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末昙
侧过头,才发现高梦棠已经睡着了。
白介吓得赶紧把头转过去,笔挺地躺着,全身绷紧。
*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
“怎么着,下棋输了高赓,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赫仑见他这幅尊容,哈哈大小,“你这黑眼圈……哥!”
看到躺在地铺上的高梦棠,赫仑差点蹦起来。
他这一声,先把隗维吵醒了,他朝地上的高梦棠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先拿起烟斗抽了一口:“最后关头,各位小心着点。别被蝶仙戏弄了。”
说完,隗维离开卧室。
“净身师太谨慎了,魅惑专精没那么恐怖,”白介揉了揉眼睛,拿来高梦棠的礼服,“魅惑的控制效果,很不稳定。被魅惑的人,情绪起伏过大、精神值过低,都有可能脱离魅惑的控制。”
白介:“换个说法,被魅惑的人,可能在某个瞬间下头。”
因为看不清,高梦棠要别人帮他换衣服。
帮他系鞋带时,白介自言自语:“今晚就是舞会了,城堡里也没什么事。我先去看公主一眼,回来睡回笼觉。”
等他们两个也走了,高梦棠在卧室里逗着小兔子,磨蹭一会儿才出门。
鱼乐从楼梯上下来,正好看见高梦棠推开房门。他穿一身白色礼服,蓝色领带用金线绣着花纹,单肩披风拖在地毯上。
不知怎的,鱼乐想到欢宴者的献祭仪式,想到那些追在他身后的猩红之眸,心底一惊,左脚拌右脚,从台阶滚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他一推开门,就听到有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高梦棠看不清人脸,还以为是白介回来睡回笼觉,柔声说:“小心点。”
小心点。鱼乐汗如雨下。
这是警告,还是威胁?
盲者叫他小心点,要来索他的命么!
清冽如泉的声线,冷到骨子里,高梦棠挺拔如一杆修竹:“运动员和混子被淘汰,还剩六个玩家呢,别睡太久。”
回笼觉睡时间长了,白介公主被别的玩家撬了墙角,可不太妙。
这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睡觉时睁着一只眼睛,我随时会来对付你。
鱼乐惊惶地瞪大眼睛。昨晚,他去地下室,看到了运动员和混子的尸体,被开膛破肚,钉住手腕。
而在凶杀案现场,他发现了一根染血的黑色长发。
玩家中,只有高梦棠是黑色长发。城堡中的所有NPC,是金色或棕色头发。
鱼乐捡起了那根头发,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黑发变成一缕墨绿色烟雾,消失不见!
想起昨晚的经历,鱼乐吓得咬紧牙关。人类的头发,怎么可能变成雾气?
盲者不是人类。
那时,他联想到论坛中关于“古神”的猜测,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逃离地下室。
现在,听到盲者提及运动员和混子两人,鱼乐惊恐更甚:盲者要用同样血腥残忍的手法,来对付他么?!
迟迟等不到“白介”的回话,高梦棠有些意外。以往,他咳嗽一声,红毛小孩就会凑过来问东问西,关怀备至。
应该是昨晚谈到欢宴者不光彩的身世,白介有些自责吧!信徒应该相信,神明没有污点。
高梦棠笑了笑:“冒犯了欢宴者,让你很恐慌?”
不,不!鱼乐想惊呼,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想从地毯上爬起来,胳膊却软塌榻的使不上力气。
那一晚,欢宴者的祭祀仪式、追杀他的猩红之瞳、屠杀15年前的家人、惨死的人被挖出脑仁……
鱼乐曾说过,想要取盲者的性命。
所有信息串连在一起,仿佛重锤一击,砸向鱼乐的大脑。
高梦棠是欢宴者!
求生本能唤醒鱼乐的潜力,他嗖地从地上弹起来,想要逃跑。
怎么回事呀,白介怎么不回他话。高梦棠苦恼地皱起眉,应该是昨晚实在没睡好吧。他叹了口气:“看来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声音不大,却像利刃穿透脊背,鱼乐又一个趔趄,膝盖狠狠嗑在台阶上,他转过头,看到楼梯下的盲者。
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另一个方向,皱着眉。
好好休息,还是长眠?
无形、却无所不在的恐慌,让鱼乐汗毛倒竖。他的精神值从120降到了95。
这些天,一直弥漫在他鼻腔中的甜腻花香,似乎淡了一些。
鱼乐逃命似的上了楼梯。
奇怪。高梦棠揉了揉眉心,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听到白介的声音。
“老大,你要去哪?小心点,我扶着你。”
诶?高梦棠挑起眉,怎么又一个白介?
*
鱼乐逃上楼,焦虑不安地在走廊里徘徊。
这些天他一有时间,就在三层逗留,因为秦戏霜的卧室在这层,有希望“偶遇”他的梦中情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
鱼乐嗅到花香,抬起头,看到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从门后中出现。
秦戏霜表面光鲜,实则邋遢,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乱成一团的卧室。窗帘紧紧拉着,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着许久不通风,空气混浊。
短暂的几秒钟,鱼乐恍然,仿佛从美梦中惊醒,他忍不住思考:我什么时候开始迷恋秦戏霜,我又为什么要喜欢他?
“你在这儿干什么?滚。”秦戏霜一张美人脸冷若冰霜。
鱼乐迅速移开视线。他竟然觉得,秦戏霜虽然美,但和盲者比,差远了。
如果盲者不那么恐怖的话。
秦戏霜的厌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聋了?我让你滚。”
花香更加浓郁,鱼乐又像沉浸在美梦中似的,爱意复苏,但不如往常浓烈。他唯唯诺诺地开口:“我只是想看你一眼,你讨厌我的话,我马上走。”
“快点滚,”秦戏霜催促,“盯紧盲者。好好配合。”
“是,是。”
太阳东升西落,白天的时间安静流逝。到了晚上,舞会开始。
第44章
舞厅内, 魔法变幻出的海龟、海豚、鲸鱼等海洋生物,在枝形吊灯间。天花板成为海面,它们时而跃出去, 时而沉下来, 穿过玩家的身体。
五颜六色的泡泡从地板升起, 水母是游动的灯泡, 海草上挂着铃铛和霓虹小灯泡。
玩家挽着他们的舞伴,走入大厅。伴随着慢节奏的圆舞曲, 摇晃、摆荡, 双双起舞。城堡中其他NPC, 也成双结对,在舞池边缘旋转。
高梦棠就读于氛围自由的艺术类院校,各式各样的娱乐, 都接触过,会一些基础舞步, 眼睛看不清,但也跳得有模有样。
加之形象好, 气质佳, 成为舞池中数一数二的焦点。像一只振翅高飞的白孔雀, 旋转时, 长长的单肩披风飘扬、散开, 如白孔雀的尾翎。
高赓就不行了。他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不是数学竞赛、物理竞赛, 就是实验室和论文答辩。
他和跳舞最接近的活动,是中学课间操。
带着高赓跳舞,不比橱窗里的人体模特好多少。
至少人体模特不会一直踩高梦棠的脚。
“左脚,左脚。哎呦。”高梦棠控制着表情, 高赓一脚踩下去,挺疼的。
“是我不好。”高赓垂眸,注视着弟弟轻轻皱起的眉心,下意识地想抚平,他胳膊一动,把高梦棠的节奏带乱了。
“往这边。”高梦棠掰着他的胳膊,指甲扣进金属臂的合页缝隙中。
白介跳舞,有跳大神的架势,赫仑下一秒要去战场上厮杀。
隗维表现得不错,他精谙此道,看得出来,是常在名利场上游走的人,娴熟中透露出一种麻木,礼貌地微笑着,目光很疲倦。符合社畜的精神状态。
一支舞结束,高梦棠挽着哥哥的金属臂,由他带着,到一旁休息。
互换舞伴环节,赫仑兴冲冲地跑过来:“哥,我们跳下一支舞吧……你怎么又瞪我?”
赫仑的眼睛从下往上瞅了高赓一眼,暗含不满。昨晚,他在下棋时,高赓就瞪了他一眼,现在还瞪。
想瞪回去,但不敢。
滋啦的电流声,金属臂合页收紧。夹到了高梦棠的手指肚。
高梦棠默默把胳膊松开。
哥哥好像很警惕。他为什么要对赫仑警惕?
按照舞会的礼仪,结伴而来的两个人,只需要跳一支舞。玩家和NPC之间,可以自由交换舞伴。高梦棠答应了赫仑的请求。
角落处,高梦棠小声问:“我哥哥昨晚瞪你了?”
“对呀,”赫仑挠挠头,“我和白介下棋,我说要杀了他的欢宴者,一抬头,大哥就瞪着我。”
杀了欢宴者呀……
高梦棠右手臂的皮肤还有些发凉,跳舞时,和高赓的金属臂贴在一起,被冰的。
一线灵感闪入脑海。
欢宴者,有一半月亮的血脉,和一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肮脏”血脉。
高赓一半是人,一半是金属。
这是巧合么?
进入黑塔游戏的那个凌晨4:44,高梦棠抱起了冤家兔。而月亮生物死后,会变成兔子。
这也是巧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