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啊哈?顾梧芳捂紧了嘴巴,这种话他也配听吗?明天不会因为不敬小师叔而被偷偷暗杀吧?不过该说不说,真是看不出来啊,当年师叔祖不是霓裳馆的常客吗?那些写话本的人果然一点儿都不靠谱。
“……你是不是忘了,本尊其实通晓人心?”
“弟子知错,请师叔祖责罚。”
原以为又会被撵着走,顾梧芳都做好准备了,却听得师叔祖给他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她是君照影。”
什么?!顾梧芳直接裂开了,这他娘的……还不如是小师叔的血脉呢。
“哈哈,谁让你拆穿本尊的说辞,现在你想好怎么面对合和宗的丁解忧了吗?”
顾梧芳:……谢邀,人在过春峰,想直接跳崖一了百了了。
“可是……那您……”山上的是君神尊,那岂不是小师叔和君神尊独处了?!
“放心,自家的水灵萝卜是挖不走的,你放一百个心就是了。”
顾梧芳:……鬼才敢放这个心呢!
但事实上,君照影短时间内并没有收徒的想法,哪怕闻叙再好,也不适合现在的她,在她看来,传授修行之道是一件非常严肃认真的事情,她如今连自己的道都还走得磕磕绊绊,哪里就能指导另一个修士的道途了。
说要抢弟子那番话,不过是看承微那条龙太过得意,不想瞧见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罢了。
不过多嘴问一句也无妨,她对眼前的小家伙正是最好奇的时候:“想不想当我的弟子?你师尊不在,我的修为足矣屏蔽他的耳目,他不会知道的。”
闻叙其实有猜到这般对话,但没想到……这么直接坦率。
“弟子不愿意。”
君照影也不奇怪,毕竟承微那模样就知道是有恃无恐,但她还是明知故问:“为何?”
“师尊对弟子甚好,不论是传道还是明心,师尊在弟子心中就是最好的。”
……好稀奇,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夸赞承微,这句话哪个字听着都跟那条龙没有任何关系,可小阿叙脸上的真诚却不似作伪。
而且,能骗过承微的人,恐怕至今也还未出生。
所以,这小家伙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承微给人喝致幻药剂了?!
“不会觉得他为人不靠谱吗?又任性,又恣意,有时候还会突如其来地没事找事做,他对亲近的人,可从来没什么分寸感的。”
这些闻叙知道吗?当然知道,毕竟哪个正经师尊会让弟子正月初一去爬居雍大殿的屋脊啊,但是……或许是从前太过循规蹈矩,闻叙其实对此并不抵触,甚至可以说有些跃跃欲试,或许他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只是以前没的选,现在师尊和雍璐山给了他不一样的未来。
闻叙迟疑片刻:“弟子知晓,师尊并非完人。”
哪里是完人不完人的事,承微那家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缺点好不好:“……你也别太惯着他,他这人得了便宜只会得寸进尺,你也得为修仙界考虑考虑。”
闻叙还能怎么办,他只能沉默以对,毕竟……君神尊不愧是师尊的挚友,说话真是非常一针见血。
“听闻你来自凡人境?”君照影说着,眼神落到了大殿中央那幅阵法画卷上,方才承微已经冲着她炫耀过了,说是什么小弟子送的礼物,体谅他没去过凡人境,所以特意用阵法将记忆中的场景描绘出来,好叫他身临其境得感受一番,又说将来小徒弟还要学习如何制作秘境,将画卷腾挪到秘境之中,可以说……快要惯得没边了。
别的师徒都是师尊惯坏徒弟,这一对很明显是……倒反天罡了。
“是,弟子二十岁之前,不知修仙界是何地。”
君照影状似无意地发问:“那你觉得,是做不知天之大的普通人好,还是做知晓天之大却无法战胜天地的修士好?”
这个问题,看似有的选,实则没的选,若是不知天之大,哪里会去想这些问题,而若是知道,人心欲壑难填,怎么可能会安之若素?
或许这世间真的有圣人,但闻叙没见过,没见过,对他而言就是不存在。
“师叔想听实话?”
“自然。”
“师叔,别随意试探人心。”
好尖锐的小子,君照影忍不住挑了挑眉,可惜她如今不过八岁,这表情在她成年体型上合宜,如今看着却有些喜感:“你看着,像是修行有百年了。”
世间的道理看得这么透,难怪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叫他来修仙界一展所能了。
“多谢师叔夸赞。”
但人哪有天生就懂这些道理的,这孩子势必在凡人境吃过许多的苦,如此才练就了这副玲珑心肠,听闻还是被人追杀濒死才误入修仙界的,以承微的性格,也就是此事与小徒弟的心境有关,若不然肯定得真身杀去凡人境替弟子讨回公道。
如此一想,难怪承微对小阿叙如此赞不绝口了。
居然真的是双向奔赴,君照影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怎么就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了?!
第197章 微妙
君照影真是越看越稀奇, 分明看着端方如玉好好一弟子,竟能跟承微如此投缘,按说这对师徒的性格, 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仔细看看却如此地相得益彰。
果然世间有些东西,就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师叔何故这般紧盯着弟子?是弟子脸上有异吗?”闻叙有些吃不准君神尊的态度,而且师尊明明可以留下, 却如此痛快离开,君神尊应该不止是要与他说这些话吧。
其实有关于五百年前的传闻, 他也有尝试打听过,原以为有关于师尊的传闻非常好打听,毕竟……坊间林林总总、或真或假的消息甚嚣尘上,可是出乎意料的,五百年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平平安安、风平浪静,似乎师尊三人的各自隐没只是年岁修为到了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可身处过春峰,闻叙知道师尊其实本心上是不愿意困居一处的, 哪怕雍璐山待他赤忱、要星星不给月亮, 但师尊心里必定还留有一道五百年前的痕迹。
所以,今日君师叔要为他解惑了吗?
“只是心里有些嫉妒罢了,你师尊若是听到你方才那番话, 怕是得飞上九霄转上九九八十一圈。”
闻叙:……这叫我如何接话?
不过君照影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 她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天定弟子,一来是好奇承微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二来是那番无情论道。
很难想象,那样一番“万物无情、不偏不倚”的理论居然出自眼前这个温和无害的少年郎,内敛聪慧的人容易自伤, 仔细一想,承微当其师确实最为合适:“我听你师尊说,你的眼睛与常人有些不同,可愿意叫师叔替你检查一番?”
闻叙没什么不愿意的,他这人边界感虽然很强,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况且对方还是师尊的挚友:“弟子愿意的。”
能视物却不能识人,好神奇的一双眼睛,君照影在修仙界虽以驭风术出名,但其实她的医术也相当不错,当初他们三人出门游历,几次濒死都是她的医术力挽狂澜,没办法,哪怕是行事最为稳妥的雾山,有时候拼杀起来也完全上头,根本不管不顾。
说来,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医的,仔细想想,纯粹是生活所迫。
“抱歉。”君照影已经是合体期了,除了渡劫期的老祖,甚至无人知道她的修为到底到了哪一个境界,可哪怕强悍至此,也依旧没有发现这双眼睛上有任何的病灶。
小阿叙的眼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而这也意味着哪怕是修行提升到合体期,小弟子的眼睛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承微说,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对眼睛识人格外在意,倘若是从前的承微,必然会觉得他承微的弟子,哪能如此畏畏缩缩,就算是眼睛不能视物又能如何,就算是看不清天下人的脸又如何,只要拳头够硬,修仙界无人不服。
可如今,承微这家伙居然也会和缓行事了,甚至放任了弟子欺骗世人,等到弟子自己想通的那一天。
“师叔不必介怀,其实弟子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刚入修仙界那会儿,他想要装瞎,一来是为了示人以弱、寻求帮助,二来也是真的厌倦了认不清人的感觉,加上修行之后,装瞎也不会影响他正常生活,闻叙也就顺着这条路走过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能没装多久就会被别人戳穿,事实上拜师的时候确实一眼被师尊识破,谁知道……师尊居然“助纣为虐”,以至于那时候在碎天剑宗,连雾山神尊似乎都没发现他装瞎一事。
“当真?”
闻叙克制地点了点头:“嗯,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确实没有从前那么在意了。”
明明他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五官和表情,可他脑子里却记不住任何人的脸,就像是街上的狸奴,乍一眼看过去似乎每一只都一样,当所有人望着他的时候,那种平静的惊悚感,哪怕是重复再多次都无法叫人习惯。
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哪怕他考中举人,分明是场中被人艳羡、被人追捧的中心,他却依旧得不到任何的归属感。
反倒是在修仙界,他的眼中漆黑一片时,他的心却是宁静的,因为他知道,黑暗的延伸之中,有师门、师长和朋友站在他的身边,他并非孤寂一人。
君照影今日之中已经惊讶太多次了,究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承微真有了教学之才,她已经无从探究,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可理喻啊。
“难怪,你师尊说你十分勇敢。”君照影的语气有些自嘲,“实不相瞒,我却是不如你来得坦诚的。”
闻叙正襟危坐,明白真正的主食终于来了。
“你师尊应当同你提过,我们有一位修行无情道的共同友人吧?”见小阿叙点头,她才继续开口,“无情道为太上忘情之道,乃天地之间最为强势、强悍的大道,习此道者必须断绝尘念、回归忘情,我们初遇之时,他尚且是个爽朗热情的少年郎,但等他垂死之际,他竟连遗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失去了一切,包括自我。”
“但他之死,却重如暴雪,若不是他的牺牲,如今的修仙界不会如此安宁,或许我与你师尊也早已归于尘土,你觉得他的无情道修得如何?”
这对于寻常筑基弟子而言,实在是太过于超纲的论道了,但闻叙一直给人一种多智、超前的感觉,似乎如今筑基中期的修为只是他身体能够修行到的极限,而不是他的道心和悟性能够抵达的极限。
事实上,这样的问题,师尊也问过他,很明显,君师叔之所以会同他说这么多,是知道了他那曾经那番“猖狂之言”,但事实上,那只是他脑子一闪跃出来的只言片语,因从未想过修行无情道,所以他从未深入想过。
“弟子不知。”闻叙摇头,心里却很明白这四个字搪塞不了面前的大能,哪怕这个大能看上去只有八岁,“但弟子认为,人心本就有情,若当真修得太上忘情,您与师尊的友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修仙界赌上一切呢?”
“人的眼睛会说谎,嘴巴会说谎,言行举止也会说谎,但事情的结果却不会。”闻叙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对不对,但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收不住,“您觉得他失去了自我,但或许……其实并没有呢?”
春舟跟他说过一个很有趣的锚点理论,一个人在黑暗中是很容易迷失的,但倘若谁在黑暗中标记了一点微光,那么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那么哪怕再黑的夜,终究也会有走出来的一天。
所以,倘若一个人真的失去自我、忘却真情,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修仙界赌上一切呢?
这是相悖的。
君照影却在此刻,在青年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稚嫩的倒影,很微妙的感觉,有一刹那她似乎体验到了小阿叙那种能视物却无法识人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力拨开眼前浓雾的虚无感,又或者说眼前本就清晰、心里却明白自己看到的并非真相。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唔,她不喜欢这句话。
“我明白了。”
“您……”
闻叙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不过君照影很快也发现,自己居然落泪了,或许是欣喜于曾经的友人并没有真的失去自我,也或许是她内心的执拗开始融化,可仔细想想,这本来是她早该明白的道理,如今却要个孩子来教会她。
人果然在旁观的时候,眼界是最为清晰的,但奇异的是,眼前这个小家伙本身是个比……任何人都适合修行无情道的天才。
这感觉,就非常微妙了。
君照影非常坦然地拭去眼角的那滴泪:“叫你见笑了,稍微有些情之所至了,如此一看,我确实不是块修行无情道的料子。”
闻叙:……这是什么惊悚之言?!难道师尊口中修行了无情道的友人是……
“不是哦,我的道并不在此。”
闻叙将差点惊掉的心默默又揣回了肚子里:“弟子并无此意,还请师叔见谅。”
君照影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缓缓平和了起来:“见什么谅,你是承微的弟子,便也算是我的弟子,你以后若是在过春峰待得不开心了,尽管到合和宗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闻叙:……然后,闹成两宗大事吗?
“不好吗?修仙界总该有些热闹给底下人看的,以前有我和你师尊他们,现在不就是交棒给你们了。”君照影踮起脚尖拍了拍青年宽厚的肩膀,“你师尊有没有同你说过,修行其实是可以试错的,这偌大的修仙界,看似规矩森严,但你只有触摸到了壁垒,挑衅过真理,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别人规定的东西?那有什么意思,咱们可是风!”
闻叙:……比师尊更离经叛道的教学出现了。
“那如果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君照影说得理所当然:“难道,只有成功才值得被歌颂吗?退一万步讲,你的失败难道就没有半点儿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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