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读书认字才好沟通,当官和其他事情不一样,最忌讳的就是说话说不清楚。
年轻就是好,他年轻的时候怎麽没有这麽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苏洵听的脑壳疼,又来了又来了,记吃不记打是吧?
处处都是用人的地方,他选的人有几个是能踏实干实事的?
开封府和江湖人接触的多,包拯觉得用江湖人来监察地方官的主意可行,不过就算是他也想不出谁能接这个差事。
江湖人爱憎分明,其中很大一部分对朝廷的态度都不友好,让他们来盯官商勾结比朝廷特意派人去地方监察效果更好。
只有一点,六扇门管得住那些江湖人吗?
会不会有人故意干扰官员办差?会不会有人被贪官收买?
江湖人会武功,万一和官员起冲突暴起打人怎麽办?
如果要用江湖人,地方军肯定也得动起来当一道防线。
牵一发动全身,设新衙门容易,把衙门操办起来可不简单。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这种事情展昭从来都是只听不掺和,吃着吃着发现旁边几个人都有点蔫儿脱口而出,“大人把问题列出来给景哥儿寄过去不就行了?”
谁弄出来的问题谁来解决,多简单点事儿。
旁边几位顿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慢吞吞吐出三个字,“好主意。”
虽然那臭小子经常异想天开,但异想天开的好处就是不会被条条框框圈住,说不准什麽时候就说到点子上了。
老王放下筷子感慨道,“放那小子出京实在浪费。”
苏洵抿了口茶,“不用提前调他回来,他不回。”
展昭没忍住问道,“为何?”
老苏老神在在的说道,“他说他把登州的官学上上下下梳理了一遍,还把程元花大价钱建的豪华官署用来当学堂,明年秋闱登州学子一定能创造辉煌,他要等下届科举出成绩再走。”
政绩,都是政绩。
臭小子说干多少活就要表多少功,他不抢别人的功劳,别人也别想捡漏摘他的果子。
啧,忒小气。
不愧是他儿子。
其他几个人看着嘴上嫌弃其实与有荣焉的苏洵,心道不愧是父子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京城纷争不断,看那小子在登州待的挺开心,继续待在那儿也不错。
年节过的热热闹闹,假期总是那麽短暂,眨眼间就迎来了治平四年的上元节。
明月如霜,火树银花,大大小小的城池都有花灯,登州的花灯节不像京城那般盛大,但也是家家欢声笑语外出游玩。
上元节过完就要收心干活,以前过年还能拖延到出了正月再进衙门,这几年不行,他们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太勤快,上行下效,各个衙门的官差也都勤快的很,这种情况下谁偷懒就分外显眼。
当显眼包风险太大,一举一动都会被旁人看到,还是随大流最稳妥。
年前十二月收回了秋天借出去的钱,虽说朝廷一再强调青苗法不是为了敛财,但是看看一来一回赚到的钱,再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有点心虚。
正月里要开始贷夏料,正好试试把贷款分成不同种类的效果。
登州太穷,和那些能交得起利钱的富户相比,交不起利息的贫民才是大多数。
不只登州,大宋所有州县都是如此,再富庶的地方富户的数量也有限,大部分还是那些看天吃饭的百姓。
风调雨顺收成好就能吃饱,遇上天灾或者朝廷不做人就吃不饱,甚至还要沦落到卖田卖祖宅的地步。
许大人之前的反馈受到了官家的表扬,官家也准了他们在登州继续尝试,法子已经在朝堂过了明路,接下来干什麽都不算自作主张。
苏景殊本来还担心朝中大佬吵架殃及无辜地方小官,毕竟因为提举官被贬而耽误正事的地方不少,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贬的是谁。
现在不担心了,经过许大人的开解,他现在对朝中大佬们有十足的信心。
也是老王运气好,遇到的反对派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不会用栽赃陷害那些阴损的招数,要是碰上庆历年间那些反对派那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
大宋的朝堂都是能人,一部分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品有人品,另一部分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品也有能力,可以说他们政斗误国,但是不能说他们没本事。
庆历新政时那些反对派在地方为官时也都是为民谋福的好官,但是耍阴谋诡计的时候也都不含糊。
夏竦夏英公污蔑富弼富相公谋反就不说了,王拱辰以一己之力将推行新政的君子党主力贬出去好几个,然後就有了後世课本上的《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
後世课本上的名篇在当世也是名篇,两篇文章一出,王拱辰的名声急转直下,一不小心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了,老王掌权後直接把他打发去了应天府。
王拱辰是状元及第,庆历年间辽国得寸进尺想要大宋的地盘是他据理力争骂回去的,之後任三司使出使契丹拜御史中丞,除了排除异己的时候手段强硬也没干什麽罪大恶极的事情。
但是大宋的朝堂上得罪人不可怕,当官没有不得罪人的,起起落落很正常,可怕的是名声坏了。
一旦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认定这不是个好人,再有本事也只能辗转各地坐冷板凳。
韩相公富相公这些庆历年间推行新政的中坚力量都吃过栽赃陷害的亏,要是吃一堑长一智把旧政敌用过的手段用在新政敌身上老王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运气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没有运气是真的不行。
苏通判很快投入新一轮的青苗钱借贷工作之中,然而没几天,京城来的信件就打乱了他的工作节奏。
庞昱带着大包小包从京城过来上班,顺路带了些不着急的信件,登州没多少能用得上他的活儿,因此赶路的时候也不着急,等他到登州已经出了正月。
苏景殊看着信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些不着急?”
庞昱凑过去瞅了一眼,非常笃定,“放心,不着急,你慢慢写,等明年回京述职再给他们也来得及。”
六扇门成立後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是白搭,与其搞个空架子不如先不搞,他们准备先折腾皇城司。
皇城司平时存在感不高,不过动起来还是怪吓人的,对官员来说被皇城司的探子抓住把柄比被钦差御史抓住还可怕。
被钦差御史盯上还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辩解,被皇城司的探子盯上却是直接连着证据一起放到官家面前,证据都准备齐全了还辩解什麽,除了认罪受罚也没有别的选择。
幸好他只是个单纯的纨绔,皇城司所有探子都盯着他也不用害怕。
庞衙内不懂用人的弯弯绕绕,信带到他的任务就结束了,就是还有点别的事情,“小秘密,太子殿下要悄咪咪来登州微服私访,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到。”
苏景殊倒吸一口凉气,“保真?”
庞昱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这谁敢保真?”
他已经离开京城,现在让他说京城的消息他一个都不敢保真,万一太子殿下还没出门官家就反悔了呢?
不保真不保真,得等太子殿下出现在登州才能保真。
第183章
*
庞衙内带来的消息能吓死个人,储君在京城周边转悠转悠还好,登州那麽远,就算官家放心朝臣也不放心啊。
“朝臣是会反对,所以太子殿下说了他是悄悄出来。”庞昱解释道,“微服私访,一路谁都不打扰,只有咱们知道的那种。”
苏景殊叹气,“问题是这事儿悄悄不了一点儿啊。”
太子殿下课业繁重,给他上课的都是朝中大臣,三五天不上课可以找借口糊弄过去,京城到登州一来一回只路上就至少半个月,就算不停留也糊弄不过去。
别说什麽装病,当朝太子病到半个月下不了床问题比他到登州微服私访还严重,病到那个程度朝臣估计都开始琢磨换储君了好不好?
庞昱歪歪脑袋,“好像也是。”
不过那是官家和太子殿下要考虑的问题,他们只需要有个心理准备就行,太子殿下来他们就接待着,太子殿下不来就算。
稳住,淡定,按部就班走就行。
嗨呀,经过半年的历练他可真是太稳重了,真该让他爹来瞧瞧他现在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
苏景殊拍拍脑袋,不行,他得和知州大人打声招呼。
登州的一把手是许知州不是他,不管小金大腿是偷偷摸摸的来还是光明正大的来都该由练达老成的一把手来接待,他顶多从旁协助。
腿啊,你这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小小苏通判仰天长叹,如果是年前过来,他能让小金大腿看到一个太平和乐的登州,现在过来虽然没有大乱子,但是保不准就遇到了小乱子。
新一批的青苗钱分了两种,条件不好的百姓不收利,条件好的百姓和去年一样收两成利,收利标准暂时由州衙来定。
州衙的官吏已经做好工作量大幅度增加的准备,奈何他们的心里准备还是不够,百姓的反应比他们想象中的大的多。
乡里有名的富户反应还好,他们的田産有目共睹,想假装家贫无力承担利息也不行,最难缠的反而是那些卡在标准线上面一点点的人家。
百姓淳朴的时候是真的淳朴,难缠的时候也是真难缠。
官府不可能对每家每户的家産了如指掌,顶多就是把田宅车马这些大件登记在册,零零碎碎的可隐瞒空间很大。
自私是人的天性,能不花钱谁都不想花钱,所以不太过分的情况下负责放贷的官员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基层工作就是这样,要认真详细,但也不能太较真,不然工作推行不下去。
就怕那种平时横行乡里人见人躲,明明家里不穷还非说家里穷要借不要利息的青苗钱花的人家,借肯定不合规矩,不借他们又闹事,一旦闹起来没两三个时辰解决不了,大大耽误差役的干活效率。
和这种人讲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
江湖少年团,出击——
就是吧,这种事情不太好让上头看见,就算来的是熟人也不行。
他可以保证手底下那群江湖人只干正经事,却不敢保证别人手底下的人都是正经人,万一这法子被别人学去最後除了差池要怪都爱他身上怎麽办?
不行,不能那麽嚣张。
苏景殊找到许遵说太子殿下不日抵达登州提醒许大人做好心理准备,然後开始发愁怎麽让小金大腿看到一个太平祥和的登州。
不是弄虚作假,而是适当的修饰一下。
好吧,他就是紧张。
平时写信都是哪儿好写哪儿,坏的从来不提,许大人写奏章倒是好坏都提,但是奏章和信不一样,奏章上只会写政务,其他能省则省。
他在信上给亲朋好友说登州百姓尊老爱幼友好和善,平时下乡视察从来不担心饿肚子,村里的老乡都热情的很,自从那些贪官污吏被一锅端,他们登州就是当世桃花源。
现在想想,好像吹的有点过头。
那什麽,写信的时候稍微修饰亿点点是人之常情,报喜不报忧嘛,什麽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往上写还怎麽让亲朋好友放心?
他那麽大的人了出门在外什麽事情都能处理,总不能遇到泼皮无赖撒泼拦路也写信回家告状,泼皮无赖不丢人他嫌丢人。
最近登州境内不讲理的人暴露的太多,要是让太子殿下撞个正着那就有意思了。
许遵无奈摇头,“官家能让太子殿下来微服私访就说明他相信你我的理政水平,平时怎样接下来还怎样即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遮遮掩掩还怎麽让太子殿下发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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