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星孤月
抛却长相上的相似,这人与沈明烛半点不像。
小皇帝没有这份不容违逆的威仪, 没有这份乱军之中闲庭信步的从容。
他绝不是小皇帝。
许瑞章毫不犹豫起身站到沈明烛身后,斥道:“瞎了你的狗眼, 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他又看向沈应, 看向郑孟贤, 看向苏建兴,看向庙堂之上他所有的同僚。
许瑞章冷声问:“尔等,为何不跪?”
郑孟贤没有犹豫很久, 他第二个出来, 跪倒在沈明烛面前:“参见陛下。”
他没有回头, 可他能感受到沈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郑孟贤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对不起,殿下。
我养大了你的野心,可是自此刻起,我将亲手掐断它。
我很抱歉,但是陛下回来了。
只要沈明烛站在这里,我就不会有别的选择。
保皇党以郑孟贤与许瑞章为首,他们俩都跪了, 其他人迟疑片刻,便也纷纷出列,在郑孟贤身后跪下:“参见陛下。”
剩下还站着的官员不由得看向沈应——他们是效忠沈应的臣子。
沈应沉默。
六个月前,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五个月前,他也还想着要是沈明烛没死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沈明烛回来了?
既然已经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出现?
沈应必须要承认,他不甘心。
他很不甘心。
沈明烛没有理会站着的沈应和他身后的一众大臣,沈明烛只针对李成德。
他看向一应禁卫军,温和道:“现在放下武器,朕可以既往不咎。”
李成德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动摇。
归根结底,敢亲自挑战皇权的人还是少数。
李成德冷笑一声:“竟还执迷不悟,假冒圣上罪不容赦,来人,将其拿下!”
管你是不是沈明烛,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谁敢?!”崔循与韩宜一左一右护在沈明烛身前。
沈明烛仍是不紧不慢,他慢吞吞将两人拉到身后,“不着急。”
他笑了笑,吐字清晰地念:“3——”
方广年不明觉厉。
3?3什么?这是什么新型的求饶话术吗?
或者是垂死挣扎?可笑。
沈明烛念:“2——”
许瑞章眼里划过一分了悟,而后他便放心退到一旁,满眼看好戏的兴致盎然。
李成德心里升腾起了几分不安,却不知不安从何处来。
沈明烛不停,仍旧接着念:“1!”
李成德心中猛地一跳。
随着沈明烛话音落下,忽有马蹄萧萧而来,“不好了,侯爷,不好了。”
他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扑倒在李成德脚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李成德嘴上硬气,眼中是止不住的仓皇。
那人慌张道:“侯爷,皇宫和盛京城,都被包围了。”
“你说什么?”预感成真,头顶悬着的那把将落未落的砍刀彻底落下,李成德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强撑着问:“多少人?可知道是哪支大军?”
李成德心里清楚,未引起他们注意,如此迅速,除了洛益守军还能是谁?他只是还有侥幸。
果不其然,那人道:“城外是洛益守军,城内是突骑军。”
“突骑军?”其余文武大臣也都忍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突骑军怎么会来盛京?”
下人补充道:“不多,约莫三千。”
李成德真想一脚将他踹死,突骑军的三千,可抵万人!
然而来不及让他们思量更多,甚至没给时间让他们猜测突骑军来此的目的,魏敦山便已凿开皇宫大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人包围了此处。
禁卫军包围长乐宫,突骑军包围禁卫军。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调转。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
明亮的盔甲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厉寒光,千八百年来,便是这些玄甲明光一代代守着国门,逝水茫茫,生生不息,树九死无悔的山河长青。
只这身气势,足够叫人退避三分。
禁卫军在皇城中可堪精锐,但在历经多场战役的军队面前属实不值一提,未战便已心生怯意。
魏敦山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拔剑下令:“全都拿下!”
禁卫军已然失了抵抗的勇气拥簇成一团,任由突骑军一拥而上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倒行逆施,狼子野心,钟北尧,你会遭天谴的!”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愿意归顺你们。”
“我乃先帝亲封的平阳侯,钟北尧,我们谈谈。”
魏敦山暗自翻了个白眼,喊破喉咙也没用,将军又不在这里。
而且可别污蔑他们,将军有没有狼子野心他不知道,但他魏敦山绝对是忠于陛下的!
突骑军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早就接受了自家将军改朝换代的可能,自然不会把区区侯爷放在眼里。
君不见,公子已经连龙袍都披上了。
不愧是公子。
李成德等人被压倒在地,还站着的沈明烛、沈应两个群体却没人动。
魏敦山翻身下马走近。
沈应被效忠他的臣子护在身后,神色戒备。
郑孟贤也警惕上前一步,隐隐挡在沈明烛身前。
魏敦山瞥了他一眼,没再往前。
他神色凛然,单膝跪地,因甲胄在身,只行了军礼。
他抱拳,恭敬而肃然:“臣魏敦山,参见陛下,幸不辱命。”
紧随他后,三千突骑军齐身跪倒。
人皆拜服,换不来帝王一场垂眸。
少年天子轻轻抬手,掸去袖口因马蹄滚滚落下的尘埃,仿佛只是巡视河山归来,方才让李成德自鸣得意的兵临城下,尚不如衣襟上的一道墨点。
风雨在磅礴中破碎,惊涛骇浪,越不过他题下的关山。
“不可能!这不可能!”
打破这片寂然的是李成德一道神经质的惊叫,他挣扎起来,甚至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这个人自称是魏敦山,他为什么要下跪?
突骑军不是来造反的吗?
他可以接受自己输给突骑军,但他不能接受输给了沈明烛。
如果沈明烛这么厉害,那他这两天自以为是的逼宫算什么?
他的得意、他的猖狂算什么?笑话吗?
李成德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起来:“魏敦山,你对他臣服,钟北尧知道吗?你凭什么代表突骑军?”
“闭嘴!”制着他的将士按着他的头往地上一磕,力道掌握得刚刚好。
李成德只觉得一片晕眩,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敦山没理,他心想将军还不如他呢,将军可是一见面就跪了。
他心中得意雀跃,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一副稳重肃穆的可靠模样,半跪着等候沈明烛吩咐。
“李爱卿素来忠厚老实,怎么会做出逼宫谋反之事呢?想来这背后少不了他人蛊惑。”沈明烛眉目间一片温和煦然,可笑意不达眼底。
“魏敦山,”他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彻查。”
“是!”
这支虎狼之师像是被束缚住的猛兽,沈明烛松了松绳索,他们便带着要撕毁一切的气势不顾一切往前,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黏腻血腥气。
李成德一阵胆寒。
他突然明白了沈明烛的意思——造反是多大的罪名,他怎么舍得只用在李成德身上?
那些他早就看不惯的臣子,他早就想剐下一块肉的世家,不如便一同消受。
这是位与此前历代先皇都与众不同的天子,杀伐果决,铁血狠戾。
如果只是这样尚不足以叫他畏惧至此,真正让李成德毛骨都泛起冷意的,是他忽然意识到——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场局竟布了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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