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彦缡
阿尔忒弥斯垂着眼。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再是神明的盛世，也是阿尔忒弥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不是他登顶成为神明、代替诸神力挺黄昏的世界；不是那个他期望之中的，神明与人类共存的世界。
这里千真万确是盖亚特意邀请他进入的世代，但是却又在不少的地方有着阿尔忒弥斯曾经经历过的那一个世界的影子，真真假假融为一体，更是让阿尔忒弥斯分辨不清虚实。
然而就算是如此，却又能够依旧让阿尔忒弥斯产生出魔偶真兔死狐悲的慨叹来。他不知道自己的世界里面是否也是这样的发展，甚至是不知道一力抗下诸神黄昏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想要做的是希望神明的存在不会被取代和消亡，即便是数万年之后的今天，也依旧可以见到旧日里熟悉的亲友；可是如今看到的事情的发展与阿尔忒弥斯所想象的相差实在是太远，远到他甚至开始隐隐的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就算是这样……
阿尔忒弥斯伸出手来，一点灵光从他的指尖脱出，飞向了赫拉克勒斯的方向。
伊莉雅下意识的就想要将那灵光给遮住，她以为那会是什么对赫拉克勒斯不好的东西；但是那一抹灵光却像是有着自己的神智一般轻巧的躲过了伊莉雅的手指，落在了赫拉克勒斯的眉心，随后一点点的融化了进去。
伊莉雅顿时就又惊又怒。
“喂！”
她丝毫不顾阿尔忒弥斯有可能是一位神明，冲着他大声的、毫不客气的嚷嚷。
“你对Berserker都做了什么？！”
“把一些本来不该有的负面状态祛除了而已。”
阿尔忒弥斯回答。
“什、什么啊！”伊莉雅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赫拉克勒斯原本就有着Berserker职介的适性的����！”
“但是也有着其他的适性吧。”
阿尔忒弥斯却根本不为所动。
“适性只不过是拥有这一种可能，但是并不意味着那就成为了人类随意欺辱神明的理由。赫拉克勒斯同样拥有着别的职介的适性，为什么偏偏要选择Berserker职介？”
“因为……因为……”
伊莉雅顿时张口结舌，看着阿尔忒弥斯的那一双金银双色的异瞳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回答对方的问题。
因为爱因兹贝伦家族特意附加了狂化的咒语进行英灵召唤，的确是因为从上一次的圣杯战争的失败之中总结了经验教训，认为没有自己的理智、没有自己的思想并且以此交换来了更强大的力量的Berserker要更好控制一些。
人类的确是如同阿尔忒弥斯所说的那样，失去了往昔所有的对于神明的敬畏，并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肆意的摆弄，期望神明能够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
那一丝光亮融入到了赫拉克勒斯的身体里面，于是便肉眼可见的，赫拉克勒斯眼瞳中的那些赤红色逐渐消失，到了最后是与阿尔忒弥斯单边的眼瞳色泽如出一辙的金黄色，有光华在里面流淌着，看上去有如融化了的黄金。
他从地面上缓慢的爬了起来，巨大的身体在光下被投射出来的暗影可以将娇小的伊莉雅完全的遮掩笼罩。伊莉雅看不见站在她身后的赫拉克勒斯都做了什么 ，当时阿尔忒弥斯却可以看见，赫拉克勒斯朝着伊莉雅的背影高高的抬起手来，猛的挥下����
他将伊莉雅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Berserker？”
伊莉雅扭过头去，有些愣怔的看着赫拉克勒斯，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
神智恢复了清明的赫拉克勒斯看着阿尔忒弥斯，朝着面前的神明单膝跪了下去，神色恭敬虔诚，是将所有的尊严全部都一并奉上的意思。
“赫拉克勒斯在此见过于您。”
他道。
“����阿尔忒弥斯冕下。”
第33章 第 33 章
第4章
如果说之前对于阿尔忒弥斯的身份和存在还有诸多的疑问����毕竟对方的样子不管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英灵、而理论上来说神明也不应该降世����但是眼下, 既然得到了来自赫拉克勒斯的承认，那这一件事情便是确凿无疑的了。
即，眼前之人, 当真是那一位阿尔忒弥斯没有错，奥林匹斯神话之中位列十二主神之一的弯月之神。
阿尔忒弥斯低垂下眼眸，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赫拉克勒斯，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分辨清楚究竟都有着什么样的情绪，还是只是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的无喜亦无悲。
伊莉雅抬起头来看着赫拉克勒斯,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却又在触及了赫拉克勒斯的劝阻的眼神之后，将那些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Berserker不会伤害我的, 少女这样虔诚的。没有丝毫怀疑的相信着, 所以也愿意因为对方的意愿而稍微的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与行事的风格。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言语, 一时之间这墓地之中安静的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死寂。晚间的风吹落了枝头的那一片最后的枯叶，于是树叶掉了下来，跌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听在耳中居然异常的响亮。
这一片枯叶的堕落像是将阿尔忒弥斯的注意力惊起, 他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但是总算是开口说话, 打破了这一种沉寂的氛围。
“赫拉克勒斯，好久不见了。”
银发的神明这样轻声的问候。
“……是。”
恢复了自己的理智的赫拉克勒斯与作为Berserker的他是完全不同的模样，行事沉稳, 颇有大将之风。
那原本应该显得狰狞和凶恶的面庞与高大的体型看上去居然有一种别样的靠谱感, 就好像是只要有着这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么无论自己的眼前有多少的风浪都能够被踏平, 无论自己的眼前有着多少的黑暗都能够被拂去。即便是有朝一日天宇跌落, 你都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一个身影一定可以替你撑起苍穹万丈。
这便是赫拉克勒斯，是即便在英雄辈出、神明当道的希腊神话之中都拥有着举足轻重的、无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地位的大英雄。
“但是。”
阿尔忒弥斯缓缓的道。
“许多年未见, 如今这一面，我却并不能够感到满意。”
“回答我，曾经整个希腊最为骁勇善战的英雄啊����！”
阿尔忒弥斯的眸光猛的一厉，金色的眸瞳璀璨胜过了正午的烈阳。
“为什么你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我不排斥人类，我甚至愿意对于人类的存在降下恩典，希望人类可以摆脱诸神的桎梏，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哪怕是在这诸神亡灭的数万年之后。”
“但是我自身身为神明，我也同样没有办法接受神明的尊严被这样欺辱见她，神明的傲慢被这样折断打破，那是对于吾等神明的大不敬的冒犯。”
“赫拉克勒斯！”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骤然提高。
“回答我！在你看来，这一个世代的人类是偶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这个世代的人类是否已经站在了诸神的对立面上，是理应被铲除的存在？！”
“不是的！”
然而还不等赫拉克勒斯做出任何的回答来，卫宫士郎却是先他一步冒冒失失的冲了出来，挡在了赫拉克勒斯与伊莉雅的前方，虽然还有些许的震慑与人类对于神明的天然的敬畏，但是却毫不犹豫的反驳了神明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魔术师，但是仅仅代表一个作为普通人的我自己而言，我敬畏着神明的存在，也尊敬着作为英雄的投影而出现的英灵。无论是对手还是同伴，全部都是在历史上面留下来过记载，在真正见到的那一刻会让人忍不住的热血沸腾的存在！”
“我是这样认为的！”
“或许人类的某些行为的确是冒犯到了您，但是我想那应该还不至于牵连到整个人类……不是吗？”
咦，我为什么会冲出来？
直到说完这些不知死活的话之后，卫宫士郎才意识到了似乎有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 站在了阿尔忒弥斯的对立面上，甚至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表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说法。
但是卫宫士郎想，自己大概并不会后悔这样的行为，因为他总觉得如果不及时的做出解释、并且打消对面的那一位神明大人的想法的话，他说的事情真的会付诸于现实也不一定……
卫宫士郎的感觉是对的。
阿尔忒弥斯是创世的淡水，而提亚马特是创世的咸水。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便是一整个完整的世界，如果当真有心的话，的确可以引发灭世的、清洗一切的大洪水，就像是在遥远的神代、在所有的神话记载之中都或多或少的有被提及过的那一场大洪水一样。
看见卫宫士郎的出现，阿尔忒弥斯高高的挑起来了眉梢。
这个人类的身上……有着不弱的“气运”的存在。
虽然说还不到世界法则的亲儿子的地步，但是多少也能够算是一个养子了。如果放到少年漫里面的话，那就是没有丝毫的悬念的主角，一定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那一挂。
阿尔忒弥斯知道自己是被盖亚投放到了一个并非他自己的世界、但是又与那个世界隐隐有部分重合的地方，前者的铁证是当初在迦勒底曾经见到过的女性的阿尔忒弥斯以及她身边所跟随着的小熊玩偶模样的俄里翁，后者的证据则是眼下，记忆之中依旧有着他的身影的赫拉克勒斯。
阿尔忒弥斯原本还在想自己和盖亚素来是非亲非故，最多也就是当初在塔尔塔罗斯的引见下，与自己的世界里面的极为初始神都有过一面之缘，那一位在外界的形象素来都是贪恋权势的大地母神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专门不辞劳苦的从诸神黄昏之中把他给捞出来……
但是现在，在亲眼见识到了这个世界里面人类对于诸神的不敬之后，阿尔忒弥斯难免就有了一些别的猜想。
……盖亚这不是把他弄过来当打手了吧。
凡事有果则必有因，人类对于神明的畏惧理应是根植于灵魂之中、是跟随着血脉的不断传承与流淌而一直都存在着的；如今会出现这样的的几乎颠覆性的理由，再结合盖亚将自己带来这个世界里面、甚至是有意让这种种的矛盾冲突全部都在自己的眼前爆发，阿尔忒弥斯有理由怀疑，想必是盖亚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力量作为帮助。
“英灵是出自盖亚意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他越过了卫宫士郎去询问站在他后面的赫拉克勒斯，意图得到更多的情报。
然而赫拉克勒斯今天实在是不适宜说话，因为就在赫拉克勒斯动了动自己的嘴唇打算回答阿尔忒弥斯这一次的问题的时候，又有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抢了他的话。
“属于地球意志的盖亚意识，属于灵长类的阿莱耶意识����你想问这个？”
这个声音十分的傲慢，即便是这样在会啊别人的问题，但是字里行间也是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的“杂修回答你的问题是施恩还不快点感恩戴德”的……这样的既视感在里面。
拥有着金砂一样的发色与鲜血一样鲜红的眼眸的男人从墓地外围的树林之中走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不是多么让人感到愉快的笑容，双手插在长裤的裤兜里面，看上去三分贵气三分邪魅三分自在的潇洒，还有一分则是漠视一切的傲慢。
唯有在转动着眼瞳看向阿尔忒弥斯的时候，那一双眼瞳中的冷漠与高高在上才稍微的卸去了几分，看着多少有了些人类的模样。
“哟。”
金发的男人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朝着这边望了过来，视线微微挪动，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谁。
“你居然也在这里，这一次圣杯战争还真是热闹啊。”
阿尔忒弥斯的眉头就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吉尔伽美什……你怎么在这里？”
他发出来了这样的、长长的喟叹，然后发现有些许的不对。
因为说出同样的话并不只有阿尔忒弥斯一人，那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骑士也同样面色紧绷的望着吉尔伽美什，问出来了完全相同的问题。
“咦？”
阿尔托莉雅也同样转过脸来，略略有些诧异的看了阿尔忒弥斯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那边的吉尔伽美什则是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Saber的存在本王早就已经知晓，倒是你，阿尔忒弥斯，你的出现当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不过也是因为回应了圣杯的召唤，所以本王此次现界，多少也发现了别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止住了笑声，那一双蛇一样的眼瞳锁定住了阿尔忒弥斯的身影。
“你这家伙……原来在成为乌鲁克的守护神之前，曾是外域的神明啊。”
在作为英灵被召唤到现世的那一刻，圣杯就会自动灌输给英灵相当多的知识。作为从上一届圣杯战争遗留到现在的英灵，吉尔伽美什自然也得到了那些知识，并且在其中发现了阿尔忒弥斯的存在。
“那种事情不是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阿尔忒弥斯皱着眉，“而且比起这些……”
有非常明显的嫌弃从阿尔忒弥斯的脸上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