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地方官衙考勤严格与否全看衙门的一把手,有些衙门的主官自己早上都起不来,底下的官员就有学有样都不来上早衙。
狄青也知道早上到衙门太早干不了活儿,于是直接把早衙的时间换成训练,反正衙门、校场、官舍都离的不远,练完不耽误回家收拾收拾再去衙门干活。
西北的冬天冰冷刺骨,苏大人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感觉天要塌了。
有意思的是,他天天苦哈哈的去校场训练还没说什麽,竟然冒出来几个不太熟的家夥暗戳戳的在他面前上眼药。
——虽说狄大元帅在西北位高权重,但是武将和他们文臣毕竟不是一路人。苏大人还年轻,别被那些武将给带歪了。
苏景殊:???
啊?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麽?
他来京兆府半个月多,除了训练有点累外感觉氛围比京城都好,合着氛围不是真的好,而是对狄大元帅不满的人藏的太深?
他表现的有那麽苦大仇深吗?
狄青表示习惯就好,“应该是想和你套近乎又找不到话题,京兆府很多官员私底下都是靠骂我来交流感情。”
西北经常打仗,官家不会允许文臣和武将之间的矛盾闹的太凶,在意前程的文臣也不会闹到明面上,顶多私底下骂几句。
你讨厌狄青?巧了我也讨厌!
话题一打开,接下来就能看对方能不能深交。
要是一方讨厌一方不讨厌,那就只会明面上过得去,私底下不会过多交往。
苏景殊深吸一口气,刚到登州时被当做贪官预备役的感觉又来了,“知道程元怎麽死的吗?因为他觉得我很有当贪官的天赋,在我面前没一点遮掩的意思。”
所以问题来了,需要他重操旧业打入敌人内部吗?
话说回来,那些人为什麽要和他套近乎?
他在经略司的活儿刚上手,和其他衙门的官员还不太熟,和他套近乎应该没什麽价值。
“白五爷在筹备六扇门衙门,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好了,那些人大概想从你这儿打听消息。”狄青捏捏手腕,“江南那边抄家抄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经略司不管财政想贪也没法贪,别的衙门可不一样。”
和财政沾边的衙门水深,既然官家铁了心的要清查亏空,那些平时不干不净的家夥肯定要提前准备来避免像江南那边被打个措手不及。
狄大元帅在西北待了那麽多年,甚至能猜出来京兆府的官员是怎麽想的。
京城的各种猜测传不到西北,西北这边的官员也不相信一个刚进官场没几年的新人能推动朝廷清查亏空,就算有消息从京城传过来也多是觉得王介甫不做人推个小年轻替他背锅。
官家已经决定要清查亏空,谁让他有的这个心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麽渡过这一劫。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苏景殊和狄青关系很好暂且要打个问号,但是他和白玉堂关系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锦毛鼠白玉堂是江湖出身,他们当官的和江湖人说不到一起去,正好有个小年轻能当突破点,先看看能不能探出点消息。
小年轻还是没经验,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样子,不能自降身份什麽人都结交。
狄青:阴阳怪气.jpg
苏景殊:……
白五爷的消息渠道很广,西北本身还是皇城司探子活动的地界儿,没有他帮忙也能查个底儿朝天。
不过他接下来要和主管民政的转运司衙门打交道,陕西转运司衙门管着整个西北的财政,要是不经意间发现点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可不能怪他。
西北地区重兵集结,转运司事务繁重,他到京兆府这麽多天都没见着转运使蔡大人。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经常中央计司来不及反应就开始打仗,时间不等人,全靠京城的话战场上的将士们都得饿死,必要的时候陕西转运司不光能调配本路物资,还能协调邻路物资供给战事。
战时运粮艰难,有时候即便能调动各路州军的物资也没法及时运到前线,所以转运司一直都在沿边某些地方组织军民开荒种田来充当军粮。
转运司下设有屯田制置使专职管理屯田事务,屯田地点、留屯人数、耕牛配置、开田规模都由屯田制置使来管,说是做好计划由转运使考察後上奏中央计司,中央计司同意才能施行,实际上中央计司对边地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只要通过转运使的考察就能施行。
如若不然,转运使蔡大人也没那麽容易在沿边开荒。
之前在登州想种什麽直接在州衙外面种上就行,京兆府不行,城里的布局太齐整,找不出大块的田地试种,想种东西只能去找转运使商量。
转运使发话屯田制置使才能安排,转运使不发话屯田制置使也做不了主。
永兴军路被环庆、鄜延等路护在中间,西夏来犯也打不到这边,永兴军路经略司衙门的军务只能算是正常繁忙,和其他几路的经略司没法比。
隔壁转运司和他们经略司完全不一样,经略司的官员可以申时准时下班,转运司的官常年加班到晚上,有时候太忙甚至要在衙门里过夜。
他只在刚到登州时过过一段时间这种日子,转运司的官员却是常年如此。
看在他们天天都忙成狗的份儿上,偶尔的试探和阴阳怪气当看不见就行。
苏景殊想着趁冬天没多少事情多出去走走看看,身为前司农寺官员关注农耕合情合理,最好能找个地方种棉花,这样明年就把棉衣棉甲做出来。
铁制盔甲到了冬天冷若寒冰,那重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受了的,如果有足够的田地和人口来保证棉花産量,不光将士们的冬天就能好过很多,战场上也能好过很多。
只是红薯土豆玉米之类的作物房前屋後都能种,种完不怎麽管也没事,棉花不行。
以之前在登州的经验,这东西不好好侍弄真的可能一年下来连一件棉衣都做不成。
中原和江南要保证粮食産量不能分出田地来种棉花,隐约记得西北和新疆都是种棉花的好地方,先试试看能种成什麽样。
狄青从军後就没种过地,但是不妨碍他对这小子提到的棉花感兴趣,“如果真的有七八斤就能防住铁器的轻薄棉甲,军中没人想穿四五十斤的盔甲。”
他能穿着四五十斤的盔甲上阵杀敌,架不住军中还有穿上盔甲後连走路都费劲的兵,可盔甲是保命的东西不穿又不行,于是只能加大练兵的强度。
真有不逊色于铁甲的棉甲的话,他们西北军必须第一个安排上。
“绥州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蔡大人什麽时候回来。”苏景殊已经把种棉花的计划书写好了,只等蔡挺回京兆府。
西夏派了两万精兵聚在绥州附近,大宋这边就算按兵不动也得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蔡大人身为转运使实在放心不下,在西夏刚开始修堡寨的时候就去了绥州。
按兵不动的策略是对的,那两万党项精兵果然只撑了一个月就因为粮草不济不得不回撤,各堡寨只留了两三百人驻守。
八座堡寨,每座堡寨三百人一共也不过两千四百人,让他们留守堡寨和等死也没什麽区别。
郭逵确定西夏的大部队已经撤离後立刻派兵将八座堡寨全部焚毁,留守堡寨的党项士兵要麽被杀要麽被俘,之後也没见西夏再派兵反扑,估计是发现後勤供应不上放弃了修堡寨的策略。
绥州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蔡大人应该很快就能回京兆府。
年前先把试验田申请下来,收拾收拾正好春天开种。
大宋没有种棉花的经验,第一年不能占用太多良田,他先申请二十亩地当试验田,産量可以的话再扩大种植面积。
先前在登州种过两三亩,棉籽他带过来了一半,另一半在官家那里。
西北这边的産量应该比山东高,稳妥起见先按照亩産六百斤来算,一件棉甲要七八斤棉花,放宽点一件给十斤,也就是说一亩棉花至少能做六十件棉甲。
二十亩棉花怎麽着也能做一千件棉甲,余下的还能做点棉衣。
嘶,西北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狄青翻完桌上的棉花种植计划,感觉二十亩有点少,“蔡大人很重视屯田,为什麽不直接申请两百亩?”
不算不上战场的厢军,西北这边常驻的禁军就有三十万,还有十五万左右的乡兵,一千件棉甲够干什麽?
苏景殊解释道,“棉籽太少,想种两百亩只能等明年。”
一亩棉花只能能剥出来五十斤棉籽,种的时候一亩消耗两三斤棉籽,他带来的棉籽有限,能种二十亩已经很不错了。
狄大元帅遗憾不已,“开春後会有很多外族商队到京兆府,回头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从外族商人手里买点种子。”
如果是吃的用的也就算了,好东西也轮不到他们享受,多等几年也没什麽。
棉甲在战场上能救命,能救命的好东西再着急也不为过。
苏景殊也想凭空出现大量良种,但是他没法解释多出来的种子是哪儿冒出来的,只能慢慢攒。
西域的商队应该可以弄到棉籽,不过这年头的种子比不过系统出品的优等良种,即便能买到也起不到多大用处。
大宋又不是第一天和西域通商,真有用的话早就想法子买过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西北各州的榷场关停的时间比开着的多,走陆路的外族商贾没有走海路的多,想找能打掩护的新鲜玩意儿还得靠市易司。
希望蔡大人快快回来,他真的迫不及待想让西北的将士们穿上棉甲棉衣。
狄青把棉花种植计划书放到旁边,一边处理桌上的军务一边说道,“隔壁转运司已经收到消息,朝廷准备往京兆府派两个提举常平官推行青苗法,你对这事儿有经验,蔡大人回京兆府後可能会把你喊去隔壁干活。”
苏景殊点点头,“行。”
借调而已,他懂。
狄青继续,“推行新法会很忙,到时候成天在外面奔波,骑射训练可以放放,你出门的时候带上弓箭,回城时随便猎点什麽就行。”
苏景殊:……
这世上没有什麽能难到他苏景殊!早晚有一天他要练成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狄大元帅三五天才来一趟衙门,苏景殊不打扰他办公,把计划书交上去就回去处理他自己的公务。
京兆府和秦凤路的治所秦州相距不远,他安定下来後就给王韶写信互通有无,顺便打探打探开拓河湟的计划进行的如何。
王子纯在西北这几年不是白待的,能让官家支持他的想法就足以说明他的想法可行。
清汤吐蕃的大首领唃厮啰不久前病逝,三子董毡继承了他的位置,除此之外其他唃厮啰政权的首领四分五裂互不统属,势力范围都不超过一二百里,正是逐个击破的大好时机。
本来以为王子纯到秦州後会立刻开始大展拳脚,没想到却遇上了个不赞同开拓河湟的顶头上司。
招抚番邦收复失地需要大量钱财支撑,李师中掌管秦凤泾原两路军政以及秦州财政,即便王韶有官家看重,李师中这个一把手不同意他的计划也能有无数个法子让他什麽都做不了。
从夏天到冬天过了小半年,王子纯在秦州愣是连计划的第一步都没能展开。
问就是没钱,西北财政紧张是常态,钱粮要紧着作战用,招抚番邦可以再等等。
先前在蔡挺手下办差的时候感觉收复河湟不在话下,换个不支持他的顶头上司才知道什麽叫举步维艰。
转运使蔡大人支持他也没用,只要李师中不松口,他就只能捏着鼻子想别的办法。
和王韶一比,苏景殊感觉他的处境好到天上去了。
虽然狄将军天天嫌他不够强壮催他锻炼,但是在正经事情上从来不会给他使绊子。
苏机宜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什麽时候□□练的受不了了就拿出王韶寄给他的信看看,看完之後就感觉又有力气骑马射箭了。
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子纯兄辛苦了。
京兆府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各个衙门的文臣和武将“和和睦睦”,官府对鳏寡孤独赈济的及时,雪後的京兆府颇有种盛世长安的感觉。
在蔡大人从回到京兆府之前,苏机宜先等到了来自秦州的大新闻。
青唐吐蕃在他们的大首领唃厮啰死後分成好些派别,其中一个势力庞大的部族首领叫俞龙珂。
俞龙珂势力太大,不管是青唐的羌人还是西夏的党项人都想拉拢他。
不拉拢也不行,俞龙珂麾下兵马超过十万,且大有继续扩张的架势,不管是羌人还是党项人都没法和他硬碰硬,只能退而求其次转为拉拢。
大宋这边也想过讨伐俞龙珂,奈何俞龙珂的部落兵力太多,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到现在也没真的出兵。
财政紧张这个借口是万能的,西北的财政就没有不紧张的时候,李师中要是铁了心的反对开拓河湟,只要他一天不松口王韶就一天没法开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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