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叩门四下
你关上门,搬来一条椅子坐在森的对面。
“森先生当初是为什么把太宰先生带回Mafia?”
“也没有特别的原因……”
森鸥外看着立原的背影被门掩去,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异能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我本来是要作为战犯被军警押送去接受审判的,但是,有人保下了我,让我得以进入Mafia……功利地说,我在Mafia里独木难支,需要一个有用又不会对我产生威胁的盟友。不功利地说,救下一个少年不需要理由。看朔君相信哪个了。”
也许两个都不是,人做出某个行为,背后往往有无数复杂的因素。
“那么,森先生认为,太宰先生是为什么会把我带回Mafia,并自称为我的监护人呢?”你问。
森鸥外用视线扫视着你,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书本上摩挲。
他在思考如何回答,他在以“曾经太宰治的监护人”的身份,以他的理性与过去的对太宰的了解,评估怎样的回答才能称得上正确。
“我知道教堂案,但我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森鸥外摊手道,“在此方面,少年的直觉说不定反而更有效。你所认为的,也许就是真相。”
你把教堂案的信息告诉了森先生,不管是二叶亭彻到教堂前去过侦探社,还是监控的内容。
在他说出将毫无保留地为你提供帮助后,你似乎也选择了给予他信任。
“你说……太宰君把你抱出了教堂?”森鸥外眯了眯眼睛。
你点了点头,却在森陷入思索之际站起身,转身打开门。
只见立原抱着诺亚站在门外,身体和门离得很近。
“立原君是在担心我吗?”你问。
不,他大概只是在平平无奇地听墙角。
“诺亚说担心你。”立原学会了太宰氏的花盆语。
“原来如此……立原君,让诺亚真正开口说话,为花盆一族发声的神圣任务,就交给你了。”你郑重其事地说。
“诶……?”立原一愣,努力地试着理解你的话。
“这是命令喔,立原君。”
你拍了拍他捧着花盆的手,“不论过往如何,你现在是且只是我的部下,这点小事对你而言想必是很简单的,不要让我失望啊。”
立原后退了半步,你眼含笑意望着他。
你一直注视着立原,直到他抱着诺亚消失在廊道尽头,才再次关上门,最大限度隔绝人声和雨声。
“立原君很努力,也很忠心呢。”森笑着说。
“所以我放心把诺亚交给他。”你说,“言归正传吧,太宰先生把我抱出教堂,有什么问题么?”
“身受重伤的你不适合被移动,最好的抢救你的办法不是这样草率地抱着你去医院,而是请救护车,让专业人士治疗你。”森鸥外说,“即使太宰君不是专业的医生,但这一点,他也是了解的。”
“除此之外……”森打量着你,“太宰君向来不喜欢与男性有身体上的接触。即使你是少年,在关系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前,他也不可能主动去触碰你。所以……”
“所以他一定有必须触碰我的理由。”你说。
“那就是因为异能了。”
森鸥外说,“人间失格。太宰君的异能,可以令异能无效化。他触碰你,是因为你的异能即使在陷入昏迷时也在发动着,他必须在与你一直保持接触的同时,隐藏自身的异能信息。”
太宰治的异能是Mafia里最隐秘的情报,而森就这样平淡地告诉了你。
事情便很明显了——在教堂时,二叶亭彻的异能始终发动着,造成了群体失忆事件,而太宰治为了阻止群体失忆现象继续扩散,不得不使用了人间失格。
“他发现了那件事——他发现了你不是二叶亭彻。”森鸥外微笑着注视着你,“否则他不会冒着异能被外人察觉到的风险,亲自把你救回来。”
当他说出这句话,便说明——森鸥外也发现了,发现了你与二叶亭彻全然不同,发现了这具身躯中换了个人。
“太宰君会把你带回去,一定是因为你有特殊的地方,让他认为你有价值,或者……需要受到管控。”
森鸥外想了想,“之前有个叫梦野久作的孩子,我把他带回Mafia,就是这样的缘由。我不知道太宰将其安置到了哪里,但应该也在Mafia内的某个地方。”
“是这样吗……”你说。
“也未必没有二叶亭君的原因……把曾经的敌人变成要听自己的话的小少年,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太宰君有这样的恶趣味也不稀奇。”森鸥外笑道。
你与森鸥外简单聊了几句关于太宰的事情,交换了联系的方式,便走出了医务室。
在应该是教室的地方,你找到了爱丽丝、立原,还有孩子们。
孩子大约有二三十名,大的和你年龄差不多,小的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这位就是太宰朔,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如果有人问起,他就是与你们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哥哥,明白吗?”
爱丽丝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穿着一身装饰简单的深红色裙装,有几分教师的模样。
孩子们齐齐应了一声,随后便有胆子大的与性格开朗的,扑上来“哥哥”、“朔哥哥”的叫。
第35章
“外面的生活好不好?如果不好,我就不要出去了。”
“院长先生说长大以后就会有‘亲人’了,这是真的吗?”
“被领养走的都是‘被人喜爱的孩子’,被人喜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呀?”
一群孩子围着你,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是纯粹的好奇,有的不乏天真可爱。
你的脸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浮现出微笑。
你把手伸进口袋里,但是口袋里已经没有糖果了,只有蟹肉罐头为你的手指传去冰凉的触感。
“外面的生活要自己体验过才能明白呢,不管怎么样,还是出去试一试比较好……院长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即使不长大,孤儿院的大家也可以成为彼此的亲人……嗯、被人喜爱嘛……”
你回答着孩子们的问题,这时,你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你的衣摆。
你偏过头,是一个眼神有几分怯色的小女孩,她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鼓起勇气伸出了手,她的手心中,是一只小小的白色千纸鹤。
你接过千纸鹤,还未说话,女孩便快速地跑走了。
其他的孩子见状,争先恐后地把各种物品送给你,有各种折纸、小画、自制的娃娃,还有巧克力饼干与小包装的山楂片。
你不怎么需要这些东西,但在孩子们真诚热切的目光下,你还是收下了礼物。
很快,你的大衣口袋就变得鼓鼓囊囊的了。
你比你想象的要受欢迎……这种受欢迎程度足以让你感到异样。
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般是不会把食物送出去的,但你甚至收到了一包巧克力饼干——在横滨寻常的孤儿院,别说一包巧克力饼干,仅仅一块巧克力饼干就可以让一个小孩视若珍宝,存着不舍得吃掉。
“大家都这么欢迎我啊……”你低头看着自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口袋,你完全可以凭这个口袋去竞选今年的圣诞老人。
“因为是有朔哥哥在,新的院长先生才会到这里来。”一个孩子说。
“不对。院长先生说,他是为了完成天使的嘱托,帮助我们有朝一日能够顺利地成人、离开孤儿院,才会到这里成为我们的院长的。而朔哥哥就是为我们探寻走向外面的道路的先行官。”另一个孩子说。
“先行官是什么意思?”有孩子问。
“反正——就是帮助我们走出这里的人。”一名大一点的孩子说,“有了这样的人,才能一直吃得上饼干。”
原来他们欢迎的并不是你,而是欢迎饼干,欢迎让他们的生活改善了的森院长、太宰,以及目前还只存在于梦中的“离开这里”的愿望。
孩子们的眼瞳中,映着对幻想出来的“未来的幸福”的向往,这样的向往随着你一言我一语,在人群中缓慢扩散着。
空气中充满了安逸温暖的感觉。
孩子们眼中的憧憬是你从未在太宰的眼中见到过的,他们对美好的憧憬与太宰眼中常常带给你的无法言说的感觉,是一对反义词。
无比温馨的氛围让你呆呆地站在原地,你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色人影,这个人影的出现是那样突兀,让你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你抬起了头。
太过清晰的幻影再次出现了,这次不像上次那么血腥。
幻象中的“太宰治”安静地注视着你,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东西,没有悲伤或欣喜,也没有善意或恶意,只有完完全全的空白。
但这样的眼神,很快就被他的脸上绽开的微笑打破了。
——“咦,朔君也给我准备了礼物吗?真是感动啊,即使我忙碌到一直忽视你,你也没有忘记我,这么细心的家伙,难怪会受到大家的喜欢呢……会是什么礼物呢?我很期待。”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或者水底传来的,传到你耳中,带起一阵沉闷的嗡鸣。
“太宰治”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倾听什么,随后他轻轻笑道,“认真猜测的话就不必了,礼物的神秘性,也是其价值之一不是吗?说起来,朔君其实对干部的身份很感兴趣吧,如果是这样……”
即使比起上次残酷冰冷的幻象,这次要温暖太多,但你的身体依然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
忽然,你听见一声猫叫。
雪君扒拉着你的裤腿,伸出爪子,像是想试着去够你手中的晴天娃娃。你把晴天娃娃往哪里放,它就往哪里看。
当你再抬起头时,幻象已经消失了。
你把晴天娃娃放进了口袋,雪君不满地冲你叫着,它用黄澄澄的眼睛瞪着你,围着你踱步。
你呼出一口气。
立原和爱丽丝,还有孩子们,齐齐注视着你,他们都注意到了你的异常。
“是想到什么了吗?”立原问。
“抖得这么厉害。”爱丽丝瞧了一眼你的手,“硬撑也太愚蠢了,去神经科看看吧。”
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是现代医学无法解释也无法治愈的。
你朝他们摇了摇头,他们便不再多问。
立原把诺亚还给了你,也许他觉得你抱着诺亚会更稳定一些。
“我下次再来看孩子们。”原地站立了片刻后,你说。
你如今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呆在这个地方。
环境整体的氛围越是温暖,越是得到他人的关怀与喜爱,你的心脏中就有越多的无名的不安。
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生理反应,不安定的感觉像不断落下的雪花一般,在你身上的每处细胞中堆积着,一点一点地累加,致使你的眼前出现重重的黑影与光斑。
死灵之书带来的负面影响,正持续地起着作用。
你几乎是逃一般躲进了立原的车,坐进车的后座。
雨还在下着,车窗上的水珠不断地与新的雨水相汇,再顺着玻璃流下,如此更替。
谁知道你的接连失控除了那本邪门的书的影响,有没有阴雨天的原因呢。真是讨厌的雨。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