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脆酪酪薯
“或许是吧。”
黑色长发的轻小说家站了起来,他听见车即将到站的声音,因此,迈出腿,打算朝前走两步,在黄线外候车,然而才刚决定这么做,就被助理抓住了手。
“……老师。”
不告诉他名字的助理喊着这个称呼,语气中有他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拜托你,请好好活着吧。”
“我没打算卧轨。”
“不是这个,”助理摇了摇头,他用两只手紧紧抓着二色的手臂,生怕二色会挣脱走开,这个黑发的男人低下了头,于是,这里的另一个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请答应我……”
他的语气中有着恳求的意味。
“我答应不了。”
二色觉得自己有些无情了,奇怪的是,他的心毫无波澜:“所有人都有死的那天。”
助理的手没有松开。
“求你,”助理道,他的声音就像被车撞后、躺在路边的猫咪那样虚弱,这个男人可怜至极,而这模样才让二色的眼前闪过画面,那个在大雪天、坐在椅子上无家可归的男人,赫然就是这个助理,“求你了、老师……”
“答应我吧……”
猫的眼泪,如熔化的铁水那样滚烫,滴落在了二色的掌心。
第115章 原来你也看ORV 作者别夹带私货好吗
一个男人, 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流泪,求着对方不要死,一般出现都只出现在那什么直男止步的BL小说、漫画里。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是父子、兄弟与前后辈, 也可能是朋友和师生, 甚至按照上面的BL性质,还要加一层禁忌的恋爱之情。
然而,失去记忆的二色根本没想到恋爱这层上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上一辈子是个有助理的轻小说家, 也不记得这辈子的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日韩混血柯同主角。对于助理的眼泪, 这个男人只感觉到莫名其妙, 且无法理解。
“你怕我死?”
二色问道,他皱起眉,看着这个男人的后脑勺,车辆即将到站,但他没去在意, 反正错过了这一辆, 也会有下一辆车到:“我对你来说, 很重要吗?”
“……很重要。”
助理低声道:“老师你、是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我不记得。”二色直白地说,他将自己的手从此人的禁锢中抽出, 注视着这个可怜的人,“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 也不记得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即使是这样, 我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吗?”
“嗯。”
“为什么?”
“因为老师只是不记得了, ”助理说,他的目光如夏日的海面般平静, 无风无浪,温柔而坚定,“我还记得。”
他是唯一记得那些时光的人……不,也不能称作是人。助理、或者说诸伏景光,我们还可以称呼他的假名流川宏,甚至喊他系统,无论哪个都可以,他只是一个由记忆与情感混合而成的个体,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地方,记录着故事。
“你还记得一本韩国小说吗?”助理问。
二色不需要回答,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有些难过,却还是说了下去——“其实我也不太记得那本小说的名字了,只是那时候,老师你告诉我,这是引导你开始写轻小说的书,你很喜欢它……所以我才读了,我读了很多遍。”
这句话引起了二色的兴趣,因此,他问:
“什么样的小说?”
“讲的是关于圆环的故事,”助理示意二色坐下来,他的一侧放着个包,里面装着许多东西,“三个人、不,是许多人的故事,他们走到了结局,然后回到了原点重新来过……啊,在这里。”
他取出了其中一卷,封面上的标题模糊不清。二色将它打开,随后发现,里面的内容也是一片模糊。
“……你逗我吗?”
“没有。”助理认真道。
“那就确实是在逗我,”二色看穿了他,但他没有追究下去,反倒是问了,“那三个人指的是什么?”
“读者,主角,以及作者。”
“那么,你觉得,我是其中的谁?”
二色又问道。那一辆车到站,拉开了门,却没有人下车,本该上车的乘客坐在椅子上聊着小说。于是,半晌过后,门闭上了,载着那些歪着头、昏睡的乘客离开。有只小熊贴在窗户上,看见了二色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它挥了挥手——像是在招呼二色快些上车来。
“谁也不是。”助理说,“我们的故事不是圆环。”
“是吗?”
“是的,老师你必然会走到很好的结局去……至少也先活过27岁吧,变成三十岁的魔法师那样。”
列车离开了,带着车上的小熊。助理似乎松了口气,他将那本看不清的书收回到包里。二色盯着空荡荡的门后,思考了一段时间,这才又开口,道:
“给我讲讲吧。”
“什么?”
“我的故事,”老师摸了摸口袋,发现在这里面放着打火机与半包美国牌子的香烟,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抽出一支,叼着,点燃了,在烟雾里,他的五官似乎变得平凡了起来,“或者你嘴里的那个,我们的故事。”
“这有些长。”
助理的笑不再像之前那么假了,他很高兴,像只得到了主人关注的猫咪。二色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轻小说家、不,披着轻小说家外壳的他还是那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他经历的事不够多,自然无法明白。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他承诺着,好像这是赌上生命的契约,“贤硕老师。”
…………
“我是织田作之助,”正在开车赶往目的地点的织田接通了电话,他目视前方,半点没分心的样子,“非常抱歉,我现在正在休假,如果是工作的事,可能要等到我结束休假后再议。”
其实没有休假,而是在加班的路上。
说来也真是心酸,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与申董事的合约到期,织田作之助便再没多少真正的休假了。他现在真想知道,贝尔摩德究竟是如何平衡演员与黑衣组织成员这两份工作并且还有时间享受生活的,她不累吗?
「您好,织田先生,我是申董事的助理。是这样的,少爷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董事让您在半小时内务必到达这间医院,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申司进了医院?”
织田皱眉了,他透过行车记录仪的屏幕反光看了一眼后座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在哪里?”
「……」
申董事的助理报出了地址。
“情况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再次问,他确定后座那个不苟言笑的同事正在用余光看着他,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还是申司,毕竟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孩子与小狗们在他心中都是同样的重量。
「不太好。」
“好的。”
他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到。”
“……是家里人吗?”同事问道,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好奇的家伙,织田作之助本想警惕,却不知为何,感受到这人身上有股同类的气息,“你儿子?”
“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织田道。
“你可以现在就去,”男人说,虽然语气还是冷硬,却被织田听出几分同情,“我不会和琴酒告状的,这个任务本身也不需要两个人,你和我只是监视而已。”
“我欠你个人情。”
织田将车停在了路边,他解开了安全带:“你叫什么来着?”
“伊森,伊森·亨特。”
“我记住了。”
织田作之助从街边打了辆车,离开了。而自称伊森·亨特的男人看了眼车里的狙击枪与其他任务道具,什么表示都没有,他换到了驾驶位上,这才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联络人发去消息。
……他几乎是踩点来到的手术室门口。
这个空间除了申董事与他身后的一男一女外,就只有个织田作之助。本打算等二色出手术室的赤井秀一被要求待在其他空间里,不允许接近手术室。申汉善靠着墙站,手里有根没剪口也没点燃的雪茄。
“申董事。”
织田作之助喊了一声。
申董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助理和保镖也下去。空间腾开,给他与织田留下了谈话的隐私保证,他这才问了:
“你记起横滨的事了,对吗?”
“嗯。”
红头发的前mafia成员应声,他看了一眼手术室:“……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就像不想负责的渣男,但织田的本意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些没法帮上忙。他不懂医学,在抢救室外的作用只能是成为祈祷工具人——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特异点。”
申董事道,因为这里是无法抽烟的医院,烟瘾上来的他有些头疼,语气冰冷得过分:“按照原先的设想与经历,他应该在落地24个小时内就因为突发性心力衰竭进抢救室。然而这次你有一段时间跟在他身边……延缓了发病时间。”
“什么意思?”
织田有些懂了,但没有完全懂。
“你是我从别的世界拉过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命运的惩罚落不到你和你周围人身上——你是无法被这个世界选中的个体。”男人呼出口气,“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是吗?”
在这个问题上,织田没再问下去。
只是他看着手术室的红灯,良久,这才忽然想起来一年之前的事,那时他将二色与记忆中的轻小说家申贤硕分开了,认为他们是两个人,可如今,听到申董事的这番话,织田又一次思考了那个问题。
“……申司和申老师,是什么关系?”
好半晌,这个男人开口了。
申董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他从埃及飞过来,上面的时间本该是那个国家的,然而实际上,它是东京时区。听见织田作之助的问话,他没抬头,便回答了。
“是同一个人。”
“是所谓的转世投胎吗?”
“是也不是,”申董事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是转世投胎、或者回归,他根本不会记得横滨的事……”
二色还记得横滨那一辈子的事。
二色的回归只能让人记起最初的事。意思就是,无论申汉善回归多少次,他的能力都一样,只能使那些人想起第一次回归时间线上发生的事——用在自己身上也不会例外。
他和某些东西做了交易。
只有这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