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夕伊年
路云晓:“啊?”
秦光霁却并不多解释,只散漫道:“想想为什么粘液能被塑料和紫水杀死?”
这问题问得有些无端,路云晓愣在原地,静静思考,不久,有个念头刚要腾起,便被秦光霁按下:“嘘。”
他眨眨眼睛:“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
系统能够防范秦光霁在道具上做手脚,却无法防备他拿自身做文章。
粘液的一生有两个克星,一是最开始的塑料,而是后来的紫水,这两者表面上看似乎完全不同,但秦光霁却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被他们忽略的相同点。
紫水源于死去的粘液,后来的进化更是需要借助粘液本身进行催化。那么,最开始的塑料是否也拥有此类特征呢?
秦光霁想起了一个机制:相似相溶。
有些无厘头,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两种对粘液而言致命的东西,其实都与粘液本身存在着一定的相似处。
那么,若想要把恰好也是塑料的道具带出来,或许也可以用同样的思路。
不改造道具本身,但让自己的形态与道具极其相似,甚至是将其彻底视作同类。一种离了大谱,但又莫名成功了的反向思维。
系统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从秦光霁成功变成粘液并且没有脱离玩家身份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无力阻拦了。
倒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了,”秦光霁啪地把道具拍在桌上,清清嗓子,“闲话到此为止。”
“该做正事了。”
————————————
几天未见,休息区里平静如水。
副本结算邮件发来后,几人的排名毫无变化。除了后花园的地点进行了一次更换外,哪怕是一向乌烟瘴气的匿名论坛也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这标志着赛季正式进入了中期,大多数玩家的名次都已不再会有大幅升降。玩家们对于离开系统的热情渐渐被副本里的重重危机消磨,玩家间的冲突亦日渐平和。
……
“哟,”秦光霁一踏入后花园发出一声惊呼,“这地方有点意思。”
眼前是苍茫一片,热辣的太阳悬挂在碧蓝天空中,每一朵云都被压得极低,仿佛只消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一样。脚下是滚烫的灰色沙石,纵目望去,稀疏的植被艰难地向上伸展,每一片绿叶都来之不易。
这是一片戈壁。一片辽阔的、寂寞的戈壁。
虽然只是投影,但秦光霁仍能感受到呼吸时从肺部传来的那股压迫感——是陡然降临的海拔带来的不适。
秦光霁点开后花园界面,看见上面显示的信息是:羌塘自然保护区,平均海拔5000米。
秦光霁听见一旁传来温星火的吐槽:“这地方……到底是放风,还是想让我们死啊!”
缺氧带来的头晕目眩已经初见端倪,秦光霁几人再无暇埋怨系统如何不做人,一心只想快点寻找到一片合适的区域好开展他们的计划。
……
一丛枯黄的灌木之后,除了秦光霁五人外,还有几个蔫巴的玩家。
后花园的位置半月一换,且会提前公布下一个地图,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赶在前一个地图完成指标,只有像秦光霁一行一样缓冲期恰好卡在这个地图周期之内的怨种才会选择踏足这种真的会要人命的地方。
但这也误打误撞地帮了秦光霁一把。
地图如此辽阔,因为没有固定入口,玩家的分布变得十分分散,加之后花园系统松散的规则,系统对于其中的关注程度会比在密不透风的休息区里低上许多。
而且,谁说大脑缺氧就一定是坏事?
秦光霁特意没有使用任何供氧设备,放任自己的思绪愈发模糊,直到眼前的世界都被镀上一层漆黑的边框。
是时候了。秦光霁用微弱的心声告诉自己。
他闭上眼睛,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两样被高原的风吹得冰凉的东西,凭借着手下的触感,将其缓缓合拢——
咔哒……
沉闷的微响钻入耳中,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片耀眼的光。
那光线如同铺天盖地的太阳,迅速地冲破了眼前的黑暗,又用一种极其温和的姿态将秦光霁轻轻牵住,将他拉入另一个无尽的梦乡。
秦光霁感觉到自己正在飞翔,他仿佛穿梭在云间,略过一团团洁白的云朵,向着某个方向飞驰。
在这种愉悦的飞翔之中,忽地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想要悉知那声音的源头。可等待他的却并非蓝天白云。
牵拉感陡然停顿,眼前的白光骤然消失,他感受到一阵无端的坠落,浑身上下亦随之燃起炽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坠落了多久,只有那从心底里升起的灼热告知他漫长的折磨尚未结束。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看见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终于听清了那一直环绕在他耳畔的刺耳声音——
那是似乎是系统的声音。
不,那不止是系统的声音。
那是好几个声音交叠在一起,用着不同的音量和语调,说着相同的话:
“为什么?”
他听见那些声音重复着这句话,听见它们愤怒的质问,听见它们泣血的尾音,也听见那最后一声,宛若绝望。
灼烧感慢慢消失了,光亮重新出现在眼前,从一点开始,缓缓扩大。
在被白光彻底吞没之前,他听见了另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
“因为我代表未来。”
那是独属于系统的冰冷童声。
第154章 休息区(2)
从后花园出来后,秦光霁一直沉默寡言。
同样沉默的还有一直与秦光霁精神相连的越关山。
直到回到自己的休息区,秦光霁脸上的凝重仍未散去。
凭心而论,他对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不那么意外。
从拿到戒指道具开始,那些往事便在秦光霁面前抽丝剥茧般地展开,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向他讲述那段最初的故事。
他本该知道更多,但一种特殊的机制始终作用于他的脑中,让他目睹一切,却又让他忘却一切。以至于直到打开这道具的前一刻,他都依旧懵懂如初。
但记忆留下的烙印不会轻易退却,曾经目睹过的一切都会在某个契机重新显现。
穆朝的道具,就是这个契机。
秦光霁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道具不会像之前那两个戒指一样自行融合了——因为这是一个开关。
当二者相连,所有的过往都会浮现,当二者分离,又如潮水退却,只留下那个越发深刻的印记。
是秦光霁亲手将它们分开的。
他不再记得一切,但他清晰地明白,那是一段炽热的痛苦,仿佛灵魂亦被燃烧。所有的意志都被篡夺,所有的生机都被抛弃,亲手建立的所有都在那一刻倒戈,秩序落入非人者手中,曾经的荣光只剩下一缕幽魂黯然游荡。
他不记得双方是何身份,也不知道那些过往发生在何时何地,但那枚越来越强大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是不可磨灭的真实,也是他无可逃脱的宿命。
那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灼烧感令他恐惧。仿佛他曾经历过一般,带来不可遏止的战栗。
而这,只是两个道具带来的意志而已。秦光霁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集齐了所有的碎片,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他头一次升起了恐惧。
那种恐惧如此真实,以至于令他陷入一种空洞的茫然,连客服的呼唤都未曾听见。
“嘶……”尖锐的刺痛陡然升起,秦光霁不禁紧紧皱眉,指尖用力抵上突突地闪着疼痛的太阳穴,以此来略略缓解那股不知来由的痛苦。
恍惚间,他听见客服急切的声音,似乎是在呼唤他,也像是……在透过他,呼唤别的灵魂。
……
再度清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醒了?”是越关山的声音。
下一秒,越关山沉静的脸出现在视野的一角。
秦光霁眨眨眼睛,驱逐掉眼中如雾般浓厚的迷惘,渐渐回过神来。
“姐!”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噌的一下爬起来,但还没等他再说下去,便被越关山毫不动摇的双手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越关山松开手,端正地坐在秦光霁身旁,眼眸微垂,看不清其中神色。
“但是——”她忽地抬头,冷澈而坚定的眸光涌入秦光霁的瞳孔,亮得刺眼。
“我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
秦光霁看着越关山,一时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越关山是一层保险,更是一层保护。
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秦光霁一人身上,他拥有数样道具,但除却那个烙印以及冥冥之中的预感,他一无所知。
而从越关山决定入局的那一刻起,她的技能、她的身份、她的性格就决定了她必须要成为秦光霁的一根保险。
她是秦光霁的反面。她知道太多,但她一无所有。
她看见了一切,却又什么都不曾参与,于系统来说,她甚至不具备任何威胁——记忆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真切的实力才能让那位升起忌惮。
越关山就是要利用这份傲慢,让自己成为一把隐藏在暗处的短刃,或许有一天,她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原本该是这样的。
但秦光霁低估了系统的残忍。
那种源自灵魂的灼痛刺伤了他,也刺醒了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而如果失败,他、还有他身边的人将会经历什么。
他一无所知,但恐惧永不磨灭。
他可以死,但他身边的同伴不该遭遇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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