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王小雱下车一趟吃了满嘴的沙子,回到车厢後呸呸呸了半天,然後满眼恍惚的喃喃,“吹风不度玉门关,玉门关在哪儿啊?才出了潼关就这麽可怕,去了玉门关还能活吗?”
车夫:……
小厮:……
应该没那麽可怕吧?
一行人忧心忡忡的往盐州赶,路过京兆府的时候都没敢停留,生怕看到京兆府的繁华後受不了盐州的荒凉贫穷。
王小雱不知道盐州在西夏手上有没有发展起来,但是他知道当年拿回绥州时绥州的贫穷震惊了所有人。
盐州也是在党项大贵族的带领下弃暗投明,刚从西夏手里拿回来的盐州能比当年的绥州好哪儿去?
——景哥,你还好吗?真的还好吗?
……
天气渐暖,厚重的冬衣被送去典当行换银子,等到入冬时再筹钱赎回来。
如果入冬时他们还活着的话。
大部分边关百姓不会筹谋几十年後的事情,活一天是一天,寿终正寝的在这边是奢望,不知道什麽时候就遇上天灾冻死饿死或者被马匪砍死。
百姓对官府的信任不是几句话就能建立起来的,苏知州初来乍到,军中士兵知晓他的为人愿意听命行事,百姓又不知道他当官当的怎麽样自然不会卖他面子。
大部分盐州百姓都觉得盐州归汉人还是归党项人和他们关系不大,汉人当家就不压榨他们?党项人走了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哦,并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折腾什麽,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春日里事情多,苏景殊忙着稳定盐州局势没空走访民间,百姓也没空和他唠嗑,等过了这段时间也过了农忙,到时候再去村寨和乡老农人话家常。
西北的商户都知道盐州的苏知州和熙州的王知州签关引签的利落,不用苏知州开口,脑子好使的商人就提前到盐州来守着了。
夹缝中求生存的小部落大多艰难度日,但是家産丰厚的番邦也不在少数。
听说渭源设市易司时有些当官的觉得在边疆地区放三十万钱容易惹贼人觊觎,这话一听就知道那人肯定没来过边疆。
三十万钱算什麽,河湟地区好歹繁华了那麽多年,家産十万以往的人能塞满好几座城,人家看得上这三十万吗就觊觎?
商贾中不可明说的规矩:经商赚的是富户的钱,有良心的商人不碰贫穷小部落。
毕竟商贾无利不起早,哪天好心去贫穷小部落转转给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小部落补充点生活必需品对他们而言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大部分时间还是去大部落卖他们的天价货物。
大商队一来一回赚的就不只三十万,朝廷未免太谨慎。
在王知州的运作下渭源的市易司还是开了起来,不过这些年西北的榷场开少关多,大宋的商队不能出境,番邦商队进不来,买家卖家都见不着对方,交易更是无稽之谈,所以市易司的存在不像中原那麽吸引人。
渭源市易司能吸引那麽多商户,主要还是王知州愿意给来往商队签关引。
苏知州和王知州一样大方,不知道盐州会不会设市易司,如果设的话他们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吐蕃的大部落对底下的小部落还算友好,只要愿意服软认大哥就都是一家人,表面一家人也是一家人。
有时候觉得吐蕃的大贵族不做人,扭头看看西夏贵族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也还行。
善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党项贵族不做人的时候一点人性都没有,因为钱来的太容易,所以花钱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汉地商队就喜欢这种大户,有能力拿到关引的都上赶着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党项贵族做生意。
有钱不赚是傻蛋,党项贵族视金钱如粪土,他们视金钱还是金钱。
所以苏大人,再干一票大的吗?
前两年苏大人和王大人联手找了几支商队出境,当时他们心有疑虑没敢往前凑,结果就是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虽然不知道那几支商队出境干了些什麽,但是无一例外都赚的盆满钵满。
没赶上第一波已经让他们悔的肠子都青了,第二波第三波再赶不上也别做生意了,直接回家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财帛动人心,苏大人真的不心动吗?
苏大人很心动,所以新一轮的海选又开始了。
不需要榷场,不需要市易司,只需要挑几支良心商队出境经商,征得的商税就能补足盐州的农税和人头税。
再说了,商队出境是单纯的做生意吗?不可能!出去之後各个都是侦察兵!
消息来源要多样化,探子送来的情报和商队送来的情报综合利用,将来平定西夏的时候就能多一份保险。
最最重要的是,商队能通过他们的途径从西夏买马。
苏景殊的金币已经花的干干净净,再想凭空冒出来六千匹马估计得等到十年後。
就算他有足够的金币,同样的套路也只能用一次,下一次未必有这次的运气。
既给马匹过了明路又坑过来一个上万人的部落,这种好事儿出现一次已经惊掉他的眼珠子,哪里还敢期待第二次?
小小苏叹气.jpg
州衙书房,苏知州放好选拔出来的几支商队的资料,想着京兆府军器监的重甲也快做好了,等重甲送过来後就请几位经验丰富的武将过来帮他训练重甲骑兵。
狄元帅有空就请狄元帅,姚将军有空就请姚将军,两位都没空就找其他西军将领。
西北武将多,以他这两年刷出来的好感度可以随便挑。
“老师老师,新来的王大人到了。”姚古一路小跑过来传话,“我我我我我我我紧张。”
“终于到了。”苏景殊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边往外冲一边安慰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小子,“不用紧张,元泽脾气比我还好。”
姚古不信。
西北消息不灵通是真,但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新来的军事推官王雱王元泽是政事堂王相公之子,年纪轻轻便着书数万言,据说这位小王大人豪气冲天傲睨万物,人家生来就不是当小官的人。
老师是天之骄子,老师的朋友也是天之骄子,还是个脾气不怎麽好的天之骄子,他他他他他他实在没办法不紧张。
苏景殊:???
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被忽悠了吧?
王小雱分明是聪明机灵的邻家弟弟人设,豪气冲天傲睨万物的是他爹王介甫。
谁家的小道消息这麽不讲究?怎麽还把老子的人设扣到儿子身上?
他们王小雱好相处着呢。
小姚同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在他们家老师的认知之中,他自己也是个极好相处的柔弱读书人,实际呢,挖坑埋土根本不带犹豫的,虽然当官的时间不长,但是栽在他手上的贪官污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和自己人在一起时的确好相处,和外人在一起时外人只会在心里骂他笑面虎。
很明显,新来的小王大人大概率和他们家老师一个风格。
第248章
*
苏景殊煞有其事的辩解他和他的小夥伴都非常好相处,觉得他们不好相处的得反思反思是不是做贼心虚。
“是是是,好相处。”姚古嘴上附和着他们家老师,心里想的却是“好相处个毛线球球”。
他已经不是那个天真单纯说什麽就信什麽的他了,现在的他有自己的判断。
他没做贼,他也不心虚,但是他还是紧张。
这也要他反思?
不应该老师自己反思一下吗?
卑微的小姚同学不敢说话,只能委委屈屈自己消化。
诶,他太难了。
州衙门口,风尘仆仆的小王大人跳下马车,看着比城墙还破的州衙眼泪汪汪,“景哥,你受苦了。”
不是说盐州的党项贵族都明目张胆的贪污腐败吗?怎麽连办公用的州衙都不知道修?
苏景殊不明所以,都公用了贪官肯定不会在乎,他们只会修私用的豪宅,但是看到灰头土脸的小夥伴也顾不得那麽多了,俩人直接在门口对着“你受苦了”。
小姚同学站在後头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苦什麽啊?
州衙看着破但是里面好好的,房子能用就行不需要太好看。
小王大人在风沙中赶路吹的浑身是沙子,老师成天在外头奔波也没好哪儿去,现在“你受苦了”还有点早,等小王大人切身感受到盐州的官有多难做後再对着“你受苦了”也来得及。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进去再互诉衷肠?
王雱擦擦眼角真情实感的泪花,看到旁边挺拔如风中小白杨的小姚同学叹道,“这位就是景哥的学生吧,果然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他来之前仔细想过了,见面礼太贵重不太合适,正好小姚要准备下一届的武举,出发之前便搜集了不少适合武举考试的文章,路上闲来无事就按照武举的水平给那些文章写了注释,正好拿来当见面礼。
不用担心看不懂,他已经了解过武举考生的水平,注释都是怎麽容易理解怎麽写,没有诘屈聱牙晦涩艰深的句子。
要是还看不懂也没关系,他人就在旁边,随时可以找他请教。
不过景哥说这小子聪明的很,应该不至于连这种程度的注释都看不懂。
姚古眼含热泪道谢,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看这厚度,小王大人一路上是不是除了睡觉就一直在写东西?
他何德何能,怎担得起两位恩师如此费心?
苏景殊无视徒弟的无声控诉,让人领着王雱的车马小厮行李去早就准备好的宅子,他自己带小夥伴熟悉州衙。
今天刚来先不安排工作,晚上好好歇歇,明天设个接风宴顺便交接一下工作,後天再正式上任也不迟。
王小雱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要不是需要接风宴来认人他甚至想明天就上任。
姚古:……
难怪你们俩能玩一块儿去。
小姚同学看看其实并没有多厚的册子,再想想衙门里那一屋又一屋的待阅公文,心情瞬间好转。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王大人抵达盐州,再过几天还会有两个经验丰富的知县过来,苏知州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到盐州城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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