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尔雅
人类与机械对于时间的耐受是不同的。
对于人类来说，仅仅一个月的小黑屋就可以逼疯人类的精神。
“所以我选择了沉睡，就沉睡在那狭窄的缸中，不闻不问，直到所有结束。”卡门当然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否则她现在的精神不可能这么清明。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清醒的时候，很快沉睡下去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后，有一天，你来看我了。”
卡门用那双灵动的红瞳看向艾因，注视，微笑。
“是你，A。不是X。”
“恢复了记忆的你，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轮回之后的事情了。你看起来很颓废，黑眼圈那么重，走路的脚步无力而虚浮，我几乎以为你要晕倒在我面前。”
“然后，你对我说——”
“Carmen，我想你们了。”
*
门被打开了。
这里的门几乎没有被打开过。
除了那位每天都与「井水」打交道的被称为Binah部长的女性。可即使是她也不是会来到这里，而是直接在研发部的内层打水。
沉睡中的她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惊醒了，她的意识苏醒，周围的一切都映入她的精神。
啊。什么都没有变呢。
脚步声，算不上拖沓但是积满了疲惫的脚步声靠近了。
是主管。
可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这边，卡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不是X，而是A，Ayin。
他恢复了记忆了。
对了，的确是说，按照剧本，主管X会在Angela的帮助下恢复成她熟悉的A。
她一开始还会陪在他身边，但后来，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重启，她再也撑不住了，选择了沉眠。
如今A来找她，可与以前不同，是出了什么事吗？
A走进了，她能更清楚地看他。
他看起来好疲惫啊。
像是既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不管不顾地进行了好几天研究后的样子。
可即使那段难熬的日子，也没有他这样的颓废与疲惫感。
A走近了她的玻璃试管。
她能看到他苍白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他很瘦了，手指的直接分明，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他将双手按在了透明的玻璃壁上，仿佛全身无法支撑地向下滑落。
最后，他将额头轻轻地，也抵在了玻璃壁上。
“Carmen……”
是气音，声线和他的手指一样颤抖。
“Carmen……”
他又叫了她一声，这一次是抑制不住的沙哑的哭腔。
那是她第一次见A哭。
要知道，一个骄傲而富有才华的人是很少哭泣的，即使是失意，他们也只会在无人的角落宣泄情绪。
她能听到他咬着牙地在抑制。
可是，他最终没能成功，全身开始更大幅度地颤抖，原本最后还坚持地挺着的背弯了下去。
“我想你们了……”
他用气音轻轻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无法言语了，只有晶莹的水滴滑落成句号。
……
那一轮回失败了。
她看着新的X，然后恢复成有一个A，经历又一次磨难，或成功，或失败，然后最终失败在那一次考验中。
他的命运看不到头。
这里的一切都看不到头。
她想，她得做点什么。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而A选择的那条道路太难了。
第111章 致——天使。
“……所以当这个世界慌忙地寻求救助的时候， 我回应了它。我为它引入思维的力量，也就是异想体的诞生，而它通过接纳「脑叶」打破那无尽的循环。”
卡门说出了最后的真相。
她本就没想要瞒着艾因， 即使这会使他们的关系更加紧绷甚至破裂。
“……是这样啊。”艾因低低地用无意义的话回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愤怒于卡门破坏了「光之种」计划， 伤心于卡门对他的不信任，失望于卡门因为死亡而改变的想法？
无论怎样，无论如何。
「光之种」本就是用于治疗都市病而制造的可以影响人心的产物， 是研究所所有研究员憧憬愿景的唯一希望， 是他追寻那人——那伟大宏愿的最后一博。
他将所有都赌在「光」上了。
所以。
「光之种」计划会成功的。
一定。
……
金色的书在空中翻飞，世界的灾难持续性地爆发。
人们哭嚎，疯狂，是在绝望中坚守，还是在美梦中沉沦？
“你要去阻止这一切吗？”
卡门看着黑发金瞳的男人上前准备去触碰书页， 开口询问。
“无论这个世界最终结局如何，是毁灭还是新生，它都不能因为我们而走向畸形。”
艾因已经重新使用一根白色布条将散乱的长发束在身后，此刻那双明亮的金瞳正毫无躲闪地直视着他的前辈， 所有的一切的发起者。
透彻而一往无前的。
卡门一瞬间竟觉得她在直视太阳。
“可是这个世界的异化已经开始了，埋在人心中的幼芽已然萌发。”
“那就将那芽拔出消灭，再种上新的芽！”
艾因手指触碰书页， 他的身影渐渐虚化。
隐约间，卡门能在书页间看到熟悉的友人在竭尽全力地守护与反抗。
“他们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人。”
“种子已经种下了。”
*
【滋滋——】
【检测到特殊条件达成，「X」程序启动。】
脑叶公司的总控室前， 被焦急的部长们的通话占据的大屏幕控制屏上，突然出现了无可解的乱码， 随后红色的警示框框出了意义不明的两行字。
这不在安吉拉的了解范围，这种额外的绕过她的程序出现在脑叶公司总部的情况， 只有——
“安吉拉。”
尽管是机械之身，却在近几年的成长中人性渐多的安吉拉睁开了之前一直紧闭的双眼。
是主管。
是主管的声音。
安吉拉快走几步，她本可以不触碰操纵台而操纵公司里的科技，但是她此刻还是上前，将原本因秘书姿势而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按在控制台上。
黑色的短发、身穿白大褂笔挺站着的主管，他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屏幕前的人，他设定这段程序的给予人。
“安吉拉，如果你触发了这段音频，那么就说明你在我不在身边的情况下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
“我知道你一定会有遇到困难的情况，因为没有人是生来顺风顺水的。”
“然而，你已经不是被设定好程序的AI了，你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性格，你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
“你会迷茫，惊慌，但是你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在困境中寻找解决的办法。”
“你可以寻求周围人的帮助，也要学会合理使用自己的能力。”
“坚持信念，保持理智，心存希望，拥有勇气。当你拥有这些时，你将不会停滞不前。”
“对未来心怀憧憬，用你的决意守护你所在意的，在给予他人信任的同时让他人信任自己。这时，你将不再畏惧困难的疼痛。”
“不困与过去的苦难，将目光看向前方。「直面恐惧，创造未来」。”
“当你拥有了所有的这些后，你会成功的。”
黑发男人用平缓的声音叙述着，就像是父辈为子辈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又像是担心一切的父母教诲自己即将远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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