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贡院门口唱名结束,考中的士子三三两两去庆祝,没考中的失意落魄再做打算。
秋闱之後不像春闱那样会有朝廷派人接考中的进士们去宴饮,这时候考中还没有让朝廷那麽看重的资格,得等到春闱和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厮杀之後才行。
前几名的文章会被张贴出来供人参考学习,苏景殊为了让小夥伴们知道他的诗真的平平,直接带他们去贡院门口看答卷。
策论什麽的他说平平是谦虚,诗这个是真不行,他倒是不想谦虚,可是他没有那个本事。
庞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来看去怎麽看都挑不出毛病,“这不是很好吗?”
赵大郎无声叹气,让一个连完整的诗都写不出来的家夥来评判好坏,小郎也是被气糊涂了。
几个人闹了一会儿,苏景殊没在贡院门口多待,将榜单从头看到尾,看到他们家青松兄的名字出现在中游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正事儿结束,他还要回家一趟。
庞昱摆摆手让他自己回去,他再研究研究这个诗到底哪里不好。
赵大郎:……
算了,还是他把人带走吧。
“小郎回吧,正好我去找我爹报喜。”
他爹喜欢苏二哥的文章,对小郎也是喜欢的紧,可惜不知道苏家三哥性情如何,回头有机会得仔细看看,他现在对苏家三兄弟都很感兴趣。
苏景殊和小夥伴们告别,然後钻进马车准备回家。
秋闱考完就是春闱,到时全国各地的学子齐聚京城,参加秋闱的都是年轻人,参加春闱的却不光是年轻人,还有多年屡试不第的年长者。
去年送两个哥哥参加春闱的时候能看到很多须发尽白的老者,秋闱就看不到那种场面,因为大中祥符年间真宗皇帝下令进士曾至御试皆免取解,只要考中一次,接下来的解试都是免试,直接报名参加春闱就行。
越想越紧张。
小小苏瘫在车厢里,为了他的偶像包袱,接下来几个月要更加努力的卷。
春闱之後还有殿试,殿试啊,算了,还是继续担心春闱比较好。
虽然春闱过关只能被称为贡士而不是进士,但是贡士其实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进士了,因为殿试一般不会除名,只是赐个进士出身,证明这一批学生成了天子门生。
在大宋当读书人就这点好,考中进士就能分配工作,除了难考以外没毛病。
公务员考试嘛,难考很正常,他懂。
科举考试难考才正常,往前头看看,科举制度不那麽完善的时候,大部分官职都能靠门荫拖关系,包括状元。
往前头看,好吧,说的就是唐朝。
唐朝的科举还不像本朝那麽受重视,各种制度还没发展起来,所以想当官家世依旧很重要,和大宋这种只要考试考的好就一定能当官还有点差距。
虽然大宋冗官问题很大,有些官员可能好多年都没法补到缺,但是不管怎麽说好歹是个官。
本朝的读书人地位比唐朝高,从太宗皇帝开始,进士录取数量高达一两百人,最多的时候一次能录取五六百人。
据说是因为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之间的小问题,那什麽,斧声烛影,咳咳,就是某些不能说的小故事,然後太宗皇帝为了收买人心,所以尤其重视文人。
当然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大宋重文轻武不是从太宗皇帝开始的,太祖皇帝在位是就已经定下崇文抑武的国策,小道消息捕风捉影罢了。
唐朝科举平均下来每次只录取二三十名进士,甚至还有一个都不录取的情况,考进士当官的名额那麽少,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就是条走不通的路,于是很多人就走别的路子,比如找关系。
通过举荐来当官的法子现在也有,只是没有唐朝那麽明显,推荐当官也不会占正经考试出来的进士的位置。
据说王维第一次春闱的时候没考中,不过他精通音乐,深受唐睿宗之子岐王喜爱,于是再参加春闱之前,岐王让王维挑几首之前写过的好诗和新谱的琵琶曲一起去拜访玉真公主。
就是那个举荐了李白的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非常喜欢王维的诗和琵琶曲,于是向主考官大力推荐王维,加上王维本身才华出校谑撬统闪四悄甑淖丛�
虽然这事儿大概率是编出来的,但足以说明这种呈献诗文给达官贵人以求推荐的行为在唐朝很普遍。
不说唐朝,现在也很普遍,不然也不会有那麽多考前给权贵以及文坛巨擎送行卷的读书人。
而且唐朝时除了找关系,还能想办法靠名气来当状元,比如那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
早年的陈子昂怎麽考都考不上进士,但是他很有钱,于是他就在长安街头花百万钱买了一把胡琴,并且邀请周围的达官显贵们到他家欣赏音乐。
结果等大家过来参观价值百万钱的胡琴的时候,陈子昂却当着腥说拿姘涯前押俑ち耍会崮贸鏊奈恼率矢蠹倚郎汀�
陈大佬表示:一把破琴都能引起那麽大的关注,我陈子昂的锦绣文章难道还比不过一把破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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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观忻嵌镣晁氖史追自尢荆扑歉銎娌牛茨艹晌煜挛淖凇�
自此陈大佬名噪一时,再次参加科考便一举高中状元。
不过本朝阅卷的时候都没法把人和试卷对应,靠名气和靠关系自然都行不通。
考进士难,考状元更难,忽然感觉像唐朝那样能考名气来换状元也不错。
真能那麽操作的话,以他爹的名气肯定能拿个状元,二哥三哥也能争一争状元,不过以宋庠宋相公的经历来看,状元是二哥的可能性更大。
弟弟没法排在哥哥前面,啧,这是什麽破规矩?
兄弟俩都是才子也就罢了,要是弟弟特别优秀哥哥学问平平,难道还非得委屈弟弟排在哥哥後面?
这倒霉催的,非逼着不让兄弟俩同场考试是吧?
苏家已经得到消息,只等正主儿回来开始庆祝。
马车停下,苏洵掀开车帘让他的好大儿下来,“景哥儿?想什麽呢?”
苏景殊下意识回道,“在想爹什麽时候能考个状元。”
他爹有名气,他家也有钱,可惜大宋不是大唐,有钱有名也不能走陈子昂的老路。
太可惜了。
苏洵:……
老苏磨了磨牙,儿子考了秋闱第一名也不妨碍他手痒想揍儿子!
第108章
*
苏洵要被糟心儿子给气死,成天不是指望他当大官就是指望他考状元,年轻人就该多督促自己,没事儿靠什麽爹?
再胡说当心他动家法。
拿藤条来!
苏景殊灰溜溜的从马车上下来,不像刚考了解元的学霸,更像没考中要被家里长辈教训的学渣。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只是想起来唐朝的时候有凭借名气加成考上状元的例子,下意识觉得老爹生在唐朝也可以靠名气考个状元当当,没说非要老爹去考状元。
大宋不是大唐,没法靠名气考状元,老爹不想考就不考,他这麽贴心的好儿子怎麽会逼亲爹去考试,老爹想多了。
小小苏回家後险些和家里的藤条亲密接触,好声好气哄好爹才终于能放下心来庆祝。
他是解元!第一名!老苏家第一个第一名!好耶!
只家里高兴还不够,还要给远在外地的哥哥和小夥伴们报喜,他考了第一名,秋闱的第一名,超厉害哒!
另一边,庞昱和赵家兄弟俩告别後没有回家,而是让车夫送他去八王府。
他要找老对头炫耀,赵清有当解元的朋友吗?没有!
哈!他有!
他的小夥伴考了第一!全京城的读书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第一,他的小夥伴就是!
解元都和他庞衙内交朋友,可见他庞昱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解元!第一名!
见过吗?
庞衙内轻车熟路来到八王府,和门口的门房打过招呼,兴冲冲的跑去找老对头炫耀。
今天不把赵清气哭他就不姓庞。
赵大郎和赵二郎不知道庞昱又跑去了哪儿,俩人迫不及待回别院找他们爹报喜。
第一名啊!小郎不愧是小郎!
赵曙挑了挑眉,他很清楚解元的含金量有多高,看到俩儿子兴奋的手舞足蹈也跟着笑了起来,“小郎的文章带回来了吗?爹也想看看解元的文章。”
秋闱中优秀的士子很多,小郎能在秋闱中取得头名,可见科场上写的文章很是出彩。
他看过苏小郎在太学时写的文章,能明显的看出他父亲和他兄长的影响,有些地方甚至比苏家的几个大人还有见解,说真的,小小年纪能写出那样的文章不容易。
天纵之才,和寻常人不同也能理解。
赵大郎的动作顿了一下,“只顾得高兴了,忘了抄文章。”
赵二郎讪讪挠头,“我比大哥还高兴,也忘了。”
赵曙不知道该说他们俩什麽好,但是在一想想,还真是这俩小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对啊,爹,秋闱的选中答卷不应该已经送过来让您过目了吗?”赵顼睁大眼睛,“龙虎榜都贴了出来,您怎麽可能没看过小郎的文章?”
“会送到爹面前的是春闱的答卷。”赵曙摇头叹道,“秋闱的答卷那麽多,不只京城有秋闱,全大宋各州各路都有,那麽多试卷全都送过来,爹看得过来吗?”
“好像也是。”赵大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後让他爹稍等片刻,“爹您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让人去把文章抄回来。”
赵曙:……
赵二郎爬上板凳,一路上连说带比划弄得他又渴又累,自力更生给自己倒杯茶喝完,然後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爹,小郎要是能考上状元可以当多大的官儿啊?”
“状元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州通判。”赵曙在儿子旁边坐下,煞有其事的回道,“上一届的状元被任为湖州通判,在任一年政绩非常不错,不过小郎的年纪太小,考中之後就外放有些不妥,还得再琢磨琢磨。”
爷儿俩一本正经的说着,都不觉得苏家小郎考中状元是多难的事,甚至有种这届的状元一定会是苏家小郎的感觉。
上一届的状元名叫章衡,嘉佑二年的科举考试人才济济,能在那群人种脱颖而出成为状元,可见他的功力深厚。
那届还有个进士是他的族叔,名叫章惇,听说也是个大才,可惜有些心高气傲,不甘心落在族侄之下,参加完殿试後什麽官职都没要就回老家了,说是要潜心苦读过几年重新考。
官家觉得这种行为不太行,但是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当时还是仁宗皇帝在位,他也没资格去管。
通判是州府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知州知府,而且还能以卑制尊监察上官,地方上的粮食生産、运输,水利疏通、民间诉讼等各种事情通判都能管。
大宋冗官太过严重,州府的实权二把手已经是朝廷能给出的最高待遇,再高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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