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游的蜉蝣
小绒毛叫住要死马当活马医去拿充气垫的胡文实:“来帮我挖花台的土。”
胡文实没太明白, 但反正觉得充气垫多半没用、现在也根本想不到肯定有用的救队友工具, 于是他便快速跑到一楼,踹开储物间, 拿了一把铲子和一盏能用的充电灯——在校内混了一学期, 对校内布局、各种东西的放置基本都心理有数——再跑到小绒毛已经等在那里的花台旁。
当罗弗芬脚踩到天台边缘时, 胡文实在小绒毛画好圈的位置挖了第一铲土。
罗弗芬的动作停下了。
谷琪贵等三人都从天台上伸头往下看,不确定这个停止到底是小绒毛找到了关键点,还是跳楼者在跳之前的正常犹豫。但五层楼的高度, 太远, 看不清,只能通过灯光判断胡文实挖的是哪里。不过即使看清了其实也不能确定罗弗芬究竟是因为什么停下来的。
唯一一个没有做无用功往下看的尤海汇在观察罗弗芬。
楼下的小绒毛抬头看了看天台方向,然后鼓励胡文实:“继续挖。如果有东西掉下来我会提醒你躲开哒。”
胡文实:“好。要挖多少?”
小绒毛:“一个人体积那么多吧。只在我圈出来的这一块挖, 不要挖其他地方。”
胡文实:“好。”
尤海汇的观察得出了结论:“我们的队友罗弗芬在抢身体控制权。”
罗弗芬:是的, 正在抢。
当身体的脚踩到天台边缘时,罗弗芬几乎已经要彻底放弃了, 转而开始向负司和能量祈祷坠地时不要太疼。
罗弗芬:我从活人变死人都没有很疼,可别让我死后再死却疼得不行。
对疼痛的畏惧与对活下去的不舍,让罗弗芬再次努力尝试控制身体,而这一次,她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
之前罗弗芬是感觉自己在身体内做的所有尝试都落空、她想抢夺都找不到方向,而此刻她好像断断续续地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脚、手、脑袋等局部。
不管感知到的是哪个部件,只要感知到了,罗弗芬便努力让那部件往后退、离开天台边缘。可每次还没等实际退成功,罗弗芬就又失去了对那部件的感知,于是那部件又有了往前的趋势,接着她又感知到,于是再试图后退……
如此不断拉锯,反应在外便是她的身体几乎静止了。
谷琪贵伸手去扒拉罗弗芬的身体,却还是碰不到。
卫刻闲拖了一大块罩东西用的塑料布,和尤海汇一起罩在罗弗芬的正前方,并找了各种能找到的东西尽量把塑料布固定住。这样只要罗弗芬的身体能重新被他们碰到,他们便能第一时间拦住她往下跳的趋势。
罗弗芬终于成功地让自己的身体后退了一步,谷琪贵和邱夕染同时抓住了罗弗芬的胳膊,但还没等两人欢喜,她俩的手便又落空了。
邱夕染鼓励罗弗芬:“加油,已经大有进步了。再接再厉,你行的。”
罗弗芬:口吻请不要这么老师。当然,我肯定会努力的,尽量不让自己死了。
楼下,铲土的胡文实发现花台里的土比他原以为的要多很多、深很多。而且相当地肥沃。越往下越肥沃。
胡文实:以本校日常对这小花园的忽视程度来说,不应该啊。不过说起来,本校各花台中的植物一直长得很好。明明平常没有精心打理,却……
胡文实停了下来,因为他想他已经找到了泥土肥沃、植物长势漂亮的原因。
胡文实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还是对小绒毛说:“我要不是在之前的情绪场里与这类东西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我还真没法在这种光线下看出它们是人骨,尤其,它们竟然没有腐臭味。”
其实胡文实拿来挂树上的充电灯亮度还行,但照明范围有限,而适合用来挂这灯的树距离小绒毛圈出的挖坑范围又稍微远了一点,再加上胡文实优先考虑铲土方便度的站位有点挡光,所以坑越深的地方越难以看清。
天台上传来卫刻闲的吼叫:“胡文实!你那边是不是出变故了?怎么罗弗芬又开始要跳?”
胡文实连忙继续挖土,并吼回去:“没事,我只是稍微歇了一下!”
这俩的声音让刚要从教学楼正门进入、跑上天台的严计励两人换了方向,绕到教学楼后面,看到了挖土的胡文实和偶尔刨两爪子土的小绒毛。
泉双棵见状立刻挽袖子:“我来接力。”
胡文实看了一眼他那细胳膊,没有表达出怀疑,只说:“你们先把坑里的东西都看清了再接手,不然一接手就撂挑子可耽误时间。”
严计励拿起树上的灯,提到坑的正上方,往坑内看的泉双棵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对坑内情况心里有数的胡文实脸色也不太好——“知道”与“看清”还是有区别。
泉双棵:“严计励,你手别乱晃,我要吐了。”
严计励转身把灯重新挂回到树上,缓了一会儿,才说:“要不就这么半亮地挖吧?”
胡文实:“还是照着吧,尽量把他们完好一些地挖出来……如果还能完好的话。”
严计励:“真想尽量让他们完好我们就该停下来,别继续挖。交给专业的来。”
卫刻闲又吼:“胡文实!你是不是又歇了!这么虚的吗?!你再撑一分钟,我马上下来!”
胡文实只好又挖了一铲子,先用吼的回答卫刻闲:“挖着呢。严计励和泉双棵来了,我这儿人够用了。”然后用正常音量回答严计励,“停不了。这边一停,罗弗芬就要成为这坑里的新成员了。活人总要比死人重要些。”
严计励张了下嘴,又把自己下意识冒出来的想法吞了回去,重新把灯提到了坑的上方,沉默地看着胡文实尽量只挖土,尽量避开那层层叠叠、时间跨度可能相当大的尸体群。
刚刚有一瞬间,严计励想到的是:如果今晚放任罗弗芬死掉,那么当罗弗芬没了生机后,他们九个应该能重新与本地人交流,然后他们便可以报警、让警方来处理花台之事了。
阻止严计励把这个想法说出口的主要原因不是不愿看到同事死亡的良心,而是他又想到,他们来的第一天,听闻了罗弗芬的死,如果他们今天再看见了罗弗芬的死,那么这一个以罗弗芬为主线的时间环便完成了、闭合了。
之后他们将面对的新难题可能不再是来源于事件已结束的花台,而是别的。警方即使处理完毕花台尸体,他们这队负司员工大概也得在其他难题中挣扎。
罗弗芬的死亡只是罗弗芬这个环的终结,对同队的其他人没有好处。可能见证了罗弗芬结局的他们还会因为聚集在罗弗芬死亡的第一现场而被警方审问、被大众怀疑、失去自由、无法脱身去解谜下一个难题。
泉双棵没有察觉严计励脑内的念头,他问:“我们把这些……遗体搬出来会不会对罗弗芬有好处?”
小绒毛被过重的血腥味熏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听到泉双棵的提议后才想起来,它第一晚看到的场景中,有特殊含义的可能不仅是“泥土”,还有“搬运泥土”。
小绒毛:“找担架,把遗体,可能还有部分泥土,都放到担架上。”
泉双棵:“医务室有担架,我去拿,不过数量可能不够。”
小绒毛:“也许一个就够了。”
已经大致适应的严计励仔细观察坑内的遗体,问:“如果只要一个,如果那一个排除掉罗弗芬,那么应该取最新鲜的那个吗?还是刚好相反,取时间最早的那一个?”
胡文实:“最新鲜……最上面的那具我挖的时候最不注意,破坏得比较严重。不过时间最早的那个应该是埋在最下面,可能残破度更高吧?”
没一会儿,泉双棵拉着小拖车快步走了过来,拖车上放着两个担架。
泉双棵纳闷地对队友们说:“我明明记得医务室里有三个担架,高考完后我回来看到过。但刚刚我找了一圈只找到两个。现在放暑假了,校内没人用这玩意,三个担架不是都应该在原位吗?”
严计励:“两个?那正好可以把最早和最晚的两具都放到担架上,省了选择的烦恼。但我们还需要再加一个人来抬担架。”
这时邱夕染走了过来,问:“你们这儿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严计励:“怎么是你下来了?卫刻闲不是说他下来吗?”
邱夕染:“卫刻闲力气比我大,如果之后罗弗芬能被碰到但表现出攻击性,那么卫刻闲比我更适合制住罗弗芬。”
第074章
邱夕染:“尤海汇看起来实在不太适合打架或者干力气活。”
胡文实移动了半步, 挡在了坑与邱夕染之间。
邱夕染反应了一下,猜到:“那里面有尸体吧?如果罗弗芬跳下来,差不多就应该落在那个位置。现在那坑里面有罗弗芬的……前例?这些前例的状态非常糟糕?”
严计励:“很多。很糟。”
邱夕染半捂了下嘴, “唔”了声, 说:“别担心,我想我撑得住。我的第三场堪称尸山血海。”
泉双棵抱怨:“负司安排情绪场的逻辑简直狭隘,明明它要的只是情绪波动,干嘛老围着尸体、死亡打转?我表白疑似有望然后被拒也情绪大起大落啊。”
严计励:“因为负司以经营负面情绪起家?之后虽然业务扩展了, 也始终不忘初心?”
泉双棵:“负面情绪也不一定得是死亡吧?”
邱夕染:“我看员工论坛里说,是因为负司认为活物所有的情绪其根源都在于生死, 所以只要员工还有一丝想法觉得自身算个活物, 那么我们在面对生死时便一定会被激发出情绪。于是从性价比来说, 负司专注地挑选与生死相关的情绪场和剧情, 最容易得到大量能量。”
严计励:“我看到论坛里还有人说,在很早以前, 负司这类情绪能量公司有很多, 它们相互之间为了避免过度争斗, 于是约定了各专精一个情绪方向。那时负司专精的就是生死、恐怖。后来其他情绪能量公司逐一倒闭,负司抢到了倒闭公司的地盘,也接管了它们的业务, 拓展了自己收集情绪能量的方向, 不过负司最擅长的始终还是生死类。”
泉双棵:“这么说来,负司还挺长情的。”
胡文实:“一直坚守初心。”
四人用聊负司的八卦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忍着心中不适将最上面、看起来相对最完整的尸体移到了担架上。
谷琪贵在天台上大声报喜:“我能抱实在罗弗芬了。”吼完就赶紧把罗弗芬往远离天台边缘的方向拖。
卫刻闲嫌弃:“你这么拖太慢了。来, 尤海汇, 我们俩来抬她。”
不等尤海汇反应,谷琪贵抢先道:“我跟你一起抬。尤海汇的手很精贵的。”
卫刻闲:“哦……大画家……”
两人配合抬着罗弗芬走出了天台门、下了几阶楼梯后, 卫刻闲思路才转过弯来,指出:“但负司员工即使手断了,也能完美修复啊。这无非是个能量问题。尤海汇那么擅长赚能量,他受什么伤都能支付能量请负司帮他治好。”
谷琪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
卫刻闲:“你是不是在耍我?”
谷琪贵:“我就是被活人思维、现代常规医疗技术上限给影响了嘛。在这情绪场里过了半年的正常人生活,我好像有点忘了自己的负司员工身份啦。”
卫刻闲嫌弃:“‘啦’是什么玩意?”
谷琪贵:“你这生气有点没道理。不管是我与你配合,还是尤海汇与你配合,你都肯定参与了抬人的工作,我抬人时的出力还肯定比尤海汇那个时不时就走神的家伙强,你又没吃亏,生气的点在哪里?经过能量强化后,我的力气比普通男性要大,并没有把抬人的主要重量压在你身上。你看,连现在下楼梯都是我在下方、负担了更多重量。”
卫刻闲:“这不是工作量的问题……”但在他解释清楚自己的心理之前,两人手上一空,再次变为无法被队友碰到状态的罗弗芬摔到了楼梯上。
罗弗芬先是高兴:嘿,几乎没感觉到痛。
然后沉重:高兴个屁。这只能说明我对身体的掌控度又过低了啊。
罗弗芬的身体从楼梯上爬起来,然后重新目标坚定地往天台走去。
尤海汇:“她的步速和第一次上来时一模一样。她每上一阶楼梯所花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在平路上每一步迈过的距离也是一样的。”
谷琪贵:“这么精准……所以她并不是在重复某一个自杀者的最后经历,而是,从天台跳下去的每一个受害者,都是遭遇了灵异事件?且这个灵异事件还有强迫症?”
楼下、花台处,胡文实他们挖到了最下面的尸体,但……
胡文实:“这个不是人类吧?”
邱夕染:“这个形态像是猫科动物?而且是大型的。老虎?”
小绒毛:“喵。”
严计励看向小绒毛:“紧张关头,请说人话,谢谢。”
小绒毛:哼,所谓的喂猫阵营,对猫的纵容度也不过如此。
小绒毛:“我觉得它原本是家猫,死后吸收了过多能量,于是长大啦。”
泉双棵下意识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小绒毛的身长,怀疑:“死后吸能量可以长体长?论坛里说不能啊。”
小绒毛:……哼。
邱夕染:“也许是因为能量与能量不一样?负司虽然抠,但毕竟好像是正经公司,其能量的功能也是走正道,可以帮助长体长,但必须是使用能量者本身对能量理解到了一定程度后才能实现,不允许揠苗助长。而像这坑这种靠着弄出大量无辜死亡者给自己充能的行为,太邪了,得到了更快速、更显眼、更直接的效果,但后遗症肯定会非常严重,很容易出现能量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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