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闻叙拱手:“多谢师叔。”
他虽说得镇定,但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太多的底气,毕竟情况不一样,丹香城被魔种寄生的是时易见,他虽不能说完全知晓对方的秉性,但他知道对方对修仙界有留恋,并没有完全丧失对未来的期盼,但……不逢春不同。
他与不逢春素昧平生,且万年灵植悉心守护百草阁几千年,却被自己守护的宗门背刺,如果是他,同归于尽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拉上整个修仙界陪葬。
说到底,不逢春所受到的伤害已经造成,如今入邪入魔,都是无奈之下作出的反抗。如果是从前,闻叙听到这样的境遇,估计根本不会阻止,甚至……觉得不逢春干得好。人身处黑暗的时候,是看不见世间任何美好的,甚至想要把所有人都拉入黑暗之中,因为深切地体会过那种无望的感觉,所以闻叙能理解不逢春的所做作为。
可理解归理解,闻叙很喜欢修仙界,自然不愿意有人破坏这份和平。
闻叙自丹田将元婴手中托举的金光抽了出来,随着金光外放,君照影立刻在他周围布了层层屏障,哪怕她并不清楚这金光的来历,但她不至于不识货,这种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承微将弟子交给她,她势必要护得周全些。
金光脱离闻叙手中进入不逢春树体之时,他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排斥,与上次进入时易见识海不同的是,万年灵植并不具备识海,因不逢春还未化形,它的根系便是命脉所在,故而魔种也寄生此处,且寄生速度奇快无比,远没有上次那么磨蹭。
只不过金光天生克制魔种,哪怕不逢春抵抗,也完全无法将金光排出体外。
“你是什么东西?”
闻叙心平气和地开口:“来阻止魔种寄生的人。”
“小子当真狂妄,你一个小小的元婴,也妄图拯救名宣城、名扬天下不成?”
闻叙说话也很实事求是:“倒也不是,我若想名扬天下,有的是法子,拯救名宣城对我来讲,性价比不太高。”
不逢春不信,但听完闻叙的履历和师承,他又不得不信了:“原来是天之骄子,难怪不知人间险恶,怎的要改修佛、渡我这等残枝余孽?”
大抵是接受了魔种寄生的现实,不逢春看上去怨气并不深,甚至比当初的时易见好沟通多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他该修佛?闻叙也有些无奈:“当然不是,前辈所遭遇之事,任凭是谁来了都没有资格劝诫前辈放下复仇之心,我亦然。”
“你说得倒是动听,还不是来劝我放下屠刀的?你难不成真要渡我修佛?”
“不,我只是觉得前辈此番报复,虽说声势浩大、却并未真正地令自己痛快、仇者悔恨。”闻叙方才注意过那个被挂在最顶上的百草阁阁主,被灵植反杀确实使其坠入泥潭,但远没有到不得超生的地步,“说到底,哪怕前辈倾尽一切复仇,名宣城因此覆灭,那又如何?”
“……”这小子心还挺黑的。
“修仙界不会因此就停滞不前,届时百草阁的罪行昭之于众,受万人唾骂,可更受人唾骂的,是前辈你,还有……你背后代表的妖修。”
这其实很好理解,对于不认识两方的听众而言,他们本身就不会站在任何一方来思考这个问题,百草阁草菅人命、滥用人血来完成私欲自然可恨,但万年灵植因为这个就要倾覆一城百姓之性命,这又何等的可怕!
到时候,多的是人指责妖修非善恶、报复心重,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加上魔种寄生之事,他敢笃定,人修和妖修势必要爆发一场大冲突,就单凭他师尊的为龙脾性,闻叙就能猜到大多数的妖修性格什么样了。
“前辈若不仔细想想,这百草阁的阁主修为停滞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突然就急不可待地对你出手了?他难道不知道你修行不易、一旦出了差错,报复势必如山似海,他好歹也是一阁之主,能在合和宗眼皮子底下将药鼎的存在瞒天过海,必不是什么蠢人,他难道不知道利用前辈突破化神、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反噬吗?”
不逢春忽然陷入了沉默,他愿意在契约之人离开之后,守护百草阁数千年,便不是那等多想多思之人,他当初想得好,以为百草阁弟子都有草木灵根,必然心思纯挚,却没想到人心之贪欲如此可怕,他以为自己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已经是对百草阁极大的反哺,却不知道千年对于如今的人修而言还是太长了。
可须得知道,当年百草阁创立之时,修行之风尚且鼎盛,飞升者不知凡几,渡劫合体更是多如牛毛,千年对于修士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要告诉前辈,身处其境看到的东西,有时候也未必是真的,百草阁的阁主虽是加害前辈的凶手,却并不一定是真正要对前辈动手的人。”若论洞察人心,以修为类比,闻叙起码也是个合体期。
不逢春心里一突,浑身冰冷的同时,却并不愿意相信自己遭此算计:“那你说,百草阁姓富的狗东西为何要对我出手,何人指使得动他!”
闻叙默默地将金光抵达魔种附近,开始双管齐下:“很简单,魔啊,魔最擅窥伺人心,不信你问问百草阁阁主,看他是否因药鼎一事受制于人、而不得不对你下手?或者说,百草阁自开宗立派便是名门正派,所谓药鼎之法,到底由何而来?前辈既深受其害,不问问此等要命的邪法到底从何而来吗?”
不逢春只觉得人心当真可怕啊,听完这番分析,他只觉得自己这万年当真是白活了!倘若真如这小子所言,他岂非……平白当了仇人的打手?!
“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揣测而已!”
“前辈可自行验证,百草阁阁主还没死,不是吗?他如今罪行败露,又被前辈报复,应当不介意再拉一个同伙下地狱才是。”
不逢春心乱如麻,原本被魔种寄生就够难受了,得知这番情况后,他就更难受了。
闻叙见黑烟弥漫,还挺贴心地开口:“前辈放心,此处有我替前辈僵持,前辈可去找百草阁阁主问个清楚明白。”有金光在,魔种一时半会儿也寄生不了。
不逢春想了想,竟真的化出一缕黑烟来到了富京木的面前厉声诘问。
富京木尚余一口气吊着,不是他不想死,而是不逢春不让他死,这会儿听到不逢春的诘问,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啊,你我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我已经认命听话了,你为何不认命!你我要一起下黄泉地狱——”
君照影时刻关注着祭坛之上的情况,她听到不逢春的话就知道小阿叙当真能干,不过还未等她高兴片刻,天边就传来一股巨力将那富京木抽得眼歪嘴斜:“好个丑东西,对我族出手也就罢了,还如此大言不惭!”
陈山君再看扎在祭坛上黑气腾腾的玉榕树,只觉得心头怒火燎原:“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是早跟我去鬼雾森林,如今焉会落到这般地步!”
第380章 此劫
陈山君的到来, 显然让现场的情况更加复杂了。
君照影虽对鬼雾森林有一位山君之事早有耳闻,但名宣城早已封锁三月之久,若这位山君早就在名宣城中, 为何……不破开阵法?是因为与不逢春站在一条战线上吗?
如此一来,局面于他们而言越来越不利了。
然而别说是君照影意外陈山君的出现,不逢春听到熟悉的声音,更是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山君姐姐怎么会在城中?
“怎么, 闹成这样不好看了,想要假装不认得我了?”陈山君看着眼前黑气缭绕的玉榕树, 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玉榕啊小玉榕,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在陈山君面前,不逢春完全乖觉,哪还有刚才那番张牙舞爪的模样,连声音都变得期期艾艾起来:“我……对不起, 山君姐姐,我……被人算计了。”
君照影:……你一个快入魔的邪修, 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陈山君却犹觉得不够, 天下植修本就不多,能生灵的万年灵植更是凤毛麟角,她老早就觉得百草阁不是久居之地, 偏生这棵玉榕树好骗得很, 一点小恩惠就卖身百草阁几千年,明明鬼雾森林对灵植而言才是最佳的修行之地,可偏生这棵树死心眼,非要住满一万年才愿意离开。
现在好了,万年修行一朝散不说, 还弄得这般鬼模鬼样,再加上人修这边最强的合体修士也在,陈山君真是头疼得不得了,她真是发了疯了,偏偏这时候封锁记忆,若是没有封锁记忆,她早该能阻止这场灾祸的。
然而作为妖修,她也非常明白,此事她既然身在局中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那就说明……或许就是小玉榕修行途中的一个大的劫数,若是过不去,自然是半道陨落了。
再有,鬼雾森林能够容忍百草阁卧居身侧多年,便是因为百草阁弟子都是木灵根,身负木灵根的修士天性和平、亲近草木,不仅是侍弄灵植的好手,更能在某种程度上与灵植达成互惠互利的状态。
可如今呢,百草阁滥用“药鼎”浇灌灵植,这简直是在她的头上动土!
“你在此处,百草阁之中那些灵植呢?”
不逢春当即开口:“山君姐姐放心,我都妥善挖出来安置在此方秘境之中了,有些虽然被浇灌过度,但只要修养……”
陈山君接过一看,立刻恼火更胜:“君照影,你们合和宗就是这般做天下第一大宗的吗?”虽然她长居鬼雾森林也没察觉百草阁的恶行,但这并不妨碍她找合和宗的麻烦。
而对于这点,君照影没什么好辩解的,合和宗确实有监察不利之责,之后肯定会给所有的苦主一个交代,只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再不阻止,不逢春真要入魔了。
陈山君也是气昏头了,上前一巴掌糊在了黑烟上面:“你还入魔,魔种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沾身即毁,你是要气死我吗?”
不逢春不敢吭声,在山君姐姐出现之后,他原本被仇恨控制的大脑终于冷却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入魔成功,别说是他救援出来在秘境之中的灵植,就是鬼雾森林都得遭殃。
他对人修已经完全失望,但并不意味着他要让鬼雾森林陪葬啊!
“山君姐姐你先别生气,我……有个人修小子说他能阻止魔种寄生,我……”
陈山君气得头发都飞扬起来了:“到现在这种地步了,你还相信人修?你怎么不把自己蠢死啊?”
陈最踩着刀全速赶到,就听到阿娘正把一棵黑树教训成鹌鹑模样,唔,很常见了,但一听这番对话,他立刻开口:“阿娘,那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修,他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之一。”是第一个给他写修仙界行走小册子的人。
陈山君当然知道傻儿子交了两个好朋友,其中一个她刚刚已经见过了,是个眼明心亮的好小子,所以这个能拔魔种的就是另一个了。
居然这么巧吗?!
而君照影当然认得陈最,小阿叙的两个小伙伴之一,连天骄榜都要一起上的关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位山君的儿子,来头这般不小呢,不过既然如此,情况好像也没那么坏了。
“陈最,你当真觉得你的朋友能阻止魔种寄生?”
陈山君知道,她这个儿子不会说谎,虽然看着呆愣,但也少有人能骗得过他,魔种寄生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方才她初初用灵力查探过,小玉榕的情况并不好,不仅邪气入体,更是魔气丛生,她并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控制住玉榕树的魔化。
虽然她也十分气愤人修和魔的算计,但一旦让小玉榕魔化,名宣城必定尸殍遍野,她或许能护住鬼雾森林,但与人修之间的死仇势必会结下,到时候……
陈山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元婴傻儿子,能这么快修成元婴,怕是际遇非凡,这或许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元婴真君了,瞧着……还是傻不愣登的。
“当然,我亲眼见过,闻叙很厉害的。”特别是脑子,他完全信赖。
陈最话音落下,卞春舟也终于带着苏遥赶到了,不逢春没有想到会在此刻再见到这个人族的药鼎小姑娘,众多药鼎之中,这小姑娘是最坚韧的,无论被怎么对待,都没有哭过,如今竟是一番哭过的模样?
他立刻眼神不善地投向身旁的那人:“你欺负她了?”
苏遥立刻摆手:“没有没有,他是个……还不错的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卞春舟:……
不过没想到诶,苏遥居然会为他们说话,卞春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没看到闻叙叙,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郑师兄怎么吐血了,那个倒在郑师兄面前的百草阁弟子又是哪位?
而正在他一头雾水之际,天边的丹阵已经裂出了一个大口子,且这个口子在不断地溃败,如果再不阻止魔种寄生,到时候遭殃的就不仅仅是名宣城一个地界了。
陈山君见此,也不再拖延,她分出一缕神识强行将小玉榕塞回了树中,果然沉入命脉之中,便见到了一位风姿宜人的小郎君。
哦,傻儿子的好朋友居然如此好颜色,挺会交朋友的嘛。
“你就是闻叙?”
闻叙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他知道的女修本就不多,略略想想,便道:“晚辈闻叙,拜见陈伯母。”
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小郎君叫她伯母呢,怪新奇的,不过确实聪慧过人,方才她已经从小玉榕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能这么快想得这么深,要真有什么坏心思,她儿子那丁点儿脑仁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正所谓疑人不用,陈山君并不准备试探,当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挥霍了。
“阿最信你,那我也信你,动手吧。”
闻叙看了一眼鹌鹑模样的不逢春,意思非常明显。
陈山君伸手掐住旁边的小玉榕:“放心,他不敢反抗的,你尽管施为。”
很好,不愧是母子俩,作风竟都如此之强硬,闻叙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峰回路转,在不逢春如此配合的情况下,他动起手来自然没有阻隔,魔种也迅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它试图“蛰伏躲藏”,但闻叙又不是第一次跟魔种打交道了。
这种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做过两回了,他驾轻就熟得很,没一会儿就用金光网覆了一个巨大的筛网,要么被他困住,要么滚出不逢春体内。
魔种如何甘心!可这金光就是天然克制它的死敌,如果它不走,等待它的唯有寂灭一途,最后的最后,它只能非常不甘心地冲出不逢春。
而离开了寄生体,魔种就完全曝露在了空气之中,还未等它找到下一个倒霉宿主,一股强悍的灵力就控住了它。
出手的人,自然是君照影。
而魔种也知道,自己落入这位神尊之后,必将再也没有脱逃的可能。
与此同时,闻叙也立刻携着金光回归,他一回神,就看到陈最和春舟一左一右蹲在他的身边:“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不能来啊,再不来郑师兄小命都要不保了。”
闻叙立刻去看郑师兄,郑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他看过来懒洋洋地动了动手:“他胡说的,我活得好好的。”就是受了点伤,但问题不大,他好像已经完全摸到元婴中期的门槛了。
“他胡说的,他吐了好大一口血,陈最最你说是不是?”
陈最点头,一脸劝诫:“下次咱们还是别带他了,他没有我耐打,如果是我,肯定比他强,也不会伤得这么重。”这显然还在耿耿于怀被耍诈输了的事情。
闻叙莞尔,看着天边的丹阵终于完全溃散,他心神一松,趔趄地被两位朋友扶住:“嗯,是我不好,下次一定公平公正,站在你这边。”
陈最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郑仅:……还下次呢?!没有下次了,真的,这经验虽然蹭得爽,但也是真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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