。
二人一齐走至大殿。
发现被如智叫走的六味正站在大殿的门外,双手扯着头上的布巾,看着前方的顶上大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山顶清风拂过,吹起他轻薄的衣衫,衣衫没了腰间束带系缚,灌满了风整个朝旁边扬起,伴随着他若影若现的白发,他侧目而视来,颜色浅淡的异瞳荡漾着波光。
六味殷红的唇弯起,朝他们一笑道:“家人们,我找到了好心人,愿意送我们一程。”
顾定邦和时愿上前一看,只见镖师们唯唯诺诺地躲在六味身后,看也不敢看他们两眼,同样避着门口的小沙弥走,里头的老大勉强前进一小步:“几,几位,我,我们镖局,要回中州,咱,咱们应该顺路。”
得,连声音都是哆嗦的。
顾定邦只觉一言难尽。
他忧愁地看向“前邪教教主”。
不是,你对他们干什么了啊?
六味竟好像知道了他心中在想什么似的,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可什么也没干哦。”
当然,此乃谎言。
第137章 通缉
佛寺之中。
南州之中有不少佛教分流,但是最主支的唯有这支,千万年前,便与佛同行,直至仙神远去。
他们许久未能联系上佛,哪怕耗费无数金钱为其塑上金身,企图借此与佛交流,却始终不如意。
直到……此刻!
如梦大师提起油灯,渺小的身躯朝上仰望,只见约有百丈余高的金佛竟正以特定的频率散发着光亮!
他颤抖着脸,颤抖着身躯,颤抖着唇,油灯从掌心松落,他缓缓合十双手:“我佛,慈悲——”
油灯落在山洞平整地面,火苗在流淌而出的灯油之上燃烧,照亮如梦大师疯癫的脸。
“砰——”
桌案之上佛经掉落。
寄空扭头看了一眼,俯身将佛经捡起。
将佛经重新摆放至桌案中心,可佛经的主人却很明显厌恶此等动作。
又是一个极大幅度的扫开,佛经再次朝桌案之外跌落。
寄空眼疾手快地接住。
细眉缓缓皱起。
“如智师叔,您怎么连佛经也扔呢?”
寄空喃喃自语。
他望着眼前蜷缩在一起的如智哑了嗓音。
如智此刻一身僧袍被撕得细碎,露出内里肌肉干瘪的身躯,躯干之上还有数不胜数的疤痕,他撅着嘴,听见寄空的问话,将脸撇到一边,怀中抱着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扫把嘟囔道:“什么佛经!呸!难看!不好玩!我要吃肉!我要吃大肉包!要吃大肉面!”
寄空试图劝说道:“如智师叔,咱们是和尚,只吃素,不杀生——等等!师叔!师弟不能咬啊!”
被如智扒拉上的小沙弥立刻地试图躲避,可他怎么躲都被提前预判了方向,混乱之中被扑了个彻底,只好无奈地任如智啃住他的手臂磨牙。
寄空弱气地围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救下师弟:“如智,如智师叔,你,你别咬师弟啊!你咬我也行啊!”
他伸出手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月白色的手臂,眼尾着急得生出些许殷红。
如智却怎么都不理会,似乎是认准了“磨牙器”,小沙弥生无可恋道:“师兄,我脏了。”
“啊!师弟,我,我一定能将师叔拉开的!你,你等等我!”寄空一边小心翼翼地上手,意图拽开这只咬住人不松嘴的蚂蝗,一边绞尽脑汁地安慰道:“师弟你不脏!师兄等会儿打水给你洗洗,没事的,没事的!”
“寄空师兄!师父叫您!”
寄空抬头,混乱之中的小沙弥和如智也一同扭头,看向被撞开的门,来叫人的武僧中气十足喊道:“如智师叔这边!我来帮忙!”
武僧撸起袖子,露出内里健壮的身躯,爽朗道:“小和尚别的没有,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
“阿这,啊这,师弟你下手轻点。”寄空小声嘱咐道。
“放心!”武僧拍了拍自己的肌肉,露出大白牙:“包师叔满意的!”
感受到威胁的如智默默松开了嘴。
似乎是一夜之间。
原本功力高深,寺中公认的佛法精深的如智大师,却突如其来的疯癫了,心智退居成了稚童,连“佛”也忘却了,每日便是哭嚎着“无趣”、“没意思”、“我要吃大肉包”这几句话。
谁也不明白缘由,几经调查,却始终撞入死胡同。
如智堪称寺中第一人,在整个南州亦是排得上号的顶尖高手,这等高手,怎么会在无人察觉,无人被惊动的状况下,疯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拿出去做话本子都会叫人耻笑的荒谬情节,居然在现实上演。
寄空哀伤地叹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告别:“如智师叔,等我见完师父,我再回来侍奉您。”
寄空抓着佛珠,打开门,正要离去之际,却突然听见如智高声呐喊。
——“寄空!寄空!寄托是一场空!别寄啊!寄空!”
寄空欣喜地扭头:“如智师叔!您认出我了?”
回应他的是老和尚一口啃上了武僧泛着蜜色的手臂:“嗷呜!蜂蜜小馒头!”
“……哎哎哎!别说,咬着不痛啊!”
“因为师叔牙基本都掉光了吧,师兄!知道也别说出来啊!不敬师父!”
寄空回头离开,头微微垂下,眼睫颤动,别开脸,试图遮住眼角一抹失落的殷红。
***
瓢泼大雨倾盆,大雨泼洒在了柏油路上,过于满溢的路面留下或大或小的水坑,马车飞驰一般闪过,溅出大大小小的水花。
身披蓑衣的衙役顶着满头的雨水,随手撇开脸上湿乎乎的,黏腻在脸上的碎发,随便一动弹,闷在蓑衣里的热气就往上涌,让他不甚舒适地活动活动了肩骨。
他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透明的板子,将原本陈旧的纸张撕下,而后交叠在一起,塞进一个口袋,而后他将放在腿边的浆糊抓起来,在报板上小心翼翼地勾勒出几个方框。
适逢梅雨天气。
闷得进城的人难受,闷得守城的人同样难受。
守城的军人烦躁地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几人,缓缓道:“你们这一家人要从南州跑到中州?”
他轻啧了一口气,怀疑地皱起眉头:“你们这一家关系是……”
几个镖师们一排排在主家身后,闻言忐忑不安地看向正抱着孩子堆满笑容上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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