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大概是喝多了,他的语气在不解中又有点幸灾乐祸似的,整得施魏因施泰格简直有点破防:
“卢卡斯,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
波多尔斯基笑嘻嘻地凑近他的脸,施魏因施泰格不猛然想到什么,脸通红起来。
波多尔斯基更要笑了,他也觉得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很难得、很可爱,这种可爱和他朦胧的直男微双的情愫没关系,只是一种纯粹的出于友情,或者说出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靠近的幸福,于是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拽住他的脸侧:
“怎么脸红了,schweini?”
施魏因施泰格竟一下子把他甩了下去。
波多尔斯基又不是在故意亲近试探、或为了捉弄他而靠着他,最起码现在不是,他是真的喝多了站不稳,也是真的用温柔的语气去碰碰朋友的脸。
像小孩子一样。
结果被施魏因施泰格这么一甩,整个翻在地上,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生气,而是惊愕地和天花板对视了几秒。
在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和施魏因施泰格靠一下了。
原本他应该只是骂骂咧咧地重新趴回他背上,揪着施魏因施泰格的耳朵让他背着他回去、赔偿他精神损失和屁|股蛋摔疼损失的,但国家队里的美好的一切带来的多巴胺仿佛停止分泌了,酒精开始在他的胃里翻滚,他扶着墙,像又回到了拜仁,压抑的拜仁,永远好像有无数眼睛高高在上凝视的拜仁:
“滚。”
“……卢卡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我背你回去行不行?一步也不走了,都是我不好,饶了我饶了我……”
施魏因施泰格难过地软了声音,冲他过来,想继续扶着他,但只是被波多尔斯基用力推开了。
“我能——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还是我会x骚扰你?”
“都不会,都不会。”
施魏因施泰格从哪解释自己的过激反应啊,头都疼了:
“对不起,我肯定是胳膊抽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啊啊啊啊真是的,怎么会扯到这话题上来的,对不起嘛,卢卡斯,对不起!”
波多尔斯基不要理他了,自己扶着墙慢慢走。
这一会儿弥漫在心头的苦涩和酒精无关了。施魏因施泰格一直绕在他旁边道歉,在他眼昏时及时扶他一把,但波多尔斯基难过的不是被用力甩掉的那一下,他难过的是,也许他是问心有愧的,但在刚刚那一刻他真的没有,而施魏因施泰格却不懂。
庸俗的伦常横亘在友谊之间,人和人就不能真正地看见和靠近彼此吗?
他又想到了趴在卡尔枕头上的时刻,对方用澄澈又温柔的蓝眼睛认真看着他。
可卡尔也不理他。
卡尔趴在空荡安静的会议室里,自己和投影仪还有暗淡的光柱相处。
进入夜晚太久后,就会开始分不清时间,直到疑惑外面的天好像又变浅了,才会惊忧于时间的流逝,而后匆匆把窗帘拉紧,生怕太阳真的升起,而后不得不面对时间不会停止、只会无情到来的现实。
比赛才开始一星期,卡尔已经画完一本笔记了。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他要挨个挨个地看,一点一点地暂停,去想如果自己来处理的话,每个位置该怎么做,每个动作该怎么做,球该往哪里分,什么时候该提醒队友站位,提醒的话又该提醒到哪里去。
这看起来仿佛是自我折磨,也仿佛是自我安慰,但不管怎么说,卡尔不能停下来。欧洲杯开始了,他成了队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卷王,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更衣室,每天训练结束后都加练,每天晚上都不和大家一起玩,而是去看录像带……或在这么拼搏了一段时间后,因连日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倦而睁不开眼,终于可以早早睡一次。
可睡觉也不舒服,卡尔一直都有点恐惧睡眠,因为他经常做噩梦惊醒。从前常做的噩梦是闹钟没响,他考试/比赛迟到了;现在常做的噩梦是他被淹在水里,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只有极度疲倦时他才能睡得长一点,然后带着有点胀痛的脑袋继续开始下一轮睡眠透支的日子。
因为被工作填满了,他仿佛可以从另外的角度逃避掉现实,把注意力暂时扯出来。
和巴拉克分手已是很可怕的事,分手了却不是分家了,还得在国家队里做队友。
但对方已经丢掉了队长袖标,显然也很难受。
他们前所未有地冷淡起来,互相甚至不会对视,就连吃饭都一定要坐在两张距离彼此最远的桌子上。
真的有碰到的时刻,巴拉克也会极其冷漠地甩掉他,冷漠到克洛泽都看不下去,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忧虑地搂住卡尔的肩膀,立刻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被卡尔冰凉凉地小声说:
“米洛,热。”
竟然被小卡尔嫌弃了……
克洛泽把胳膊肘默默拿下。
队长投票里,他是投给了巴拉克的,但没能改变结果。
这一票投的也是忠义,是不想要事情这么不体面,但他对拉姆当队长其实也没意见。
卡尔无所谓别人问他为什么把头发染黑了,无论是谁问,哪怕是巴拉克本人问,他都会说是因为希望自己看起来沉稳点。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染发的心情是什么……不是什么“想看起来和他一样”——或者说不全是。
说起来很难描述,卡尔有点憎恨自己早起时头发发光的样子,他的金发一直没暗沉,真的和罗尔夫很像,云雾一样清浅明亮的头发,卡尔先是用力拽住了它,感觉很痛后更用力地拽了一会儿,有一两根遭不住力气掉了下来,但剩下的就只是软趴趴地回去了。
恨意包裹着卡尔,在某些时刻忽然就会占据他的心脏。
有时他恨全世界,强烈极了——他不是那种会憎恨旁人和憎恨生活的人,哪怕之前十年过的日子都有各种狗屎的地方,他也没有去恨过什么,但现在这种无缘由的恨意动不动就滚起来,就仿佛是他被压抑的攻击性和生命在绕动。
但就算恨,他也动不了,说不出,伤害不了别人。他唯一能伤害的就是拉姆,唯一能说出的话就是我恨你,而拉姆已对此免疫,甚至能一边看报纸一边搂住卡尔,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
拉姆不喜欢他的黑头发,卡尔从最开始拉姆过长的凝视中感受到了这一点,并感到一点幼稚的快活。可拉姆很快又喜欢上了他的黑头发,或者说对卡尔身上一切“无关紧要”的事都采取溺爱的态度,这又让卡尔感到自己非常可悲。
大部分的时间里,卡尔只是空洞地悲哀着。他现在已不太怀念巴拉克了,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怀念,过往的一切像不真实的梦境,眼下才是他的现实世界,不是吗?
向外的恨意很快就结束了,但它们不会消失,只会向内。
他无数次在照镜子时感觉有乌黑的印迹顺着脸流淌下去,切菜时幻想刀锋可以砍开他的手背。
当染发膏盖到头顶上时,这一刻真的成真了,他的心脏反而终于虚弱地平静了下来。在明亮的清晨,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过了几分钟后因为弄不好乱七八糟的发丝给了自己第二个。
然后他只能请假了,不是因为头发没染好,而是因为他整张脸都是乱七八糟的,黑色的液体甚至一度流进他的眼睛里。是施魏因施泰格把他给打理好的,在卡尔半躺着等待头发被漂白然后上黑的过程里,对方可能用了一百张温水打湿的湿巾才好歹擦干净了卡尔的脸。
夏天到了,金黄澄澈的光从大窗户里扫进来,落在盖着卡尔保护衣服的蓝色罩子上,施魏因施泰格忽然哭了起来,泪水掉在卡尔脸上。
卡尔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哭了,抬起眼皮问:“……巴斯蒂?”
“对不起。”
施魏因施泰格啜泣:“karli,我……”
但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巴拉克已经确定要转会走了,施魏因施泰格不想让卡尔知道他在其中也出了一份力。
除了再伤害卡尔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把愧疚埋在心底,但还是经常会在某些时刻感到像忽然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觉得自己对卡尔的情感和痛苦都太过漠视。如果他能和卡尔坦白自己已知道他们的恋情,如果他能向卡尔忏悔自己是主动在赫内斯那给巴拉克上了很久的眼药,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想要卡尔讨厌他。
除去卡尔和巴拉克之外,大家的心态挺好的。拉姆确实是人民之选,顶着巴拉克的压力还有远超过半数的人公开投了他,到底谁更得人心一目了然。
而卡尔的问题也没有被太多人关注,毕竟他只是训练更刻苦了,比赛更拼搏了,而他本来就是小卷王,现在年纪增长了,更认真也不是很奇怪。
而且卡尔的努力是向内的,不是向外压力队友的,也不愿意说哪怕一句夸耀自己的话,大家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更佩服他。
唯一感受到压力的大概只有默特萨克,让他不得不也早起了两回加入卡尔的练习,生怕自己成了对照组。
早起踢球其实感觉不差,只有起床和到达球场的过程很低气压,但真的站在安静、宽敞、阳光不刺眼的球场上,呼吸着仿佛还带着点水蒸气感的清新空气活动身体时,美好的一切又来到了。
一天仿佛都提前开启了,原本拖到最后一刻再起床,然后匆匆吃饭就赶训练的话,会觉得一睁眼就是急着上班,上完班所有精力都被透支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吃饭和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或和队友们一起打牌。
但现在他在无人打扰、无人评价的状态下很专注地完成了两组训练,还可以挑着自己之前觉得薄弱的地方专门练习后,才刚开始吃早餐。提升目标已完成,在活动开后进入训练仿佛也没那么痛苦了。
下训后的状态自然也会变好,仿佛一整天都变长了。
虽然睡觉时间少了一点,但他的精神是比熬夜再赖床更好的。
默特萨克很是惊讶,他以为卡尔是苦行僧,没想到看起来辛苦的生活反而有种奇特的充实和轻松在,这么专注高效地度过一天,让他都有点害怕自己了,觉得好陌生。
但他和卡尔这么表达后,卡尔却同他一样惊讶。感觉好?怎么会感觉好呢,卡尔每天早起只是因为他睡不着,在床上躺到头更痛的话,还不如提前出去,强行用光线唤醒自己。
他只是单纯用旺盛的精力去强行弥补睡眠不足,所以表现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可睡不足觉还是非常辛苦。
而且对此生活方式表达称赞的默特萨克在坚持两三天后也放弃了,倒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他觉得充实过头了,反而不舒服,不自在,仿佛生命忽然空洞了起来,仿佛不去时时刻刻精神百倍地规划时间和做正事就是一种浪费似的。
自我要求猛然拔高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我还是做个偷懒贵鬼吧。”他和大家说:“训练里被骂两句也没什么啊,就是因为训练太苦了,练完了才这么开心。我宁愿我不够勤奋。”
大伙哈哈笑他是跟不动卡尔还有这么多理由,他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生活快乐是有诀窍的。
生活快乐应该确实是有诀窍的,但卡尔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忽然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狂热喜欢的东西——玩具?电视剧?电影?音乐?从小就学的美术?不,没有,也许他有欣赏它们的能力,但他从来都没办法在文娱活动中全身心投入进去,唯一能让他投入的就只有足球,因为足球不光是他的兴趣爱好,还让他可以谋生挣钱。
可一旦成为了工作,足球就仿佛也不再是单纯的体育游戏了。第二场面对克罗地亚,德国拼搏到了最后一刻,却还是被绝杀了,这绝对是惨中惨的剧情,除了因为这是个角度奇怪的折射球、确实难防以外,还有很大原因是卡尔当时正站在场下被紧急处理伤口,克罗地亚抓到了一个十一打十的机会。
卡尔是被鞋钉踩伤额头的,头顶就是这样,毛细血管丰富,一点小伤也会哗啦啦流淌。他本想拖到比赛结束,可因为血流得太多被裁判强行喊下去,结果就这么两分钟悲剧就发生了。
看台上球迷心理脆弱的都开始哭起来了,输球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被绝杀这种剧情还是太难受了,他们难免要觉得克罗地亚是乘仁之危,可这是规则允许的乘人之危,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还要哭这个家离了卡尔一点都不能过——都不用一天,只是两分钟,他们的1分就忽然变零蛋了!
而克罗地亚却可以拿着三分跃升成小组第一。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其实默特萨克的防守没问题,拉姆也非常警惕,一直压在禁区中补防守,可谁能想到克罗地亚队连门将都一同出击了呢?”
解说叹息:
“他们比德国队还知道卡尔在场的威胁性,所以有勇气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而他们也真的抓到了。”
“虽然是因为卡尔下场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但我们没什么可责怪的,如果没有他的话,今天也许早就陷入绝境了。输给克罗地亚是个不妙的讯号,场边的勒夫教练该调整队伍了!”
“当然不可能责怪,实际上更尴尬的应该是在场的球员,卡尔只下去两分钟他们就丢了球……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一球哪怕让克罗地亚再来一次恐怕也复制不出……”
“巴拉克本场状态不佳,波多尔斯基不愿把球权给他也是人之常情,那个机会也许确实是走左路更好……”
这是个很糟糕的结果,卡尔回到场上后没两分钟就吹哨了,比赛结束,他们不得不面对自己可能只能以小组第二的身份出线的困境。
但卡尔没沮丧,只是安慰着队友,拍他们的肩膀,沉默着拥抱他们。
当然除了巴拉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是尴尬的仇人了。
拥抱拉姆。
“对不起,karli。”拉姆轻声说:“我该猜到那个位置的。”
“没什么该不该的,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他用拉姆曾经安慰他的话安慰了回去。
尽管昨天他还在吃饭时差点一叉子叉到拉姆的手背上,可到了场上,他和拉姆确实又是最心心相系,最信任和最需要彼此的人,他客观地不赞同拉姆这样说。
拥抱施魏因施泰格。
拥抱波多尔斯基。
拥抱进球了但只能一声叹息的克洛泽。
拥抱满脸沮丧的默特萨克,对方和他说:
“哎,我真该死,早知道继续天天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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