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群鹅鹅鹅
“你能够命令捕快,我们直接出去就好。”曲风吟思忖道。
燕游一手抓着凌凌漆,一手抓着令牌,就看着曲风吟在旁边皱着脸踱步,火烛摇晃,他高大的身影落在地上。
小孩不自觉勾勾嘴角,不得不指出一个华点:“我倒是想跑啊,可不是跑不掉嘛。”
曲风吟脸色空白一瞬:“跑不掉是什么意思?”
“都说祂把我当亲儿子啊,我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燕游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控制你?你不让你出去?”曲风吟骂道:“这诡东西还挺毒。”
“往好处想,我这样就跟你是一边的了。”燕游不置可否。
“那你跟着我吧。”锦衣卫严肃地作出了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厢房内空气一寂。
曲风鸣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有点尴尬,别嘲笑我。”曲风吟嗫嚅:“这个也不用说出来吧,这吐真剂效果怎么这么好?”
燕游畅快地大笑出了声,随后,如曲风吟的意,他岔开了话题:“那曲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他毕竟在县城长大,自从领会到了Bug的用法后更是乱蹿,他尝试过出县城,只可惜走不出去,县城内的秘密大得很,可他一直没能找到,约莫是陷入了灯下黑,或许这个锦衣卫能给他点提示。
可被寄予了厚望的曲风吟本人,同样陷入了下一步怎么办的困境。
曲风吟支支吾吾道:“我总觉哪里都需要调查一下,这座县城所有人的脸都一模一样,这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事情啊,人是长不出来的,这个原因是一定要去探究的,但问题来了,去哪里探究呢,这是一个问题。”
燕游却一愣:“所有人的脸都一模一样?”
曲风吟也愣了:“不是一样的吗?”
燕游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察觉到自己无法出县城后自然三番五次去尝试越狱,他明白县城中有个大秘密,但他没想到这个大秘密是如此显眼,如此扎目,偏偏他因脸盲灯下黑如此之久!
哎呀,还挺有创意的。
燕游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岔开话题,或者描补一二,反而理直气壮道:“我脸盲啊!凌凌捌!”
好在曲风吟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抓住重点:“凌凌捌,你怎么这么叫我啊?”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六七八,天赐的缘分呐,凌凌捌,这个代号可是酷毙了!”
燕游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张稚嫩脸上显现出种颇为欠揍的得意,他抓起凌凌漆:“喏,凌凌漆也很赞同呢!以后你就是凌凌漆的下属了!”
折纸小鸟威严地被按了下脑袋,以示赞同。
这会儿倒是有点小孩子的味道了,都喜欢过家家。
曲风吟欣慰之余,又有点不高兴,在过家家里当折纸小鸟下属的待遇,对于他一个人来说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曲风吟心酸地和凌凌漆乌墨的双眼对视,小鸟朝他点点头,小孩一脸严肃地将折纸小鸟揣回怀里。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曲风吟也紧张起来:“您讲!”
“坏消息是我已经知道了该去哪里找县城的秘密。”小六抱胸。
“那好消息呢!”曲风吟急急问道。
“好消息啊——”小六拖长尾音:“我现在困了,在长身体,要睡觉。”
曲风吟:“……”
***
曲风吟一个下属的小小下属,怎么拗得过燕游这个大领导,争辩不过,被小孩赶回家了,他决定睡前再次描一次自己的脸,防止自己忘却,他自己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可不能忘掉。
这头,在县衙密谋耽误了点时间,再过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燕游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鬼故事不都是这样吗,午夜阴气重的时候最好不要动手,要等到正午之际,在大太阳的暖光之下行动。
这个时候回去,自己人习惯了,倒是肯定会吵醒隔壁屋的,但燕游没道德,他才不管。
熟门熟路地撬开育儿院的门。
这个县城中根本不会存在什么小偷,扒手和强盗。
门锁也简单得不需要思考,随意撬一下就能破解。
那卧房也就更不存在什么锁头了。
燕游这就更熟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自己的床边。
卧房内静悄悄的,燕游带着凌凌漆溜回去,走向自己床铺的时候突然想起曲风吟说得一模一样,好奇心本就重的小孩忍不住趴在同房五个小孩床前,挨个扫视,抚摸他们的脸。
随后他就不由有点失望,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脸盲重度患者,只是与同房的五个相处久了,也就能靠着气息辨认他们。
小孩趴在床边,漆黑的眼睛转了转,柔软的脸颊挤压出一个可爱的,鼓鼓的形状。
小四平静地睡在床上,双手交叉放至于腹前,吐息绵长而规律。
小孩子好像都是吹一口气就长大了,以前小四可不是这样规整睡觉的人。
燕游无奈地笑了笑,多此一举给小四掖了掖被角。
凌凌漆就被他放在床边,他忍不住伸出胖胖的手指去推凌凌漆。
凌凌漆左右晃了晃,最后平稳地立好,他的墨眼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孩。
燕游不禁有些出神。
兀得,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若有所觉地抬头。
只见门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白衣教习。
他身材高挑纤细,沉默地注视着燕游的一切动作,没有说话,月光照耀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笼在燕游稚嫩的脸上。
燕游探了探头。
教习的脸模糊不清。
是谁?谁被他吵醒了。
教习们通常不与孩子睡一个屋子,往往住在另一个院子,燕游的夜游的路线每次都挨不到教习的院子,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男人没有说话,平静地伫立在原地,好像一座雕像。
“……”
燕游起身,捞起凌凌漆,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退到自己的床位边,他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一动不动的教习。
他慢慢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
“吱呀——”门悄悄地被推开了,被挡在门外的月光泼洒进房内。
教习的脚步声静悄悄的,混合着孩子们规律的吐息声显得异常诡异。
阴影落在燕游白净的脸上。
冰冷而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脸侧,带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燕游听见那个身份未知的教习疑惑的嘟囔声,可惜他什么都没能听清,睡意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神经并未感觉到危险,反而感到难得的舒适与惬意。
燕游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
昨日曲风吟大喊,县城里的人都长着一张脸,那张脸温文尔雅,一副书生面孔。
燕游瞬间就想到了书院里的礼堂。
虽然他也就偶尔来书院点个卯,但他好歹也在这里上过两天学。
燕游是个脸盲重度患者,记人脸还不如让他记北*地铁线路图,后面那个还容易些许。
但脸盲到连雕像的脸都记不清的话,也着实好笑,这种经历也很难让燕游忘却。
燕游的记忆里,学校的礼堂有一座圣人雕像。
如果县城中非要选择一张脸去扮演的话,唯有那座全县城敬仰的圣人脸才有资格。
要知道,大部分典籍之中都不存在现代化的标点,所有人的理解都有可能随着句式不同划分产生偏差。
前世里一个极其有名的经典例子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不同的断句,包罗不同的治政思想,教授学生的教师采用的必然是他支持的思想。
而在书院之中,每一本经的注释解读,皆来自于礼堂内的圣人。
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整个县城都充斥着这位的痕迹。
整座县城里的人只有在春祭之时才能看见圣人像,其余时候皆不可视。
当然,燕游自己去过很多次存放圣人像的礼堂,经常在圣人像脚下玩耍,倒也未曾见过什么特别之处。
但现下燕游给曲风吟一说君子脸一事,难免好奇心起,便打算去瞧瞧。
于是,他们这两个,一个对诡经验不足的半吊子,一个唯物主义的小孩,就这样进了书院,去寻找那位圣人。
初次带曲风吟来书院,需要七拐八绕,燕游需要瞒上一手。
可如今已然结成同盟,燕游便不装了。
大刀阔斧带着个锦衣卫直接走了书院正门。
书院的看门人正呆滞地坐在门边的小亭。
燕游跑过去,抬起头微笑:“叔叔,我是县城的新县长,这次特地来参观一下县城里唯一的书院。”
看门人缓缓眨了眨眼,像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重复道:“新县长?那旧县长呢?”
燕游骗人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旧县长升官了,接下来由我接手县城。”
看门人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新县长好。”
燕游颇具大将风范地点了点头。
他招呼着曲风吟一起进书院。
看门人注视他们的背影片刻,突然喊道:“新县长,我们以后都仰仗你了!”
燕游讶异地扭头,只见看门人不知何时人已经站到到了亭子的边缘,他的脸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那股视线在燕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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