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仓有树
李布衣无奈道:“能不能听我说完?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之所以能在吊桥上高来高去,是因为他的轻功够高,高到哪怕翻出了吊桥外,他也有信心能飞回来。”
傅晚飞讷讷道:“真有这么神奇的轻功吗?不对,李大哥你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
李布衣道:“那是他的面相,可再看他的掌纹,生命线虽早早断开,却被四方纹牢牢框住。可见他一定行了很多好事,所以得天庇佑,转危为安。”
端视了贺小乐一会,李布衣道:“我现在再看他,却是长命百岁的面相了。”
傅晚飞道:“早夭到长命百岁,那得做多少好事啊?”
李布衣道:“百岁寿命需要的功德,说句救世也不为过。而最难得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业债,这说明他还没有杀过人。”
傅晚飞怔住,在这个世上,一个人想不杀人绝不容易。因为你不杀别人,别人却会来杀你。像他自己,为了自保有时也不得不杀人。
傅晚飞赞叹道:“这样的人,好厉害呀。”
李布衣心道:“傻小子,还有更厉害的,我却没敢告诉你。贺小乐的面相一直在变,我虽看出他的寿命变化,却看不出他和天地之间的气运牵连……他本是个不存于世的人。”
这些话,李布衣当然不敢告诉任何人。
而在他看来本不该存在的贺小乐,剑已架在了鲁布衣脖子上。他道:“只要你发誓不再杀人,我可以放过你。”
鲁布衣嘲笑道:“你竟然相信发誓有用?”
傅晚飞背着李布衣走了过来,李布衣道:“鲁布衣,天地有秤,祸福自招。你三十丧妻,四十长子亡,还觉得誓言无用吗?”
鲁布衣本想与贺小乐说话拖延,再借机会偷袭他,却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李布衣的话乱了心神。
他忙问李布衣道:“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布衣道:“你的面相虽做了掩饰,你的掌纹却骗不了人。”
鲁布衣通相术,他掩饰了面相,也向来注意不让人看到他的掌纹,却没想到,因为他准备偷袭贺小乐,让掌纹暴露在了李布衣的眼前,也让自己痛苦的过往被李布衣发觉。
李布衣道:“若非你想偷袭他人,又怎会暴露了自己的过去?鲁布衣,你现在还不信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鲁布衣冷笑道:“李布衣,你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我。”
他看向贺小乐道:“我若不发誓呢?你准备怎么不放过我?我是个没有双腿的残废,你杀了我也只能算是替我解脱。”他在故意用言语叫贺小乐不忍。
邹辞连忙提醒道:“别忘了他杀了三十一个相士。他杀人的时候,恐怕就是利用了他们的不忍。”
贺小乐没有说话,他的确心生不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忍,所以他的剑并没有动。
忽然,银光一闪,却是自鲁布衣的一双废腿顶端冒出了两道极尖锐的锋刃,刃上泛着幽幽的蓝光,分明是淬了毒。
李布衣叫道:“小心!”
贺小乐毫不慌乱,手中长剑向下一挑,只听“铿”地一声,鲁布衣双腿装的锋刃便被齐齐断去。
鲁布衣也怕这一招无用,他同时按动机关,自轮椅把手发出暗器,准备攻贺小乐一个左支右绌。
却不想,飞出的暗器正好撞上了一段被剑挑飞的锋刃,两兵相接,锋刃被反弹回来,恰好划破了鲁布衣自己的胳膊。而暗器也落到了地上,并没有伤到贺小乐分毫。
鲁布衣捂着喉咙痛苦地叫道:“刃上有毒!我没有解药!求求你们,快救救我!”
这样的巧合,谁都没有料到。
贺小乐本意挑飞锋刃而不伤人,却没想到锋刃会被暗器推回反伤了鲁布衣自己。
李布衣喃喃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鲁布衣,你还不悔悟吗?”
生死面前,鲁布衣怎敢不悔,他嘶声叫道:“我后悔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贺小乐犹豫着走上前去,邹辞叫住了他:“贺公子,我不知你医术究竟如何,但我希望你不要救他。”
贺小乐怔住,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请求。
邹辞痛苦地说道:“为了我的家人,我不能让鲁布衣他们活着。”他说的“他们”还包括鲁布衣的徒弟。
今日他虽然未动手,却一直站在贺小乐这边,他怕鲁布衣不是真的悔悟,等到毒解了,又会去找他家人的麻烦。
谁又能说邹辞为了自己的家人有错?何况杀人偿命,鲁布衣杀了那么多人,他本就该死。
李布衣没有开口,他虽然愿意给悔过的人机会,却不敢拿邹辞的家人冒险。
贺小乐攥紧了衣袖,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为了好人的性命他不该救鲁布衣,可鲁布衣若是真心悔改呢?
况且,杀人者本该交由法理来断,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但在这方世界,却有一群宦官,凌驾于法理之上,随心所欲,滥杀无辜。致使正义得不到伸张,以暴制暴成了唯一的出路。
贺小乐陷入一种茫然的境地,他想不通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却在这时,鲁布衣发出了一声惨叫。
贺小乐猛然回神,向前看去,却见一把匕首从鲁布衣的胸口穿出,而匕首的把手,紧紧地握在鲁布衣徒弟的手里。
所有人都呆住了。
傅晚飞不解地问:“他不是你师父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徒弟看向邹辞道:“如今我亲手杀了鲁布衣,自然不可能去告你的密,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贺小乐瞪大双眼,看着鲁布衣的徒弟,怔然不语。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不知能说什么。这个世界的恶,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就连之前恶人谷所谓的“十大恶人”都没法比。
傅晚飞叫道:“可他是你的师父!”
鲁布衣的徒弟道:“他本就快死了,我这么做,既省了你们为难,又帮他解脱了痛苦,我难道不是做了件好事?”
李布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布衣的徒弟道:“姚到。”
李布衣点点头道:“你可以离开了。”
邹辞一惊,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却见李布衣向他摇了摇头。
姚到慢条斯理地自鲁布衣轮椅后取了包袱,对着四人点点头,这才慢悠悠地离开。
他一走,邹辞便问:“此等心性的少年,如何能留?”
李布衣道:“他还没杀过人,罪不至死。何况,他站的位置正好在离绳索不远,一旦我们不让他走,他一定会砍断绳索,让我们给他师父陪葬。”
邹辞怔住。
贺小乐也怔住了,他想,姚到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如此心智,若是用在正途该有多好?
可惜,很多事都不遂人愿。
贺小乐叹息了一声,强打起精神,走到了李布衣的身前,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傅晚飞一脸希冀地看着他:“贺公子,大哥说你是不世的神医,他的伤你能治好吗?”
贺小乐单指搭在李布衣的脉门上,说道:“能治。”
傅晚飞惊喜道:“那太好啦,我们本来还准备到天祥去找赖神医,这下不用急了。”
贺小乐一愣,问道:“你说的赖神医可是医神医赖药儿?”
李布衣说道:“不错,你似乎有事要找他?”
作为相士,李布衣自然很会察言观色,何况贺小乐什么都写在脸上,要知他所想并不困难。
贺小乐道:“我的确有事找他,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治好你的伤要紧。”
桥上不是治伤的地方,一行人移到了桥头,至于鲁布衣的尸身,则由邹辞葬在了梅树下边。
贺小乐自怀中拿出了一把银色小刀,他对李布衣道:“你想治快些还是慢些?”
李布衣还未答话,傅晚飞抢着问道:“这医治还有快慢可选吗?”
贺小乐道:“慢的自是以药物温养,而快的……”
他顿了顿说道:“则是划开伤口,重新接脉。”
李布衣注视着他道:“快的。”
叶梦色四人明日就要去闯天欲宫“五遁阵”,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1.沈星南:飞鱼塘掌门,武功极高,智谋也不差。认为他的妻子米纤是因为李布衣跑的,一直仇视李布衣,但也肯定李布衣的为人和他在江湖中的地位。是傅晚飞的师父,因为傅晚飞被李布衣救了,就把傅晚飞逐出了师门,之后傅晚飞便一直跟着李布衣。
2.生命线虽早早断开,却被四方纹牢牢框住:参考原著李布衣给别人批命。
3.你三十丧妻,四十长子亡:出自原著。
4.叶梦色四人明日就要去闯天欲宫“五遁阵”,原著剧情主线,实际提前了一天,这个时候叶梦色等人已经出发了。
第158章 不存在的世界(三)
◎医神医◎
在贺小乐动手之前,傅晚飞对他说的重新接脉还没有任何认识。直到贺小乐重新划开了李布衣的伤,又用手指在伤口里拨弄,傅晚飞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傅晚飞吓得捂紧了自己的嘴,就连邹辞看向贺小乐的目光也变得复杂。只有李布衣,他虽喝下了贺小乐喂的药,却仍不肯闭上眼睛。他似乎对贺小乐充满了兴趣,总是注视着他的脸。
贺小乐专心地给李布衣治伤,对他的目光一无所觉。
小半个时辰,贺小乐将李布衣四肢的伤全部处理完毕,说道:“好了。”
傅晚飞自觉地蹲在李布衣身前。在他看来,就算伤治好了,也还要将养,李布衣应该没有那么快恢复。
却见李布衣自己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起来吧,我已可以自己走了。我们快点去天祥和叶梦色他们汇合。”
傅晚飞和邹辞看向贺小乐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碧光一闪,贺小乐手上沾的血便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傅晚飞喃喃道:“的确不是鬼来的,但大概也不是人。”
贺小乐奇怪地看着他。
傅晚飞清咳了两声,有些心虚地说道:“走吧。”
天祥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这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嬉闹的孩童、阡陌中忙碌劳作的男男女女,还有互相搀扶着的年迈夫妻……一路行来,贺小乐一直惶然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他不禁感叹道:“这里真好啊。”
一个农家女听到他的话笑道:“这里确实好,小公子要不要留下来啊?”
贺小乐对着她回以一笑,说道:“做客可以,留下来却不行,我还急着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