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群鹅鹅鹅
疫病区忙,不管是衙役还是帮工都很忙,他们祖孙两个也就只有吃饭的时间能见上一面。
疫病区的没有染病的人,自然是根据工作区域的不同分开来居住,爷孙两个都算是后勤,考虑到小树的年纪,那时师爷便将他们的住所分配到了一起。
小树刚进他们的小院,就听见了一声压低了的咳嗽,他脸色一变,连忙左右看了看,还好他们本来就住得很偏僻,又是吃饭休息的点,似乎没有人听见。
小树转身进屋,关好门。
背死死贴住墙壁的静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扭头就走,当机立断打算去向衙役举报,但是很快,她就停下了脚步。
不行,只是一声咳嗽算不了什么,或许只是小树爷爷呛到了。
静文纠结片刻,咬咬牙。
她是县令家的孩子,自有小学堂科考的打算,从小允文允武。
静文转头身段轻盈地翻进了小树家的院墙。
小树给爷爷倒了一杯热盐水,从自己的布口袋里掏出一颗乌黑的,被搓成圆球的丹药状的东西,一脸认真道:“爷爷,吃这个!这个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小树爷爷惊疑不定:“孩子?你……”
“爷爷,相信我,我就是吃了这个……”小树将丹药举起来,指着自己:“才好的。”
“可……”小树爷爷犹豫地看了眼孙子。
这疫病哪怕是县令大人纠集了多个名医也无法治好,据说是鬼怪播撒而出的东西,凡药才治不好。
这等病,孙子手中的丹药又怎么像是有用的样子呢?
他已经咳了两日了,小树爷爷知道自己许是得了这要人性命的东西,他本该进入疫病区,可是他舍不得啊,进入疫病区后,他这把年纪,估计也等不到鬼怪被消灭,死前连孙子最后一面估计也见不到了,他不想,他也是真的不敢……
小树前些日子的有些咳,但很快就好了这事他也清楚,他一开始本以为小树得的不是那个东西,但……万一呢?万一真的是这个治好的呢?万一他不用进那疫病区?万一他真的能够和小树一起好好活下去呢?
鬼使神差,在小树焦急且恳切的目光下,小树爷爷终究是伸出了满是伤痕的手,抓起了那颗药丸,塞进了嘴里,吃起来不苦,甚至有点山楂的香甜。
小树登时绽放出了笑容,信任地看着手中的药瓶:“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爷爷不会离开我的。”
“对,对,爷爷不会离开我可怜的小树。”小树爷爷满含热泪,本想将孩子拥进怀里,最终却只是摸了摸小树的手,给他调整好脸上的白布。
静文神色复杂地转回脸,低垂下头,靠在屋外斑驳的墙壁之上,静文只觉得心中有种激烈的情绪在涌动,而后酿成了痛苦的无奈。
***
翌日。
寄空和身边同行的人一间一间敲开了客栈的门。
顾定邦抱着睡着的章鱼,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拉开了一小道门缝,紧张地露出一只眼,等终于看见了寄空和尚,他才终于拉开了整道门:“法师,您怎么来了?”
他将门拉开后,一只手抱着孩子晃,一只手捂住章鱼的头。
要是没能骗过去,他就直接抱着孩子跑。
“别叙旧,要贿赂我们么?”身着黑袍的人淡声道。
顾定邦的笑容僵在脸上,半点话不敢说了。
说出了暴言的黑袍人却只是自顾自地走进房内,客栈的套房里有三间卧房,听见声音,一个朦胧的身影从一间房内探出身来,似乎是那个特别羞涩的章家姊妹。
黑袍人转头看了一眼:“你们排在一排接受检查。”
顾定邦和羞涩的“时愿”站在一起,见黑袍人又往另一间房走,顾定邦连忙道:“那间是我小妹的房间,人不在这儿。”
“她在疫病区。”寄空不乏愧疚道。
“……原来是这样。”黑袍人眯了眯眼。
他靠近顾定邦,准备先将这孩子抱下来看看,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小孩鬼并不少见。
他刚抱住了腰,突然,寄空和他两人皆是头一扭,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黑袍人当机立断松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探出身去瞧,雨从天际坠落,拍打在黑袍人脸上的面巾之上,忽而,他头上荡过一阵风。
只见头顶掠过一个快如雨燕般,轻盈的身影,向着城门口一路踩着屋顶而去!
“休走——”黑袍人大喝一声。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黑袍人似乎隐约间能瞧见她脸上突兀睁出来了第二对眼睛。
寄空和黑袍人从窗口钻出,和身后同样正在追击的同伴汇合。
冲天的蛊虫一扑而上。
时愿手中长棍一挑他人院中晾晒的床单,剧烈的气浪卷起蛊虫,扑冲回蛊女身边。
时愿并不恋战,只想营造出“鬼怪蹿逃出城”的假象。
此时正值梅雨季,暴雨瓢盆,蛊虫的翅膀本是沾水,此刻又被飓风带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蛊女发出了尖叫。
雨太大了。
时愿逃窜的速度太快,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几乎是燕过无痕。
他们都不是以追击见长的门派,只能像是被遛狗一般追逐着鬼!
黑压压的雨云趴在松城之上,雨太大了,街道之上迅速涨起了水,遮住了太阳的雨云,让整个松城灰暗不明。
狂风呼啸而过,众人踩着水花飞驰而过,艰难地追逐至城门前。
“轰隆——”
急促的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短暂地照亮了笼罩在雨幕之中,晕头转向的松城!
城门口,出现了一把颜色极其红艳的油纸伞。
在黑灰的景色之中,油纸伞就这么静幽幽地出现在原地,突兀地飘荡在巨大高耸的城门之前,如同一朵不知何时长出来的毒菇。
众人不禁停下脚步,敏锐的预感正在不断向他们报警,他们警惕地眯起眼,试图从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分辨出来人。
锋利的雨链将他们浑身上下的衣物打湿,潮湿的热气从他们鼻尖冒出来,胸膛在剧烈的运动下起伏不定。
他们拥挤在一起,数十人定定地注视着城门口下那一把油纸伞。
血色油纸伞下,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缓缓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从伞下冲出!
“……”
“……”
双方相顾无言。
暗地里,手摸出了剑,摸出了刀,摸出了法杖。
右护法神情复杂,让人无法分辨,到最后他却是轻笑一声,瞥了眼红鞋子。
红鞋子心虚地踮了踮脚,安静且自觉地将自己的鞋垫抽了出来,扔进了水泊里,鞋垫子打了转,随着积累下的水泊流向流走了。
右护法两侧脸颊青筋暴凸起,漆黑的指甲缓缓抻长,他面对着对面五光十色的施法场景,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似乎正在强装和煦,右护法轻声细语道:“还真是热情如火的欢迎!”
第143章 “神医”
“嘶——”
时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惊讶地探出头来,原本想要立刻顺风溜走的想法消失不见,扒在屋檐之上观察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松城大门口碰见万蕊教的右护法!
实在是事情太多,太巧,从他们自万蕊教拐上教主出逃,面临万蕊教追杀,到现在愁苦于面对整个南州名门正教的围追堵截,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以至于时愿看见万蕊教的右护法随风,还颇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甚至还生出了些许的亲切。
毕竟这世上愿意舍己为人的好人……啊不,好鬼完全不多了啊!
时愿对这个好心鬼表示由衷的感谢。
但很快,时愿就不禁想道。
怎么会刚好那么巧,就这么两头遇上了?
这难道真的会是什么巧合么?时愿琢磨着,从昨日他们集思广益,挠破了头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头脑来说,可见他们一行人多的是以拳脚功夫见长的,唯一一个靠头脑吃饭,有着满脑子奇妙诡计的人还被拘在了几里之外。
但偏偏,他们就是靠着,这被迫远离他们这些家人的唯一一个聪明人留下的秘籍,才想出的解决办法。
这么一品,这么悄悄一细品。
时愿骤然醒悟!
这很显然不是什么巧合,非常明显,这来自于他们的家人,他们聪明绝顶的“小妹”的谋算!
六味定是对右护法的习惯有着极其深厚的了解!像是许久之前,某位谋士谋算东风一般,通过各种极其复杂的思考推断出了右护法定会在此刻出现在城门口!
而且,六味还仗着对他们这些家人的了解,成功将他们引导向了假扮恶鬼,引走寄空等人这一计策。
最后在人算之中,将他们聚集在了一起!造成了如今这一番大好局面!
没错!定是如此!
时愿恍然大悟
嘶!这么一想,她的“小妹”还真是恐怖如斯啊。
屋檐之下。
一方人,一方鬼的局面仍然紧绷。
眼前的鬼是否真的是播撒疫病之鬼,现在是谁也没心思去思考,去确认了,就眼前这个直冲云霄的阴气规模,鬼脸上满满当当的杀意和煞气……
若这只鬼正好是他们寻找的鬼,那么将他杀死在此皆大欢喜,一雪多日之耻,若是不是,这种阴森之鬼在此刻前来松城,总不会是为了给松城人民送温暖吧?将危险扼杀在苗头,怎么想这都不亏啊!
作为万蕊教右护法,随风自是实力过硬,更别说教主临走之前,还特意为了他赐下好几十倍的福气,纵观整个万蕊承露大典,有哪个鬼得到过如此多的赐福?这不是偏爱是什么!这不是偏爱,还有什么是偏爱!
顶着各种喧嚣的术法诅咒与蛊虫,面对着猛然盖下了金色钵盂,与缠绕而上的梵语锁链……
可面对着这等场景,右护法随风却只是盯着自己张开的手掌喃喃自语。
“教主,这也在你的预测之内么?”
教主赐予他力量,只是为此刻,让他面对着这番场景,仍有斗争之力么?
明明教主……选择了离开,却还是对着他施下了这样的怜悯与偏爱……
教主!教主啊!您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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