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脆酪酪薯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店门口时,二色申司抬头,看着诸伏高明凌乱的头发和变得皱巴巴的风衣腰带(那是他抓的),他终于又说话了,只是说了不如不说:
“果然是因为打UNO被人讨厌了吧。”
“申司,”诸伏高明有些无奈,他觉得这个孩子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被大和敢助带坏了说话的方式,“如果我被讨厌的话,你之后可见不到景光了。”
二色申司很明显不吃这套:“这和景光哥又有什么关系。”
“景光今天早上,有托我给你带话的——他说‘如果申司不想见我,那我之后就不过去了’。”诸伏高明帮他把小狗帽子戴好了,他没有错过二色申司一瞬间因为生气皱起来的脸,“……当真了吗?其实原话是‘真的很对不起申司,如果申司生气了的话,我一定要来赔罪,但是如果申司生气到不想见我,那我之后就不过去了’。”
“我讨厌他。”二色说,“也要讨厌高明哥。”
“那就不让他来见你了。”诸伏高明把二色的后半句忽略了。
讨厌了很多人的二色很快就把关东煮里他不喜欢的东西吃了个干净,接着才说:“不要。”
现在的二色申司已经不会因为没见到小伙伴而低落了,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不会生幼稚的气——站在便利店门口,他咬下一小块关东煮的萝卜后,眼睛盯着亮亮的路灯,片刻之后,要走了,才道:
“……景光哥是有了新朋友吧?”
“欸?”
“他之所以不来见我,也和那个新朋友有关系吧?”那孩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并不是不想见我,只不过是在知道我要来之前,就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所以才推迟和我的见面,是这样的吧?”
诸伏高明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申司。”
…………
申司真的很聪明。
自始至终,诸伏高明也没有谈论过诸伏景光的现状——景光的朋友这种事,就算是妈妈也不会在和二色阿姨的电话中提及。二色申司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一时成为了他的疑惑。
可是申司面色如常,他把萝卜也吃完了。
“景光哥就会这样。”孩子只是说,“如果他没来见我的话,一定是和另一个朋友约好了去做什么——他总这样。”
只是因为太了解了吗?
不止是这样吧。这孩子从来不是依靠自己的了解去做推理的类型,从上辈子就是这样,那时候,他光是到外面走上一圈,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所以最后才会成为那个组织的情报员吗?
“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诸伏高明问。
二色申司抬起脑袋看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没有眯起来。不知为何,这一瞬间,诸伏高明想到站在那名少年身边的某个人——上辈子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只是在偶尔,会想起来一些。
“眼神。”
申司说,“走在街上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高明哥你的视线会落在别人的金色头发、或者深色一点的皮肤上。你们家不是住在车站附近几公里的地方吗,我们坐公交车的时候路过了——你那时候有在看。”
“只是眼神吗?”
“还有其他的东西。”
诸伏高明大概清楚了他的意思,也就是二色申司不想要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这个孩子又低头,跟在他旁边,缩着脖子慢吞吞走路,抓着他风衣腰带的样子像经不住风吹的小狗。
“……不怪景光吗?”还是忍不住问了,“敢助君上车的时候,大概跟你说过一下车就会见到之类的话吧。”
“……”
申司沉默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道:“本来是很生气的。”
“但是,景光哥有新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在长野的时候,他也会和那个群马的山村操玩在一起。他总是会认识很多朋友,因为约定,所以偶尔会顾不上其中的某一个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我和他玩的时候,也经常会忘记之前说好的要和桃子玩。”
“对于景光哥来说约定是很重要的事,想到这点之后,就不生气了。”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能想到这种事。
“……”
他笑起来:“如果申司以后能成为警察、或者侦探,那就好了——你知道吗,申司,你比景光还要厉害呢,他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那么聪明。”
小孩子发出“哼哼”声,没有当真。
诸伏高明将袋子拎在了一只手上,把空的手递到了申司的面前,微笑着问:
“要牵手吗?”
他的手上戴着手套。
而吃完了关东煮的申司不语,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
回旅馆的路不长,走过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坡,路过一条莫名其妙的小巷,在走个二百米就能看见旅馆的大门。太阳落山了,天边只剩下一点点残光,街上很冷,没有多少人。
这条商业街上有着几家摊位,卖炸鸡的因为没有多少客人而关门大吉,便利店里面有零零星星的几道身影,值得关注的是,拳击馆的灯光还亮着,似乎现在还有人在里面打拳击。
有个拳击馆走出的男人被夜风吹得一哆嗦,他转身,朝着诸伏高明和二色他们俩的方向走来。
男人卷曲的头发湿漉漉的,暴露在寒风中一吹,上面的水就结成冰,随着他走路,冰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寻仇,也不是什么特地找上门,那家伙走这个方向只是要回家。
恰巧在那条小巷的入口处,他们三个人擦肩而过。
“凭什么!”
就在那一刹那,有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了。昏暗的巷内爆发出争执的声音,程度不亚于韩国狗血剧中的婆媳争端,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你……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以为……当年的事!暴露……你觉得你会成功吗?!”
大家的好奇心是一致的,诸伏高明、二色申司以及那个穿着单薄运动服的男人共同探头朝里面看去。
因为环境实在昏暗,完全不能看清里面争执的双方长什么样。
只不过争执依旧继续。
“那你就去啊!”其中,较为高大的一方说,那个体型和卷毛男人十分相似,应该是职业的拳击选手,“你去说啊!谁会相信你——你以为你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就会有用吗?那根本不算是我的……”
这个人声音大些,相比于前者能更能被听清。光听上面的话,还以为是什么感情争端——别人的私事,作为路人的他们也不好掺和。卷毛似乎认识那家伙,这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他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在写着“再听下去出事了的话肯定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紧接着,那个男人拉高了运动服的拉链,打算迈开大步离开这纷争之地。
有拳头打击面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辱骂声音,不堪入耳,让诸伏高明想要捂住孩子的耳朵。
然而,就在此时,二色申司抬头,问他:“我们得报警吧?”
虽然这么做很正确,但是孩子来说,第一要务应该是赶紧离开这里,毕竟争执的人很容易对周围的无辜人员造成伤害。诸伏高明当然是会报警,但只是,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他应该去问问为什么。
“如果是别人吵架的话,我们不应该管、直接离开才对。”诸伏高明道,“申司你为什么觉得我们需要报警?”
“因为这很快就会变成凶杀案了。”二色说,他面前的系统弹窗散着莹莹幽光,如同鬼火一样,透过系统弹窗的半透明屏幕,他把里面的一切都看清楚了,“现在走的话,明天不就有很大概率变成嫌疑人吗?”
“凶杀案?”
闻言,那个卷毛男立刻停下了脚步。
“从哪里看出来的?”
“声音。”
二色申司道:“有类似于小刀装在口袋里、快要掉出来的声音。而且,里面有一个人不想下重手,另一个人用尽了力气。爸爸送给我的书里有说过,这种争执很容易演变成意外杀人事件。”
……什么样的爸爸会给孩子寄这样的书?
……不对,这里不是重点。
诸伏高明面色严肃,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他把手机带出来——这时候,卷毛男转身,快步走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似乎为了防止被巷子里的人发现,他低声说:
“用我的吧。”
男人胸口的名牌上写着“松田丈太郎”这个名字。
第19章 晕血的人怎么能当酒 这是、邪神之眼!
……滴答滴答地落下了。
分明上一秒还站在昏暗的小巷,下一秒,面前却变成了熟悉的屋子——他曾在这样的屋子里赶了七天稿,随后屋顶落下水来,滴在他的键盘和屏幕上。
鼻子下也湿湿的,难道是因为写了太多轻小说,所以变成了八嘎吗?
“■■老师。”
助理推门而入时,表情还是笑嘻嘻的,等到他看见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的男人,又瞬间变成了慌张——“你怎么流血了?!老师?快用纸巾按着仰头啊!”
“……什么血?”
因为房间很昏暗,他没有看清那液体的颜色,经过提醒,这才发现那好像真的是血。
有一滴滴在了手上,他低下头,看着这双很显然属于大人的手。一时间,他分不出来这里是哪,也没想起来自己是谁。还想再思考的时候,被捧住了脸。
助理的蓝色眼睛在昏暗的室内,有些亮得可怕。
“老师啊!——”而他只是刚张嘴,什么都没问,助理就已经发出了尖锐爆鸣声,那一瞬间,眯着眼睛的他只感觉耳朵闪过一瞬间的轰鸣,“血怎么止不住啊!咱们上医院!再这么下去你就会……老师?老师你眼睛别闭上啊……”
…………
在旅馆的榻榻米上睁开眼睛。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两个人在他的旁边趴着,两个中学生呈现两面包夹芝士的战略战术,将二色申司夹在其中。大和敢助睡得很熟,张着嘴巴打呼噜,吵得很——
二色一巴掌就把他的嘴巴盖住了。
那家伙只是皱了皱眉毛,睡眠质量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好得很;而另一边的诸伏高明皱着的眉松了些。
“……申司?”
诸伏高明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在听见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也可能是他刚睡,还没睡熟:“你醒了啊,有感到难受的地方吗?”
二色申司摇了摇头。
他还很迷茫,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那边有着另外两个被褥,这意味着这里真是他们要住的旅店。但不对劲,因为他只记得睁眼之前的小巷——在那里,他们和那个卷毛的男人正打算报警。
“那个……”他的舌头一时打卷了,本该说的好好的日语变成了难以理解的近音词,“辣个香子梨、伐生设么事了(那个巷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诸伏高明像是小时候照顾景光那样,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二色:“你只是被吓到了……没事的……”
眼前有一片白色,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定睛一瞧,能看出那是纱布。在温暖的室内,诸伏高明穿着一件短袖,左臂的纱布完全露出来——二色吸了吸鼻子,室内已经没有酒精气味了。
“……骗人。”
他说,把头闷进被子里,神情恹恹:“我看见血了。”
“只是流了一点血,”诸伏高明说,好像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申司知道吗?有远大志向的家伙,不会被一点小伤影响到的,更何况,这不就是一件好事吗——毕竟我们可是阻止了一次过失杀人。”
在二色申司面前,诸伏高明很少说古文,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申司的年纪。
“……”
二色扯了扯被子:“不是这样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