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苏景殊:……
“这是能放到明面上说的事情吗?”
狄青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能。”
西北和京城不一样,想在这儿生存就要黑白两道通吃。
他在这儿待了那麽多年他清楚,感情不够深他都不这麽操心。
苏景殊抱起手臂,“感情不够深也不能让你这麽塞人。”
他和白五爷图省事儿可以全盘接受,别的官员自带亲信,狄大元帅哗啦啦一群老兵带上门怎麽看怎麽像挑衅。
不接受很正常,任他这麽塞人才不正常。
狄青摊手,“当元帅只有在战场上那一会儿威风,别的时候都难干的很,幸好你来了。”
苏景殊:???
什麽意思?
以後退伍老兵再就业的活儿都归他?
官舍就这麽大,全放他这儿他不行啊元帅。
“西北这边不是在屯田吗?种地应该不看年龄吧?”
他来之前打听过,以前边军的粮饷总是被拖延,所以各州各城都有屯田,一方面是让士兵不打仗的时候有事干,另一方面就是万一朝廷不给发粮饷他们还能自给自足。
“西北这边是有屯田,但是那些田基本上都分给了招抚来的番兵,留给咱们自己人的并不多。”狄青指指外头,“西北的土地没有中原肥沃,想要良田得靠抢。”
虽然番兵也属于大宋,但是番兵的待遇和正常边军没法比,为了保证他们能生存下去,开垦荒地屯田的活儿多是番部将士们在干。
边军的粮饷明面上是一个数字,但是实际上能发到手的却远没有那麽多,很多时候他们都恨不得和番部换个待遇。
番部的粮饷拿不到手能闹,他们的粮饷拿不到手连闹都不好闹。
苏景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狄大元帅都过的那麽憋屈,其他武将过的得是啥日子?
狄青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一会儿,然後才眉开眼笑道,“刚开始来西北的时候遇到克扣只能忍着,後来发现忍着只能让人欺负的更厉害就不忍了,他们克扣粮饷有本事就别让我知道,否则的话本帅查出来一例报上去一例,谁都别想好过。”
文臣地位高怎麽了?武将不受重视怎麽了?
他狄青上面有人!
范文正公在世的时候直接找范文正公告状,范文正公不在了还能找八贤王,现在更是可以直接找官家告状,想克扣军饷最好隐秘的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不然他见一个抓一个。
苏景殊拍拍胸口,“难怪您在西北不受欢迎。”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哈哈。
他就说他们狄大元帅这性子不可能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以前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就算他愿意忍气吞声,乐平公主那脾气也绝对受不了被糊弄。
不错不错,当故事听很有节奏,除了文臣武将之间关系越来越差别的没毛病。
白玉堂瞅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想想你是怎麽到这儿的。”
苏景殊摸摸鼻子,“我在京城也不受欢迎呗。”
狄青抱着手臂继续抱怨,“那些家夥贪的每一枚铜板对到将士们而言都能救命,马上冬天就要到了,若是采买冬衣的钱不能及时下发,军中将士们冻出好歹来怎麽办?”
民间每年都有冻死的百姓,军中也有,他不敢保证所有军中都能和西北军一样,只能尽量让他麾下的将士免受冻饿之苦。
枢密副使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等他啥时候能做到枢密使再来管其他军队。
苏景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懂了,他来西北不是为了作出政绩,而是为了打破文臣武将之间的坚冰让他们重归于好的。
先把蛀虫清干净,然後再想法子破冰。
官场上有好官也有坏官,文臣群体也不是都不行,问题就是这边文武矛盾太大,文臣瞧不起武将武将不听指挥,凑到一起都能泾渭分明站成两队,敌人见了简直不要太高兴。
钻空子的大好时机啊!
西北这边要是一直这样,怕是粮饷到位也没发攻灭西夏。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这种情况下一旦开战文臣武将肯定要争功劳,就算没有那什麽阵图当搅屎棍,高级将领和高级文臣指挥官发生矛盾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可忽视。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他都不敢想文臣武将成天猜忌这仗要怎麽打。
“算了,不和你说那麽多糟心事儿,初来乍到就得听点高兴的。”狄青反应过来刚才的话题不太合适,于是给他介绍他带来的老兵,“夥房留几个,看家护院留几个,打杂留几个,细致的活儿就别让他们干了,幕僚得你自己找,他们都大字不识几个,太细致的活儿干不来。”
要不是不太合适,他甚至想让公主挑几个内侍送过来,这样连贴身伺候的小厮都省得找了。
苏景殊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我还没金贵到那种地步。”
院子就这麽大点儿,人太多了也住不下。
现在安排的这些已经足够,他不用小厮贴身伺候,只需要另外再招个能帮忙处理公务的幕僚就行。
狄大元帅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根本就没提,“先把官舍安排好,待会儿我把我家那臭小子带过来给你瞧瞧,你再不来他就真要变成不认字的小孩儿了。”
“四五岁啓蒙已经算早的,不用这麽着急。”苏景殊摸摸鼻子,“要是我一直不来,你还能一直不给小哥儿找啓蒙先生?”
“当然不行。”狄青义正言辞,“到时候我就把他送回京城,省得成天跟个皮猴子一样到处乱窜。”
苏景殊想想狄大元帅的成长历程,再想想乐平公主的威名,心道这二位生出来的娃的确随爹随娘都很难搞。
幸好娃娃还小,当爹的再撑几年吧。
官舍这边有狄大元帅帮忙很快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介意家里的人手都是狄大将军安排的话绝对称得上一句固若金汤,和住在开封府府衙旁边一样有安全感。
白五爷有别的事情要干,把布置官舍的活儿全权交给狄大元帅就消失了。
狄青搓搓下巴,“什麽事情这麽着急?”
“官家要在西北张罗个六扇门分门,五爷过来打头阵。”从京城到京兆府走了大半个月,苏景殊已经问出来白玉堂到西北後要干什麽,“他对西北的局势了解不多,正好北侠欧阳春最近在京兆府,估计是偶遇去了。”
欧阳春不欲掺和进朝堂,可他常年在北方活动,偶尔打听个消息帮个忙还是可以的。
狄青闻言有些激动,“要开始抄西北的官儿了?”
“不确定,估计得等几年。”官家那边没说准话,苏景殊也不知道会不会抄,但是衙门都开始张罗了肯定都得抄。
清查亏空不会只清查某个地方,肯定是大宋所有州县都查,只是早晚罢了。
狄青遗憾的摇摇头,“什麽时候整顿官场记得提前说一声,我这儿掌握的消息比江湖人精准的多。”
就是有一点,他手里的消息不光涉及官场还涉及军队,真抄的话官场军中都得发生大动荡。
自李元昊建国称帝,西北这边常年备战,地方官府常年调高税收,然而收上来的税真正用到正地儿的并不多。
他知道前些□□廷从江南富庶之地查出不少亏空,西北是贫瘠,可这边因为备战能调动全国的物资,真查下来怕是比江南更严重。
不过没关系,他是清白的就行。
官家都把抄家计划的始作俑者派到西北了,离贪官人头落地的日子还远吗?
苏景殊搓搓胳膊,把狄大将军带来的所有人都认了一遍,实在受不了外面的冷风,于是催着狄青和他一起去客厅。
武将系统有狄将军在没人敢找他麻烦,他接下来只需要考虑如何打入文臣群体。
西北的文臣排外吗?他的坏名声传到这里来了吗?
不确定,探探再说。
扫黑除恶计划的主要推行者是他们家王叔父,虽说有人猜到主意是他出的,但是没有官家的点头只有主意也是白搭,所以他的仇恨拉的远不如老王高。
有人猜事情和他有关,只要官家和老王不回应那些人也只能猜猜。
官场上的人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出门在外也不会把心里想的写在脸上,至少刚见面的时候能保证表面的友好。
清查亏空不归他管,他的任务是让这边的达成“将相和”的境界,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搞社交,趁现在还没开始打仗赶紧缓和缓和,这样将来开始打仗再闹矛盾好歹能有所顾忌。
西北官场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当年陕西路一分为二变成秦凤路和永兴军路,京兆府身为原陕西路的治所很多时候也要管秦凤路的事情。
两边分开还没几年,秦凤路以军务为主,政务方面很多时候秦州的衙门都没法做主,像粮饷供应之类的事情还得和京兆府这边打招呼。
他只在登州当过官,和京兆府大部分官员相比理政经验非常不足。
登州虽穷但是依旧是朝廷完全掌控的地方,只要海上没有威胁,平时需要头疼的只有地方贼匪作乱,遇到大案直接上报京城就行。
京兆府不同于其他地方,这边的衙门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只要证据确凿的案件甚至可以当堂判死刑。
别处严重到能要命的案子可能好几年都出不了一例,西北这边却很常见,叛国投敌、私吞军饷、勾结番邦,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要是所有案子都得上报到京城才能做决定,有些该判死刑的罪犯运作到京城就有继续逍遥法外可能,直接在京兆府砍了可以省不少事。
也更有威慑力。
边地汉番混住,番邦部落聚居在大宋境内算是大宋的百姓,但是那些外族人经常不服管教,朝廷的一贯做法是在他们的聚居地设村寨继续让他们的部落首领管辖,部落里的番人惹事由首领担责,能管成什麽样首领自己看着办。
多在地方历练是有用的,不亲眼所见根本不知道地方的水有多深。
狄青正了神色,“西北军政分家,我能给你讲的只有军中之事,政务方面还得你自己去摸索。”
西北河北各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边军政分家分的彻底,路设转运使司主管下去内府、州、县财政赋税与谷物的转运事务,又设经略安抚使司负责军政事务。
按照政务来分,当年的陕西路只分为永兴军路和秦凤路。
按照军务来分,陕西路则是分成永兴军路、环庆路、鄜延路、秦凤路、泾原路、熙河路六个防区,各路皆设经略安抚使主管军政,一般都由治所知州兼任。
这六个防区内所有屯戍之兵的军政事务皆归路都部署或都钤辖掌管,临近边界的极边地带为都巡检辖区,都巡检统辖戍边之兵,而由边镇各军转化的本路屯兵则归路钤辖、都监等路分兵官统领。
边镇屯戍之兵与原本各州戍兵并不在同一体系,路都部署或都钤辖之下的州钤辖、都监等兵官仍掌领本州戍兵。
都部署通常由文官知州、知府兼经略安抚使兼任,武官只能担任副都部署,不被文官针对的话偶尔还能兼任经略安抚副使。
苏景殊听的皱起眉头,“兵力划分如此杂乱,外敌入侵时怎麽调动?”
狄青道,“以经略安抚使路为先。”
军政民政的划分本来就乱,陕西路虽然从一路分成了两路,但是直到现在转运使依旧只有陕西转运使一位。
经略安抚使路分成六路,主管军政的经略安抚使却只有四位,秦州知州李师中兼任秦凤泾原两路经略安抚使,熙河路刚设置没多久,虽是设路但并不在朝廷的掌控范围内,现在还只是个空架子。
本朝文武不和是常态,在京城只能看到文臣拼命打压武将,边关不一样,这边需要武将卖命,即便文臣各种打压也不耽误他们和文臣斗的你死我活。
武力不是万能的,但是在边关这种简单粗暴的地方,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他狄青以武将的身份破天荒的进了枢密院已经被朝中文官骂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後来出任京兆府知府并兼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又是劈头盖脸的骂,知情的知道他是当了个以往只有文人有资格当的管,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起兵造反。
可惜只要官家态度坚定,文臣再怎麽反对也没用,如今不光他以武将身份进了枢密院,坐镇鄜延路的经略安抚使郭逵同样以武将的身份任过枢密副使。
有第一个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他们拦的过来吗?
他不光是京兆府知府并兼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他还是大宋的平西统镇大元帅,必要时候整个西北都归他管,官家都能信他那些人操的哪门子的心?
“必要的时候整个西北都归您管,也不怪有人不放心。”苏景殊嘀咕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您联合西夏反攻京城,京城那几十万禁军挡得住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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